第十三集 血战215(二) “三排长!你叫个球!快隐蔽!滚到草丛里去,快!” “我们排已经没有人了……”他痛苦喊着。 “不要叫!不要乱动!”连长生气地喊道! 是啊,连长也窝火啊,阵地还没有拿下,三排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自己的弟兄们死伤了那么多,连干部也在那里叫苦,对士气影响多大啊!不仅这样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招惹敌人的火力。 越军没有向他再次射击,是因为我们又发起了新的冲击,越军哪里还顾得上!如果他被越军发现,肯定活不到今天。 每当我回想起215高地的进攻战斗,都能深刻地感觉到那困难的情景和激烈、残酷的战斗。 在平时的生活中,当我们遇到困难时,往往会对天发出一声长叹!尤其是在很多电影里,不管是莎士比亚的悲剧还是中国农民受压迫的苦难故事,时常会有主人公对着苍天喊道:“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吧!”或者是:“老天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来描写无奈的心情。 那天下午,我的内心里也很无奈,只能对天长叹:“老天呀,今天下午我们怎样才能结束呀!自己还能看到成功占领215高地的那一时刻吗?” 这不是悲观,也不是绝望,而是我自己没有信心活着看到我们胜利的占领越军阵地。 我能活过这个下午吗?我们能完成这个进攻任务吗?我能活着看到胜利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钟头,危险时时刻刻不在威胁着我们。 在我身后的无名高地上,我们的重机枪又重新响了起来,还有一挺班用机枪也在猛烈的射击着…… 我看不见射击的战友,但能看见那喷着青烟的枪管和那被枪口爆破力震动的泥土尘埃,它给了我们冲击强大的信心! 尤其那挺轻机枪的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机枪几乎就没有停过,那有力的点射打得非常的干脆!短点和长点运用的非常好,一时间里,越军的火力被我们的那挺机枪压制了不少! 我们在两挺机枪的支援下,又向前跃进了。 虽然三排失去了进攻能力,我们另二个排仍然向敌阵发起了冲击。 我继续向前跃进,发现在我的右前方有一个弹坑,那弹坑很大,直径有ffice:smarttags\" />2米多,就像一口大锅。这么大的弹坑应该是122mm榴弹炮以上口径的火炮打击后留下的。 这是我冲击过程中最好的掩体了!在步兵的战术动作的训练中,利用弹坑掩护是最基础的进攻动作。 我聆听着越军射击的声音,在那枪声稀疏的一刹那,我跃进了那弹坑。 “谁啊!” “是我!” 想不到弹坑里还有两人,他们蜷缩在弹坑里,躲避着越军的扫射。 这两个人是配属我连的82无后坐力炮排的战友,其中一人还是排长。他们的火炮在我们的后面,他们到前面来是想更近地观察敌人的火力点。 越军肯定发现了我的身影,子弹不停地向我所在的弹坑打来。 是的,也许在我滚入弹坑的那一刹那,越军看到了我的身影,知道有个人进入了弹坑,所以不停地向我所在的位置射击! 那弹坑看着挺大,但当我们三个小伙子在里面的时候,就显的很小了。我们的腿只能卷曲着,越军的子弹就打在弹坑的后壁上,那种震动和泥土的飞溅让人不寒而栗! “越军发现了我们!快离开!” 情况十分危险!有人必须要立即离开这里,否则,越军的炮火一旦瞄准,打过来就不再是泥土乱飞了,一定是血肉横飞啦! 无后坐力炮的排长扭过头来看着我,用责备的眼神和语气对我说,“我们被越军发现了!要赶快离开!” 当时的这句话我不知道对我能活在今天有没有有影响,起码在当时,我听见这话心里很是憋气! “是我暴露了目标?是我引来了越军的火力?好,我走,我立马就离开!”我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 “明白,排长!我会立即离开的!” 本想再抬头看看前面的情况和目标,可我根本就没有抬头的机会,子弹飕飕的从头顶上飞过,密集的火力压制着我们。不由得我又缩紧了双腿,让自己的身体卷曲的更紧了。 我没有抬头,眼睛看着面前弹坑里的黄土,鼻子里闻着弹坑里残留的火药味道,耳朵却仔细地听着头上子弹飞行的声音,我想找一个越军射击间隙离开这里。 其实,你什么也听不清楚,你也无法去判断子弹飞行的方向和密集的程度。想起在小芭蕉村训练时,自己还争去担当报靶员,想听枪声来辨别子弹飞行的方向,现在看来纯属是无用了。因为战场上的枪声和爆炸声太大,都是向着你这个方向打来,距离又在几十米之内,你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的准确射向,你唯一的感觉是所有的子弹都是对着你在射击…… 但我还是在听,我想听到能让我安全一点的声音。 越军的枪声少了!就在那一刹那,我起身向左边滚出了弹坑,还连续地滚了好几圈,滚出了好几米,真可谓是连滚带爬,直到我认为安全了,我才停下。 我调整好自己的卧姿,发现自己的位置太不利了。越军有很好的工事,而我们只能利用地形来做掩护。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我左前方有一个战友,我爬了上去。 “嘿,是谁?”我问。 “是我!”那哥们儿听见招呼回过头来,原来是我的老乡何田忠。 第一天他病得很严重,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生病时的痛苦,而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了!他是火箭筒兵,又是副班长,可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背具上只有三枚火箭弹。 “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火箭筒呢?”我向他发问。 “我和他们走散了,他们拿着武器冲到前面去了。”他对我说。 也许正是班里的战士看到他前两天生病,主动担负起了射手的责任,而让他担任副射手。 “那我们也要上去啊!”我回答。 “是!现在越军打得很猛,我们要观察一下再动!” “好!注意安全!看好以后再动!”这一段对话,今天看来是我们俩的终极对话了。 接下来的一幕是我至今都难忘的。也是我首次向公众披露,这并不是有什么秘密,而是对于已牺牲战友他年迈的父母来说,如今看到了这些描述,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刺激。虽然事情过去了近三十年,可他们的儿子是怎么牺牲的,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对两个老人一直是保密的!今天就允许我向他们公开这个秘密吧! 我们俩匍匐前进,选择好一个地形停下。 那是一个小坡,面向敌阵一方要高一些,坡上长满了半米高的茅草,我们隐蔽在茅草的后面。如果我们不动,越军是不容易发现我们的。但我们必须要观察好我们的冲击路线,选择好下一个跃进隐蔽的位置。 何田忠爬在我的左边不到两米地方,我们两人都采用侧卧的姿势,用左肘支撑着身体,右腿蹬着地面,随时准备跃起前冲。 我们抬头观察,同时在选择自己前冲的路线。 如果我们爬在那里不动,也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也许伤亡更小。我们可以选择隐蔽,等待着战友们的火力支援,等待着上级的炮火对敌人的打击,等待着更加安全的时机出现,但是: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那是我们的任务!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战友已经冲上去!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天色已晚!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突破在即!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火箭筒手需要何田忠背的弹药! 我小心地抬起了头,侧着脸,好让我的右眼刚刚越过茅草的高度,仔细地观察着我前面的地形。何田忠却把头抬得很高,想越过茅草,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情况。 我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他,就听见“碰!”的一声,巨大、沉闷的声音震动了我的鼓膜!那声音像是用砖头敲到了木桶上。 同时听到的是战友何田忠“嗷!”的一声惨叫! 何田忠中弹了!那粒子弹足足地把他掀了个滚儿! 我立即向他滚去,拉住他的双脚,使劲地向后面一个凹地处拉,同时向周围的战友喊着:“快来人帮我!何田忠中弹了!” 我只记得我一下把他拉下了好几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爬在地上也能把人拉这么远。 同时从旁边的草丛中一下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前面说到的那位82无后坐力炮的排长,他听见我的喊声,也从那弹坑里跃了出来。 我迅速地从胸前纽扣上扯下了急救包,丢给了旁边的战友。 “快!撕开!” 同时,我双手迅速地扯开老乡何田忠的衣服,解开战友身上的背具。可战友身上的装备带太多了!水壶、腰带、手榴弹袋、火箭弹背具……,我着急地怎么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的衣服解开、来找到他的伤口、来抢救他那年轻的生命! 在那一时刻,何田忠已没有了意识。他眼睛微微的睁着,嘴巴大力的张开,“哦!哦!哦!”的吸着气。 我知道是胸部中弹,形成了气胸,如果不尽快地堵住伤口,胸腔形成的负压使他根本无法呼吸,这是战前自救互救训练中学过的。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一样、一样的去解开他身上的装备找伤口了。我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胸前的衣扣扯开! 好在他只穿了一件衣服,我扯开了衣扣就看见了右胸前的弹洞。 那弹洞小小的,圆圆的,和子弹口径一样大小,小小的弹洞随着他那紧张的呼吸向外喷冒着血渣……,我拿着战友撕开的急救包,根本没有时间展开就直接压在了那小小的弹孔上! 我双手使劲地压着,几乎把我全身的力量全用上了,生怕再从这个弹洞里冒出空气。可战友的呼吸仍然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微弱了。 “快!后面还有伤口!” “肯定击穿了!” 旁边战友提醒着我! 我低头一看,黄色的泥土和绿色的草皮上浸透着鲜血,那鲜血已经成了黑色,黑红黑红的好大一遍。 “快来压着!”我要求旁边的战友做着我先前的动作,自己腾出了双手。 我没有时间来解开他的衣服,也不能把他翻过身来,我只能用我的双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掳去,用我的双手去触摸伤口的位置。 我从战友的腰间开始往上摸,原以为后面的弹孔可能也在右背上,可我的双手还没有摸上去的时候,我的左手中指就陷进了战友的体内,湿露、滑润的感觉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把手抽出,大叫一声: “伤口在这里!”我的手指已是鲜红一遍! 另一个弹孔在右后腰上,伤口要大了许多,子弹横着出来,拉出了一寸长的口子。这是弹丸在体内碰到了肋骨,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旁边的战友又递上来了一个急救包,我展开来给他包扎上,还没等我扎好时,旁边的炮排长说话了: “不要包了,已经牺牲了!”语气和声音都显得很无奈。 我抬起了头,向老乡脸上看去,他早已结束了呼吸,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已经合拢,四肢已没有了温度…… 我绝望了!全身上下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使劲地对着他的脸呼喊他的名字,还爬在他的胸前倾听心脏有无跳动。一个目的,就是不想他死去,才几十秒钟啊! 从中弹的那声恐怖的声音响起,到他停止“哦!哦!哦!”的呼吸,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可我们仍然在抢救他,相信他还能挺过来。可我们太天真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直接命中右胸,子弹又穿过胸腔,从右后腰出来,打穿了人体内的很多脏器,你再怎么抢救也无济于事啊! 我悲哀、我恐怖、我愤怒! 事后有很多人问我:那一刻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非常的悲愤?是不是立即举起枪来向敌人射击,为战友的牺牲报仇? 这都是电影里描写的镜头,那种高喊着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口号,那种不顾一切的站起来,端着枪向敌人狂扫的想法我也有过。可那毕竟是电影啊! 我此时的感受很多、也很复杂! 说实话,真正的第一感觉是恐怖!非常的恐怖!我全身软弱无力,腿不停地颤抖,好像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而且直往下坠,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来自地狱的黑手使劲地抓扯我的心脏,疼痛的让人撕心裂肺! 接下来的感觉是异常的悲哀,我想放声大哭!我想向苍天嚎叫!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呀,可现在他的全身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 再有的感觉就是自责!我这才发现我的救护水平是多么地低下,多么地生疏!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伤口,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堵住气胸,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止住流血。 待我稍微的镇定之后,我又感觉到无比的愤怒!我想把我手中所有的子弹全部都射向越军,想抓住那个开枪的越军,用我的枪刺狂插他的心脏,再把215高地上的越军统统消灭! 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来发泄我的愤怒! 因为我看不见我的对手,他们全都在堑壕里,茂密的丛林给了他们很好的伪装。我要站起来对他们射击,那简直是白白的送死! 结果只是对着那片丛林,把手中的子弹乱射出去!打掉一些树叶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这就是我今天要公布的秘密!但愿何田忠的父母今天看到以上的描述后,不会受到太大的心理震动!是的,他们的儿子就是这样牺牲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被越军打死的!今天,就让我们用这种回忆的方式来缅怀我的老乡和战友吧! “何田忠牺牲了!”我向连长喊到。 这只不过是众多的人员牺牲报告中的一个罢了。 在这之前,有很多的这样的喊声发出,各班排不停地向连队的指挥员报告着伤亡的情况: “连长!七班长牺牲!” “排长!江新华牺牲!” “石现怀牺牲!” “徐正华牺牲!” “五班长负伤!” “六班长重伤!” …… 可在当时,没有谁能准确地说出谁牺牲了、谁受伤了。 战友们的伤亡对全连的进攻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已经没有人再冒险冲击了。大家都采用的是交替跃进、匍匐前进接敌的方式。人员分散的很开,全部隐蔽在那茂密的丛林里。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同志们,狠狠的打!” 我记不清是谁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但在当时,一定是有这样的口号喊出的。 枪声和爆炸声又激烈了起来。我们互相高喊着“为战友报仇!”“弄死他们!”的口号来激励着士气。 我更清楚地听到了来自我身后的高地上,张指导员那沙哑的喊声:“同志们,一定要为我们的战友报仇,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狠狠地打!” “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要带头!” “飕!——轰!”“飕!——轰!” 头顶上不停地有我们后面的82无和火箭筒发射的炮弹从我们的头上掠过,在前方的敌阵中爆炸。身后的两挺机枪还在不停地在射击!那枪声就没有停止过!火力保障的战友们在支援着我们。 可我依然不敢抬头。我知道,距离越军太近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让手中的武器构成瞄准线来对准我们的胸膛! 阳光、地形、丛林、掩体给了他们太多的有利条件。在自家门口作战的越军心理上又有更多的优势!他们有的是勇敢战斗的理由! 何田忠就是在他们精确瞄准的情况下牺牲的!七、八十米的距离,就是没有练过射击的人,你让他在这个距离上打胸环靶,他也能枪枪上靶的,更何况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在我们右面主攻方向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三连的情况怎样呢?我们全营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也让我来回忆一下吧! 三连的战斗先于我们连十分钟打响。他们从215高地的另一条山腿上向215进攻。 也许是越军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个方向?也许是他们那个方向上越军的防御数量比我们更多?也许是他们的冲击队形更暴露?我没有去研究,事后也没有去考察,但我知道,他们的第一次冲击的伤亡要比我们连队还惨重! 由于连队的指挥员带头冲锋,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四个连干部在战斗一打响便冲锋在前!结果是四个连干部三个重伤一个牺牲!全连完全丧失了指挥! 战斗随后由一排长张同春指挥!那是我们连原来的一班长,战前扩编把他调到了三连,说他的军事素质好,要保留一个战斗骨干连,所以,三连70%都是老兵,军官们也都是从各连队抽调的军事素质好的优秀干部。 可像他们的连干部一样,张同春也被打成重伤! 以后的战斗完全是三连战士自己在战斗!完全是战士自觉的战斗!完全是没有指挥的战斗! 那样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三连全连伤亡惨重,人员损失已经超过了60%,班、排建制全部被打乱,又没有军官指挥,进攻同样受挫! 他们连队进攻的情况我是看不见的,但从第一天看他们连的两个机枪兵端着机枪站着扫射的情景,就能感觉到他们是多么地勇敢!多么善于高喊着口号冲锋! 三连并没有占领215高地,他们也被越军压制在阵地前50米的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营长命令营预备队投入战斗!那是我们营的一连,他们是在三连之后加入战斗,接替了三连的进攻任务!三连的战友虽然没有了军官指挥,但没有一个愿意撤下来,他们仍然加入了一连的进攻战斗。 情况并不乐观,越军拼死的抵抗!的确是非常的勇敢和沉着!称他们勇敢,是他们没有随便的退却。称他们沉着,是他们没有慌乱!他们在两个方向上抵挡着我们的进攻,抗击着我们多于他们三倍的力量。 一连的进攻也没有突破越军的防御,人员伤亡也非常大,同样被阻断在越军战壕前。 整个215高地形成了血战的海洋,越军抗击着我们营从南侧和西侧两个方向上的攻击,我们营从两个方向上对215高地进行冲击,双方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祖国,为了各自的理念,还为了那军人的荣誉在拼命地战斗! 其实,全营的进攻态势和战斗情况是我在事后才知道的。 我们连队整体的情况如何呢? 事实上我们的伤亡已经达到40%!三排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剩余的人员都投入到了抢救战友的行列中,二排也有较大的伤亡!伤亡是一个方面,关键的是我们的弹药不多了!尤其是60迫击炮已经无弹可发!许多战友手里只剩一个弹匣,机枪已经不到一个弹鼓了! 火箭弹!无后坐力炮弹也纷纷告急!这些最有利的直射火炮也只能看着空炮管叹气了! 记得战斗刚一打响,连长布置了一个火箭筒班和无后坐力炮班在我们身后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步兵的进攻!当时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不停地射击!很多炮弹打出去没有爆炸!比例高达15%!当时是指导员张良满在指挥,他自己也扛着一具火箭筒,不停地在射击! 第一发弹不炸时,大家都非常吃惊!还以为是装弹手紧张,没有拔去安全帽而造成的哑弹! 指导员还对着装弹手大骂着:“妈了叉!怎么回事!你慌个球!” 骂得装弹手直喊冤!后来发现不是装弹手的问题,的确是火箭弹不炸!差点冤枉了装弹手。 不炸的原因当时谁也没有顾上去想,更多的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后方的兵工厂! “一定是质量问题!” “69年、72年出厂?” “都是文革的产品!” 后来火箭弹不炸的情况多了,也没有谁再去注意了!只是一个劲的打,这发不响就再补一发!不响就再接着来!邪门了!有的连装两发都不爆炸。这样射击,很快便没有了弹药! 60炮也是一样,在没有得到上级的火炮支援时,两门小炮发挥了它应有的威力,它向我们步兵提供了最有效的火力支援!幸亏没有遇到哑弹,全连的战友就指望着那两门小钢炮了! 60炮弹全连只有36发,在全连步兵兄弟恳求的目光中,在那血腥的战斗中,60炮班的战友们不顾一切的对越军215高地进行打击!很快,所有带弹手的弹囊中都掏空了! 火炮没有了炮弹,射手没有了子弹! 虽然炊事班带了补充弹药,可子弹多,炮弹少。60炮排的战士们不停地向连长要求补充弹药,因为他们除了班长和副班长有枪以外,全体战士只有两门火炮,没有了炮弹,他们只能看着我们步兵班冲击,干着急呀! 火箭筒也不停地要求补充,82无也是一样。 连长此时所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他除了要指挥战斗,还要向上级请求弹药补给,还要向上级要求炮火和兵力的支援!更要命的是看到了那么多兄弟倒在了地上! 我看他心如刀绞!目光焦虑!心情格外的沉重! 他不停地抓过884电台的话筒,直接用明语向营指挥所呼喊着要求火力支援!要求补充弹药!要求医疗的救护! 后方的弹药补给很难在短时间内送上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上来,我不得而知。 空气凝固了,时间在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快的一批弹药总算是送上来了,那是30多发60炮弹和子弹,是一队民工冒着越军的炮火顽强地送上来的,虽然不多,但那是雪中送炭啊! 60炮班的战友们用这最后的弹药对越军阵地进行了猛烈地打击,他们已经打完了所有的炮弹,面对着两门空空的炮管,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抢救伤员了。 可是到了后来,在我们身后担任火力支援的机枪也出现了停顿,射速明显降低!懂行的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是由于他们打得太多,枪管经受不住那高温灼烤,已经发红,影响了发射速度。 但射手仍然不愿意停止射击,依然断断续续地扣动扳机。射手就是战前刚分到我们连队的济南军区的大个子山东老兵! “停一下!注意保护武器!”连长扭过头,对着身后高喊着! 因为他知道,身后只有两挺机枪在支援了,如果枪再打坏了,将失去火力支援,对完成任务将是巨大的影响。 老战士们都知道,枪管打红了千万不能强行冷却,只能停止射击,让枪身自己冷却下了,否则,武器只能报废! 山东老兵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爱护自己的武器,可他更不愿意看到战友们都倒在越军的枪口下呀!遗憾的是我实在记不住这位老兵的姓名。 我无法将激烈的战斗场面一一描述了,有太多、太多的场面令我难忘!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黄昏时分,我们连终于突破了越军的第一道战壕。 “突破了!”随着战友们的一声兴奋的喊叫,我看到215高地上一股强大的火焰映红了天空! 在太阳已经落山,即将天黑前,我们二排的战友冲了上去!随同他们冲上去的还有配属给我连的师防化连喷火班。火光就是喷火班战友在高地上打出了第一枪。 当喷火兵战友喷出第一枪的时候,越军阵地前又是一阵激烈的枪炮声! 火光中有一、两个身影在快速的移动,瞬间又没有了踪影。我知道,在前面,有我们的战友已经上去了! 强大的火焰映红了高地,火焰是横着向越军战壕喷射的,火焰在我们的面前形成了一堵火墙,让我记忆深刻!只要我一想起那场面,仿佛又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紧接着他又打出来第二枪!“呼!”接着又是第三枪! 喷火班的这位战友一连打出了三枪!可当我看到打出的第三枪时,明显丧失了目标,火焰是冲着自己头顶上喷出的。 懂兵器的人知道,我军装备的火焰喷射器只能携带三个钢瓶,即射手只能带三枪的燃料,一但三枪打完,就要由副射手补充燃料。燃料是由汽油和六六六粉混合而成的,六六六粉也不是农业用的农药,而是一种专门的化学药粉。我曾看到互联网上有网友说:我军当年用农药六六六粉来烧越军,显然是被误传了! 换句话说,这位喷火兵战友一口气把手中的弹药全都打了出去!并且他已经受伤,要不第三枪怎么没有了目标、往自己的头顶上喷呢?这不是自杀吗? 第三枪的火焰没有喷向目标,而是喷向了他的头顶,火焰落下来烧到他的身上,只见一个火球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他肯定不行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一排的战友在左侧的丛林中根本无法辨认方向,二排的部分战士在高地上与越军对持着,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 我和另外两个战友与连长、通信员、步话机员形成的连指挥所在越军阵地前50米处与越军相持着。看不清自己的战友,也看不见越军,真是让人着急! 由指导员带领的火力保障分队在后面也停止了射击,他们也看不清高地上的一切,不敢再随便射击了,那样很可能会伤着自己人。炊事班也停止了抢救伤员,他们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战友在何处? 这样的情况不是我们连才有,而是全营都面临着这样的困难! 我们全营没有能力再继续扩大战果,没有能力再继续进攻!这种能力包含着军事能力和克服自然条件的能力! 我们该如何选择呢? 是继续向越军发起进攻、冲向高地?——那高地上的越南人可要比我们有利的多,他们在战壕里,再也不会允许我们象第一天偷袭他们的情况出现了。 这样僵持下去、等到天亮?——这显然不是一个指挥员应该做出的决定,那样大家太分散,很多战友没有了弹药,相互之间失去了联系。再加上4、5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没吃、没喝,体力严重下降,万一遇到越军的反冲击,那就不是他们挨打了,而是我们必定要遭殃! 还是撤下来重新休整部队,换上我们团的预备队再进攻?——这个决定谁也不敢作!连长?营长?还是团长?反正我们连长是没有这个权力的。那样多丢人啊!一支有着优秀传统的部队,一支曾经英勇的部队,就这样撤下来,没有完成任务,让人家来帮我们完成?那你以后还怎么在军界里混啊! 这是我当时从连长那焦急和无奈的脸上看出的结果,今天是我将这个结果回想、放大、仔细揣摩后写出的心理状态。 不用说,我想营长当时的表情一定也是这样,只是我们无法看到而已。营预备队已经投入战斗,仍然没有形成有效的突破!依然被越军拼命的抵抗在阵地前。 战后,有一次在战友会上,营长坦诚的告诉我:“我当时很着急,我已经没有兵可以再用了!”你说这样的心态还会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连长不停地用步话机向营指挥所发出请求支援的呼叫!报告着自己连队的现状! “我们连突破了!但还没有占领,让一连再打一下!” “请求一连再打一下!帮我们策应一下!” 连长也不知右边友邻连队的情况,而从自己连队的角度给营指挥所提出了建议。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或许是激战的硝烟把那美丽的夜色掩盖了。激烈的枪声也随着夜幕的降临而稀落下来,零星的几声枪响后就再没有了枪声,似乎交战的双方都有停下来的需要。 “102,102,令你部撤除战斗!令你部撤出战斗!收拢部队回无名高地待命,收拢部队回无名高地待命!” “001,001,请重复!请重复!” 激烈的战斗使我们每个人的听力都严重地下降,我们每个人都要对着自己战友的耳朵非常大声的呼喊,才能使对方听到你的声音,更不要说步话机里传来的命令了。 步话机员用大声的、压低的声音在使劲呼叫,又担心越军听见、又担心对方听不见,所以那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也很奇怪。他不断地呼叫对方,要求重复,以便准确无误。 步话机员是作战时营部通信班配下来的战友,从战前训练一直跟着我们连队合练,已经是我们连部的一名战士了。 几个小时的战斗要求他要保证通信的畅通,又要注意安全。所以他不得不为了隐蔽,把那长长的鹰爪天线用一只手拉下来。一是方便在丛林里穿梭、卧倒,二是为了不暴露目标。谁都知道要打天线周围的人!那是指挥机构啊! 正是由于他经常的这样做,使得通信的信号不好,可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把他那拉天线的手松掉。 经过旁边战友的提醒,他才松掉手中的天线,天线又弹回了天空。 步话机里清晰地传来了营指挥所的命令! 是的,在天黑下来以后,营指命令我们退回到离215高地东侧的无名高地上集结待命,要我们重新组织部队,清理伤员和武器,准备再次进攻! 什么时候再进攻?又采用什么样的进攻方式?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不是要我们撤下去,换其他的部队来接替,而是由我们连再次准备进攻! 是啊,我们不能就这么下去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些让我们付出了那么大代价的越军! 如果我们答应了放弃进攻,那些负伤的战友能答应吗?那些牺牲的战友们能答应吗?肯定不能答应!他们就是埋在了黄土里,也会冲着苍天喊出“不!”的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