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孟关是中国在广西那坡县的一个重要的边境口岸,坐落在一条纵贯中越两国边界的山谷中。在抗美援越时期,在这里的公路上经常是车水马龙,大批的援越物资从这里出境运往越南。而今这里却是一片剑拔弩张、路断人稀的景象,山林间充满着浓厚的萧杀之气。 平孟关距离朔江城约 4 公里,出了平孟关是一条峡窄的山谷,在山谷的两侧都是高崇陡峭的石山, 一条公路从平孟关伸出后,沿着山谷向南通往朔江城,而后东去抵达高平。谷地地势较为平坦,地润、吞豆和郭儒等几个越南小村庄散落在其间。一条小河从平孟关内潺潺流出,流经山谷绕过了朔江城,最后汇入了平江。在朔江城北侧的几百米处,有一座高大的黑色石山,正好耸立在山谷的中间,把朔江城遮挡在了身后,使人们观察不到朔江城的真面目,成为了朔江城的天然屏障。 在距离平孟关约 600 米处的山谷中,有两座大约六十多米高的黄土高地,紧靠在山谷左侧石山的山脚下。这两座高地呈南、北走向并连在一起,像是阿拉伯数字中的“8”字,摆在了平孟关面前。因为在这两座高地上,都长着几棵十分高大的榕树,就被中国军人们称之为 1 号榕树山和 2 号榕树山。 越军在 1 号榕树山和 2 号榕树山上,挖了堑壕和交通壕,修筑了各种明、暗火力发射点。在平孟关与 1 号榕树山之间是一大片开阔地,越军在开阔地架设了铁丝网,布设了反坦克、防步兵混合雷场。并在 1 号榕树山坦克容易接近的地段,构筑了防坦克壕和防坦克崖壁,形成了比较完善的野战防御阵地。从战后的情况得知,在这里防守的是越南河广县独立1营的部队。 在平孟关的东北侧,位于 112 号、 113 号界碑之间的国境线上,有一座海拔700多米高的陡峭石山。由于这座石山是呈东、西走向的长形,而且在山的北侧崖壁上,裸露着大片的白色的岩石,在战前勘察地形时,中国军人们为了称呼方便,就顺口把它称为了“长白山”。在中国的地图上,这座石山有一部分在中方境内,另一部分在越方境内。但是在越南地图上,则完全划在了越方境内,这是一座中、越双方有争议的军事价值很高的高地。 长白山是座石灰岩质的石山,山势非常陡峭,北侧基本上是悬崖峭壁,南侧坡度稍缓,但也在 60 度左右,山的东、西两侧的坡度也均在 60 度以上。在山的南侧灌木丛生,有许多岩洞、石缝。长白山与山脚下寸草不生的黄土高地联为了一体,如果拿女人的乳房来比喻,黄土高地是乳房,而长白山就是乳头。在长白山东南三百多米处,有一座山势极为陡峭、山顶形状尖锐的石山,中国军人起名叫尖石山。紧靠着尖石山的西侧,还有座圆形的黄土高地,高地西侧的山腿坡度在60度左右,漫坡而下三百多米直到谷底,陡坡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长白山、尖石山和圆形高地的相互位置,构成了一个“品”字形。由于它们的地势很高,在西南可居高临下俯瞰山谷中的平孟关和公路,在东北可控制马利村和弄平岭一线的边境山口,成为了越军的一个重要的支撑点式的防御阵地(在战中查明越军246团2营4连在此防御)。如果这个支撑点阵地一旦失守,越军在平孟方向的防御前沿阵地,就会陷入崩溃的境地。 2月 17 日凌晨,黑暗中的平孟关一片寂静,偶尔从对面越南的村庄里,传来一两声清冷的狗叫声,给难言的寂静又增添了几分萧杀之气。 365团 1 营 3 连在平孟关一线悄悄地展开了进攻战斗队形。平孟关边防连和边境武装警察分队,进入了平孟关西侧的玻利岭防御阵地,监视山谷西侧的越军动向,保障 365 团的翼侧安全。工兵们悄悄地在关口外的石墙处安放了炸药,准备在炮火准备时炸开石墙,为坦克出关排除路障。85毫米加农炮的炮手们,把火炮悄悄地推到了关口附近,等待工兵炸开石墙后,立即把火炮推到缺口外,直接轰击越军的防御工事。 3连的官兵们在夜幕下悄悄地向冲击出发阵地运动, 3 连的李指导员随着连队一起前进。李指导员是个大学生,在“文化革命”期间,属于需要教育改造的“臭老九”一类的人物。他与其他大学生被集中在了一起,编成了一个“大学生连”,在鸭姆港生产基地接受“再教育”。因为他是学习水利专业的,这对部队搞生产很有用,后来就被部队留了下来,成为了一名军人。在部队扩编的时候,他被任命为 3 连的政治指导员。 李指导员在上大学期间学习很刻苦,可能是由于读书太多的缘故,也给他带来了终身相伴的副产品----眼镜,离开了眼镜他几乎是寸步难行。在战争来临之际,最让他头痛的就是他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了。 为了防止在战斗中眼镜发生意外,他特地准备了两付眼镜以备不测,可是他仍然遇到了麻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暗中,视力正常的人都不免要摔跤,更何况他这个高度近视的人了。他紧跟着前面的人走,忽然脚下走空,他被摔出去了好几米远,戴在鼻梁上的眼镜也随之飞了出去。离开了眼镜的他就是一个睁眼瞎,他顾了身上痛疼,趴在地上四处摸索着寻找眼镜。旁边的士兵们不知道指导员趴在地上找什么,便问他在找什么?当得知对指导员至关重要的眼镜丢了,大家便都一起趴在地上寻找。人多力量大,总算把眼镜找到了。他如获至宝地拿起了眼镜,一摸镜片完好无损,真是谢天谢地,他长出了一口气。 李指导员在战后被调到广州军区军事法院工作,相信他不再会趴在地上找眼镜了,但肯定他不会忘记那难忘的一幕。 1979年 2 月 17 日,星期六,凌晨 4 时。 距离进攻发起时间还有 40 分钟, 122 师各进攻部队在进攻出发阵地,己经完成了进攻的最后准备。步兵突击分队的士兵们,静静地趴在岩石后面和树丛、蒿草中,眼睛紧盯着前方天幕中黑色的山峦,等待着战斗发起的信号。坦克兵都进入了坦克,一旦命令下达,他们将驾驶着坦克迅速冲过边界,向越军阵地发起突击。在远程炮兵的阵地上,粗大的炮管从伪装网下悄悄地升起,指向了黑沉沉的南天,炮手们守在炮位上等待着射击的命令。在师、团指挥所里,此时也突然变得静悄悄地。忙碌了几个月的指挥官和作战参谋们,此刻忽然感到好像没有什么事可做了。他们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在端详着作战地图和沙盘,就好像是第一次才看到它们似的。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呼啸的山风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一切都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山峦、丛林、村寨甚至空气,似乎都凝固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大战前的寂静,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闷,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军人们怀着兴奋和不安的矛盾心情,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他们非常清楚,一旦战争的霹雳划破长空的时候,眼前的寂静将不复存在。 2月 17 日 4 时 40 分。 在远方黑暗的天幕下,突然闪现出了片片的红光,低沉的炮声就像阵阵闷雷在天边滚动着,无数颗炮弹呼啸着掠过了夜空,刹那间在越方境内黑沉沉的山林中,腾起了一片片桔红色的爆炸闪光,数不清点的爆炸声在群山中震荡,岩石在崩塌,丛林在燃烧,一切都在钢铁爆裂的闪光中改变着模样。122师朔江地区进攻战斗正式发起了。 1979年2月17日,星期六,凌晨。 数十万中国军队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开始从广西和云南两个方向上跨过了中越边界,向边境地区的越军阵地发起了进攻。震动世界的中越边境战争暴发了。 在122师远程炮兵对朔江越军纵深目标实施火力突击的时候,隐蔽在平孟关口的85加农炮,瞄准了越南的边防检查站,在几声炮响中检查站被炸上了天。与此同时一位工兵猛地按下了起爆器的起以爆阀,“轰”的一声巨响,把挡在平孟关口外面的石墙炸开了一个大缺口。工兵们接着又对在墙外越南人挖的防坦克壕沟进行爆破,可是因为计算有误差药量不够,防坦克壕沟并没有被彻底破坏,坦克仍然不能通过,工兵们只好重新装炸药进行第二次爆破。由于这一耽误,坦克分队未能按时投入战斗, 3 连的进攻也只好向后推迟了。 天渐渐亮了,晨雾朦胧。步兵3 连向1号榕树山发起进攻。在炮火的掩护下,士兵们成疏开队形向榕树山接近。原以为此时肯定会遭到越军密集火力的阻击,可是越南人并没有作出激烈的反应,榕树山上只响起了几声零星的枪声,3 连突击排意外顺利地占领了越军第一道堑壕。 可是在当士兵们进入了堑壕后,才奇怪地发现这里的堑壕大约只有 50 公分深,壕内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战斗工事。正当他们对此迷惑不解时,突然在他们上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串串子弹从头顶上飞来,打得堑壕内外一片烟尘。这猛烈的火力,来自于紧靠在榕树山东侧的石山上,在那上面有不少越军的火力点。石山的地势要比榕树山高得多,越军火力点是在居高临下射击。同时在 2号榕树山的越军火力点也开了火,在1号榕树山上3 连士兵们,顿时陷入了对方密集的交叉火力网之中。 原来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越军,在1号榕树高地的前沿设置了假阵地,而真正的火力点却设在了旁边的石山上,他们这样既可以躲开中国炮兵火力的杀伤,又能引诱中国兵进入他们设好“陷阱”。假阵地的堑壕挖得很浅,让进入堑壕的中国兵难以利用,而他们却可以依托石山上的射击工事,居高临下地用火力杀伤中国士兵。 3连在越军猛烈的交叉火网下,官兵们趴在浅浅的堑壕内动弹不得。有一个跟随步兵行动的炮兵观察员,躲在了一块岩石的后面,可是那块岩石实在是太小了,挡住了脚就遮不住头,他只好露出了戴着钢盔的头部。一串子弹飞来打在了他的钢盔上,“铛、铛”几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迷迷糊糊的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可能因为距离较远或者角度不正,子弹在碰到了钢盔流线型的表面后就滑飞了。事后他摘下钢盔一看,在绿色的钢盔上留下了两个白色的弹痕。如果没有钢盔的话,他头脑袋肯定会被打成个烂西瓜。 被困在1号榕树山的 3 连,赶紧召唤炮火支援。炮兵对 2 号榕树高地和东侧石山进行了猛烈的压制射击,对 2 号榕树山的炮击有一些效果,但是对威胁最大的石山火力点却效果不大。在石山上的越军火力点,大部分都是设在经过改造的岩洞、石缝中,炮弹如果不是直接命中,对这些火力点就起不到什么作用。再说这些火力点的射向大都朝向山谷,而我们炮兵却是纵向射击,根本无法把炮弹打入洞内。所以尽管炮火猛烈,但仍然不能解除石山火力点对 3 连的严重威胁。 坦克兵们见步兵陷入了困境,驾驶着坦克向1号榕树山发起了冲击,想为步兵们解围。但是在榕树山正面便于坦克接近的地方,越军都修筑的防坦克崖壁,坦克无法爬上去。坦克手们多次驾车想去揰塌崖壁,可是都没有成功。坦克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越军的注意,各种反坦克火器纷纷向坦克射击。无坐力炮弹、火箭弹不断地在坦克附近爆炸,弹片和碎石打在装甲上“铛、铛”作响。 越军很快就发现中国的坦克与步兵之间缺乏协同,坦克得不到步兵的保护,便派出了几个反坦克小组向坦克接近,想在近距离摧毁中国的坦克。一个越军40火箭筒手,接近到了坦克附近发射了火箭。“轰”的一声,火箭弹击中坦克爆炸了,爆炸所产生的高温、高压定向金属流击穿了坦克装甲,数十块钢铁碎块在坦克里喷射开来,车里的4 名坦克兵顿时全部受了伤,坦克里面到处都是鲜血。其中的一个坦克兵顾不上包扎伤口,忍着伤痛转动炮塔,用坦克上的并列机枪,向正在得意的越军士兵扫去,在“哒、哒、哒”的机枪声中,几名越军士兵栽倒在了烟尘中。由于地形对坦克作战非常不利,坦克兵们只好把坦克退回到了平孟关附近,作为火力平台以火力支援步兵的战斗。 不久越军炮兵开始向1号榕树山进行炮击, 82 迫击炮弹、122 毫米杀伤榴弹,纷纷落在了1号榕树山上,横飞的弹片不时地从士兵们头顶掠过。不论是飞蝗般的子弹,还是横飞的弹片,碰上哪一个都能要人的命。趴在地上的士兵们,纷纷抽出了背上的小钢锹,在炮火下拼命地挖掘散兵坑,这在军语中叫“近迫作业”,在地面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个可怜的小土堆。战斗打得很让人窝火,还没有看见越军的影子,3 连就伤亡了二十多人, 3 连连长头部中弹负重伤。随着 3 连行动的副营长赵豫生,也被弹片击中负了重伤。 赵豫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军官,他父亲是广州空军的一位高级军官,他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为人很正直,表率作用非常好,军事技术也不错。不幸的是他负伤后在输血时,因为血浆中带有乙肝病毒,他被感染患上了乙型肝炎,没有过几年他就英年早逝了。赵豫生没有死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却因输了染有病毒的血浆而死在了病床上。 尽管情况对3连非常不利,但是在越军密集的火网下,如果这时撤出战斗伤亡将会更大。官兵们也只好在猛烈的敌火下硬挺着,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在平孟关口附近的一个岩洞里, 1 营营长从电台里听到 3 连陷入了困境,副营长、 3 连长相继负伤的报告后,他再也呆不住了,冒着越军不断射来的炮弹冲出了岩洞,准备到前面观察一下情况。谁知就在他刚走出洞口不远,一颗 122 毫米炮弹落在他身边爆炸了,他当场就阵亡了。 365团1营在榕树山的战斗,形成了对我不利的对峙局面,而在长白山的2营战斗也并不顺利。 2月 17 日清晨战斗发起后, 365 团 100 毫米迫击炮对朗吉隘口的越军工事进行了火力急袭,大部工事被炮火摧毁,把守隘口的越军在突然而又猛烈的炮火打击下伤亡过半,剩下的人逃离了一片火光的隘口, 6 连 3 排顺利地夺占了朗吉隘口。 就在平孟关和马利村的战斗分别打响之后,在长白山战场却显得出奇的平静。4连突击排的士兵们沿着弄平岭的山脚,小心翼翼地推进到了越军铁丝网附近,用炸药炸开了铁丝网,在 6 时左右推进到了波茶村一线。按照一般情况,进攻一方在障碍区开通路时,防守一方都会以猛烈火力阻止其开辟通路。士兵们原准备在铁丝网处有一场血战的,可是除了爆破铁丝网时的那一声爆炸外,整个长白山战场一片死静。越南人一枪未放,让他们出人意料的顺利通过了障碍区。 寂静能让人安神败火、修身养性,可是战场上的寂静,却往往让人不知所措。这种反常的寂静,使进攻的 4 连官兵们感到非常地不安。士兵们本能地感觉到了来自寂静中的威胁,而且这种威胁很有可能是突然而又致命的。他们小心谨慎地向前推进,渐渐地接近到了距越军第一道堑壕约一百多米处,可是越军仍然没有射击,战场依然是一片死寂。士兵们不由自主地在岩石后面趴了下来,瞪大了眼睛观察对方的阵地,想搞清越南人究竟在搞的是什么鬼? 寂静的战场,也让 4 连长孔令华感到了不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进攻发起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双方至今还未放过一枪。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就带着通讯员和电台兵,向突击排的位置跑去。孔令华带着几个人在奔跑着,他那魁梧的身材,还有跟在他后面背着电台的通信兵,在寂静、空旷的战场上极为显眼。孔令华并不知道,当他的身影在战场上一出现时,立刻就引起了越军的注意,越军狙击射手的瞄准镜,已经死死地套住了他。 孔令华等人很快就跑到了突击排的位置,随突击排行动的副指导员盛鲁湘,向他报告了当前的情况。他在一块岩石的后面露出了半截身子,举起了望远镜向长白山观察 (他太缺乏经验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战场上的寂静。一颗子弹从越军阵地飞来,准确地击中了孔令华的左胸,无情地撕碎了他的心脏。他“嗯”了一声,仰面摔到在地上,鲜血顿时从口中、鼻子里喷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黄土。 4连长孔令华是山东肥城人, 1971 年入伍,入伍后他当了几年的警卫员,后来被提升为警卫排长、步兵连长。在他的脸上常带着与其魁梧的身材不相称的微笑,为人忠厚稳重,很能吃苦,在官兵中威信很高。 亓建军与孔令华是很要好的朋友,当亓建军在第二天得知孔令华阵亡的消息后,不禁长叹了一声。在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喝过酒,当时孔令华酒后略有感伤地说: “南京步校我是去不了啦”。 在战前上面原准备送他去南京高级步兵学校去深造,可是由于战争的原因,上军校的事就暂停了下来,待战争结束后再去。谁知道他的话竟成了事实,这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后来 4 连在长白山抓获了一个越军战俘,从这位战俘口中,了解到了孔令华阵亡的经过: “在 2 月 17 日的早晨,当中国军队炮击后,我们接到命令进入了阵地,上级命令我们等中国兵接近到 100 米时才准开火。但是中国兵们当接近到前沿阵地附近时,都趴在了地上停止了前进。中国兵没有发起进攻,我们也就没有开枪。 忽然有几个中国兵,从弄平岭方向朝我们阵地这边跑来,其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在他后面还跟着有电台兵。我们的军官估计他肯定是个团级的指挥员,就命令狙击手消灭这名中国军官。这名军官跑到一块岩石的后面停了下来,距离我们狙击手约 350 米。过了一会他从岩石后面探出身来,用望远镜向我们阵地观察。这时我们狙击手的枪响了,我们看见那名中国军官仰面倒了下去。当天我们连向上级报告:击毙了一名中国团级军官。” 随着这一声枪响,越军阵地上的武器纷纷开火了,暴雨般的子弹向 4 连的士兵们扫来,长白山之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在长白山和尖石山上越军十几挺轻、重机枪的火力,构成了多层的立体交叉火网,由于事先对距离都进行过测量,他们的射击非常准确。4连的士兵们都躲在岩石后面动弹不得。几个士兵被弹雨逼到了一块不大的岩石后面,子弹在不断地击中岩石,发出了阵阵刺耳的怪叫声。士兵们紧紧地挤在了一起,暗暗庆幸有这么座岩石能遮档子弹。“轰”的一声巨响,一枚火箭弹把岩石击得粉碎,岩石后面的人全被飞石击伤倒在了地上。 在营、团炮火的支援下, 4 连的士兵们向越军前沿阵地发起了冲击。他们迎着扑面而来的弹雨向敌阵地冲了过去,在他们前后、左右的地面上,宻如飞蝗的子弹击起了片片的白烟。有六、七个士兵终于冲破了层层火网的阻击,突入了长白山与尖石山之间的第一道堑壕。可是勇敢的士兵们并不知道,他们落入了对方设下的一个死亡陷阱。越军在堑壕两端的石山上,设置了专门控制这条堑壕的纵向火力点,可以居高临下地从堑壕的这头扫到堑壕的那头。当4连的士兵们接近堑壕时,在堑壕里的越军抵抗了一下后便悄悄撤走了,而在堑壕两端纵向火力点里的机枪手,己经做好了射击准备,等着猎杀跳入堑壕的中国士兵。 4连的这几个勇敢的士兵经过了一路冲杀,好不容易才突进堑壕。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堑壕两端的纵向火力点开始疯狂地吼叫了起来,密集的弹雨从堑壕两端扫了过来。当士兵们发觉这是一个陷阱时,一切都已为时过晚了,子弹无情地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他们鲜血喷溅在了黄土的壕壁上,在堑壕里腾起了一片血雾。 4连的首次攻击受挫,连长阵亡,副连长在攻击朗吉隘口时,从山岩上滚下来,被摔成了重伤, 4 连被迫停止了进攻,与长白山的越军形成了对峙。 弄依,东侧山隘口。 在2月 17 日 4 时 40 分,在隆隆的炮声中,5连从弄依东侧隘口开始向735高地穿插。在战前越军为了封锁边界,在弄依东侧隘口外的小路上,埋设了不少地雷。5连曾经要求工兵提前排雷,但 2 营没有批准5连的这个要求。而5连要从弄依东侧隘口越界穿拙,必须得首先排除设在隘口外的地雷。炮火准备开始后,工兵们端着扫雷器在崎岖的小道上,在紧张地搜雷、排雷。可是天色黑暗,地形复杂,到处都是乱石、杂草,工兵扫雷的速度非常缓慢。一个小时过去了,5 连的前卫排才走出隘口二百多米远,连的本队还停留在隘口上。 2营陈营长这时着急了,不断地来电催促 5 连加快前进速度。其实亓建军比谁都着急,如果天亮后部队还在这条山谷里,很容易遭到越南人两侧火力夹击。他心里也在埋怨,为什么不采纳他提前排雷的建议,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心急似火地跑到了队伍的前头,找到了工兵班长了解排雷的情况。工兵班长报告说:在隘口附近排除了七、八颗地雷后,在这一段路上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地雷,但下一段路上还有没有地雷谁也就难说了。 亓建军望着前面黑沉沉的山谷沉思了一下,他从工兵排雷的情况看,估计越南人只是用地雷封锁隘口,可能在后面的小道上没有再设地雷。但是这也只是估计,谁知道还有没有地雷。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他咬了咬牙,转头命令工兵班停止排雷,命令 1 排迅速向马利方向前进。这是一场玩命的赌博,如果赌赢了则可以赢得时间,一旦赌输了立即就会有人血肉横飞。这就是军人的残酷人生,他们或者为胜利而杯酒高歌,或者在血泊中呻吟、长眠。 听到连长的命令后,早就急得直蹦高的1排长温本旬,伸手把前面的工兵拉到了一边,对手下的士兵们说:“跟我来!”。他第一个走向了黑沉沉的山间小道。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上去,他们谁也没有犹豫,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停止了扫雷的工兵们,拿着扫雷器站在了一边,望着从身旁走过去的一个个的身影。他们从内心佩服这些视死如归的步兵们,因为他们对那些地雷可怕的杀伤力太了解了。 山谷中终于没有响起地雷可怕的爆炸声,亓建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可是他知道这是在用官兵们的生命在赌啊。1排顺利地出了山谷,到达了马利村东北的高地上。 这时的天色己经渐渐放亮,晨雾在山谷中缓缓地浮动着,周围的一切依然在昏暗的朦胧中。在马利村外有一道用石块垒起的高墙,并留有一个不大的寨门供人员出入。在凌晨的突然炮击,使村内的房屋着起了大火,火光把周围的山峰都照亮了。村子里人声嘈杂,一片乱哄哄的,越南人正在救火。 1排迅速地展开了进攻队形,1 班占领村北的石山,准备用火力压制村内和村南山隘口的越军,支援 2 班、 3 班的战斗。2班向村子东侧迂回,隐蔽地接近到马利村南山隘口附近,准备直接攻击山隘口。3班待战斗打响后从村子寨门突进村里,消灭村里的越军,然后协同 2 班攻占村后山的山隘口。跟在1排后面的重火器分队,也在村子东北侧展开,准备用火力支援步兵战斗。 5连长亓建军对目前的情况还算满意,他命令电台兵向营指挥所报告:我连已在马利村外展开,准备攻击。营指挥所很快就回电了,而里面的内容却让亓建军左右为难。营里电报上说 5 连走错了方向,准备攻击的目标不是马利而是朗吉隘口,严令 5 连立即停止攻击,从原路返回。亓建军对自己识图用图的能力非常有信心,他坚信没有走错路,同时带路的当地民兵林兴平,也一口咬定前面的村庄肯定是马利村。亓建军向营指挥所再三保证没有走错方向,但是营指挥所仍然严令 5 连立即返回。亓建军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实战,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付这种情况。他不敢违抗命令,只好长叹了一声,命令 1 排开始后撤。 当己经展开准备攻击1排在向后移动时,电台里又传来了营指挥所的命令:停止后撤立即进攻。后来才弄明白这里面的原因,原来跟在重火器分队后面的 5 连 2 排,在山谷中没有跟上队而走错了方向,走到朗吉隘口那边去了,结果后面的 3 排也随之跟了过去。在 5 连后面跟进的营指挥所,发现 5 连的队伍走到朗吉方向去了。朗吉隘口已被 6 连的一个排攻占,所以一听 5 连准备发起攻击,怕 5 连和 6 连发生误会,就立即严令 5 连停止进攻,按原路返回。后来在查明了 5 连前卫分队到达了马利,只是 2 排、 3 排走错了方向。才又命令 5 连恢复进攻,同时派人去把 2 排和 3 排找回来。失误虽然得到了纠正,却白白地浪费了近三十分钟的宝贵时间。 尖兵的派遣在训练中属于战斗勤务课目,是基础的战术训练内容之一。尖兵在通过复杂地形或者是交叉路口后,应该留下人或者做出明显标记,为在后面跟进的部队指明前进方向。可是作为前卫的1排却忘记了这么做,由于这么一个小小的失误,使整个战斗拖延了近三十分钟。从这就反映出了部队军事基础差的一面,也说明仅靠两个月的临战训练,是很难让长期搞生产的部队“脱胎换骨”的。 在昏暗的晨光中, 5 连 1 排重新展开了进攻行动。1班的士兵们悄悄地爬上了马利村北侧高地,他们发现了高地上有一条越南人挖的堑壕,在堑壕内还有几个有模糊的人影。士兵们准备偷袭这几个越南兵,可是当他们爬到跟前时才发现,那原来是几个穿着越军服装的稻草人。他们小心地进入堑壕后,认真地进行了搜索,在堑壕里并没有发现有越军,却发现了不少的防步兵绊雷。原来这是越军设的一个假阵地,准备诱杀进入堑壕的中国士兵。幸好 1 班的士兵们行动非常谨慎,及时发现了越南人设的圈套。他们离开了堑壕,在高地上占领了有利地形,做好了用火力支援 2 班、 3 班战斗的准备。 在晨雾的遮蔽下,2 班接近到了马利南山隘口左侧的石山下。2班长抬头向上观察,见在石山山腰处有一道用石头垒起的高约两米的石墙,石墙上黑洞洞的射孔正对着山下。他观察了一会儿,见石墙上没有什么动静,就带着全班隐蔽地翻过了石墙,沿着石墙向隘口悄悄地摸了过去。 天已经朦胧见亮了,附近的情况大致可以看见了。走在前面的 2 班长突然发现,就在前方约三十米远的石墙上,蹲着十几个越南士兵。这些越南士兵一边在刷牙洗脸,一边望着隘口下面燃烧着的村庄,丝毫没有发现已接近到跟前的他们。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歼敌机会,只要突然开火射击,就能把这些毫无戒备的越南士兵全部歼灭。 可是世界上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发生,也不知道2 班长脑袋里的哪根转筋错了。他非但没有下令射击,反而用他那带着河南味的越语,向毫不防备的越南士兵喊起话来: “诺 (普) 松空姆衣 (格) ”(缴枪不杀!) “宗堆宽宏都本 (兵) !”(我们优待俘虏) 正在刷牙洗脸毫无防备的越南士兵们,在突然听到了喊声后他们先是一呆,然后一下子全都蹦了起来四散而逃。2班长这才下令全班射击。一阵枪响过后,石墙下留下了 4 具越南士兵的尸体,而大多数越南士兵都逃到山上去了。5连对越作战的第一场战斗,就在 2 班长让人哭笑不得的喊话声中打响了。 3班当听到了 2 班打响的枪声后,迅速排除了越军埋设在寨门口的地雷,突进了马利村。在 3 班突然的攻击下,村内的越军和越南民兵顿时一片混乱。他们一部分人向村西方向撤退,还一部分人来不及利撤退,就利用村里的房屋进行抵抗,马利村里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枪声响了,亓建军蹲在一座岩石的后面,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一支烟,点着后狠狠地抽了一大口,他已经憋了好几个小时了。然后他探出了半个脑袋,观察隘口上的情况。隘口前的小道已被越军的火力封锁了,子弹打在隘口的岩石上,溅起了一股股的白烟,弹起的弹丸“嗡嗡”怪叫着向空中飞射。 他又向隘口左侧石山观察,忽然他被在山腰上的一座茅草棚吸引住了。他发现在茅草棚的顶上趴着一个越南士兵,而1 排的几个士兵正从草棚下经过,越南兵的冲锋枪己经指向了他们。如果这个越南兵开枪射击,从草棚下经过的人立刻就会没命,可是这时又不能喊叫提醒这几个士兵,如果一喊危险很有可能立刻就会发生。亓建军把旁边的一名重机枪手叫了过来,给他指示了目标,命令射手等自己人一走过草棚,立刻就开火打掉棚顶的越南士兵。 不过那个躲在草棚顶上的越南土兵,并没有立即开枪射击。也许他害怕开枪后自己也难逃厄运;也许他想等着中国士兵走过去后,再从后面突然把他们全部打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管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却绝没想到在两百多米远的地方,也有一挺重机枪已经瞄准了他。那几个1排的士兵刚走过草棚,重机枪手就开火了。密集的子弹扫过了棚顶,棚顶上的茅草被打得四处飞扬,那个越南士兵从草棚上滚落了下来,“扑通”一声摔在了冰凉的岩石上。刚刚走过草棚的士兵们,被身后的响声和重机枪声吓了一跳。当他们明白过来后,向重机枪这边挥了挥手,然后又继续向前搜去。 亓建军骂了一句: “这几个草包,等打完了仗,非得臭骂他们一顿不可”。 在隘口两侧不断响起阵阵激烈的枪声,越军的火力封锁很厉害。越军分散在石山上,利用洞穴、石缝和茂密的灌木丛中,中国的士兵很难发现他们,即看不见山上有堑壕,也看不见地堡在哪里,只听见枪声不断,但不知该往哪里打,一时找不到对付的办法。亓建军带着连指挥所正在向隘口左侧接近,也被越军火力压在了几块大石头的后面动弹不得了。5 连的重机枪手和 82 无坐力炮手们,眼看着突击班受到了越军火力阻击,而他们却偏偏发现不了目标,只能在那里干着急没办法。有个重机枪手好不容易发现了几个越南士兵,他立即开火把这几个越南士兵打倒了。可是同时重机枪的位置也被暴露了,子弹不断地从山上打来,重机枪手当场一死一伤。 突进了马利村里的 3 班,在村里与越军逐房争夺,渐渐地逼近了隘口。隘口上的越军拼命射击,企图阻止 3 班的靠近。这时3班长雷振清看见连指挥所被越军火力压住了,他一下就急了,也顾不得不断迎面飞来的子弹,立刻带领全班向隘口发起了冲击,想把越军的火力吸引过来。可是就在他站起身刚冲出去十几米远,就被从附近灌木丛里射出的一串子弹击倒了。 跟在雷振清后面的是一名江西籍的士兵,他是在战前从福州部队调来的。客看到朝夕相处的班长栽倒在了血泊中,他一下子眼睛都红了。这个平时不爱说话、见人总是笑呵呵的老实人,此时就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公牛。他端着的半自动步枪,一声不响地向那片灌木丛扑了过去。 这时从那片低矮的灌木丛中,站起来了一个越南士兵,从他手中的冲锋枪枪口里,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面对着这个扑过来的矮胖的中国士兵,他很镇定地端起了冲锋枪,对准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中国士兵,打出了一个长点射。在枪声中他很清楚地看见,这个中国士兵的头部射出的子弹击中了,鲜血顺着那张凶狠的脸流了下来。 可是让他感到万分惊恐的是,这个中国士兵并没有倒下,仍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声不响地端着步枪向他扑来。那张沾满鲜血、五官扭曲的脸,那双暗红的死勾勾的大眼,在昏暗的晨光中显得异常的狰狞和恐怖。他已经不能确定扑过来的是不是人,人怎么能会是这样的呢?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景象把他吓坏了,一种说不出的巨大的恐怖感,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罩住了他心灵,他的战斗意志,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他甚至忘记了在手中的刚杀过人的冲锋枪。就在他万分惊愕的几秒钟时间里,冷森森的枪剌已经离他还有六、七米远了。 生命是多么的宝贵,他可不想和这个扑上来的“怪物”搏命。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去,开始向那边的高大的蒿草丛飞跑。岩石、草木在他眼前掠过,只要能钻进高高的蒿草丛,就能躲过这个“怪物”的追杀。时间仿佛一下变得是那么的缓慢,三十多米远的蒿草丛,似乎变得是那么的遥远。那张鲜血流淌着的凶狠的脸,那双血红的直勾勾的大眼,在他眼前不停地浮现着。他已经能清楚地听见后面正在迅速逼近的脚步声,他甚至感觉到了从枪刺上所发出的阵阵寒气,他的两条腿有些不听使唤了。 谢天谢地,再有几步可以钻进那片可爱的蒿草丛了。“啪”,从他背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响,他顿时感觉到在自己的后背上,像是被插进了一根通红炙热的铁条,要命的痛疼立刻传遍了全身。他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草丛、石峰、蓝天,忽然间都在眼前飘浮了起来,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模糊、那么的遥远。 满脸是血的江西箱士兵,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他望着扑倒在地的尸体,因愤怒而扭曲了的脸,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他弯下腰捡起了扔在地上的冲锋枪,猛地一拉枪机,一颗亮晶晶的子弹从枪膛里蹦了出来,在弹匣里还有不少子弹呢。他望着脚边的尸体,不解地摇了摇头:这家伙怎么不开枪呢? 忽然一阵痛楚袭上了身来,他这才知道自己也受伤了。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身上中了三发子弹:一颗子弹擦掉了头上的一条皮,一颗子弹把脖子上的皮撕掉了一块,还有一颗子弹从右腋窝下穿过,在肋下留下了一条血槽。虽然是痛是痛了点,但都还要不了命。他咬了咬牙,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又往地上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扭身向班长倒下的地方走去。他在已经僵冷了的班长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地说: “班长,我为你报仇了!” 他慢慢地低下了头,双肩在阵阵抽动着,热泪和着鲜血滴落在了班长的身上。 子弹仍在不时地从隘口两侧石山上打下来,亓建军趴在石头后面正向隘口观察,忽然从后方传来了呼喊声: “连长!连长!” 他扭头一看,原来走错方向的 2 排、3 排从后面赶上来了。只见他们高高地站在山坡上,伸着脖子向这边观望,就像是在观看军事演习似的。亓建军拼命向他们挥手示意隐蔽,可是这些初上战场的“笨鹅”们却仍然无动于衷。倒是越军的子弹,对他们的教育非常有效,一群子弹飞了过去,“笨鹅”们的身影立刻就不见了。 亓建军观察了一下整个战场的情况,他发现越军的火力基本都是打向山谷中的士兵,而推进到山脚的士兵,却没有受到火力的威胁,山脚是越军火力的死角。他立刻命令传令兵通知 2 排,迅速向隘口左侧山脚推进,爬上山去贴着越军身边打。2排闻令后投入了战斗,士兵们三、五成群地爬上了石山,寻找躲在草丛中和石缝里的越南士兵。这一招果然让山上的越南士兵们感到非常恐惧。茂密的草木虽然隐蔽了他们的身体,但同时也挡住了他们在近处的视线,他们不知道中国土兵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于是他们开始四散躲藏。5连的进攻战,演变成了搜剿战。 在山下的无坐力炮手和火箭筒手们,也终于发现了在隘口右侧石山火力点。原来那是一个伪装得很好的岩洞,如果不是因为在射击时所产生的气流,晃动了洞口边的树丛,要发现它们真的不容易。炮手们终于有事可干了,他们立刻转动炮口,瞄准了不断向外喷射子弹的岩洞开炮射击。一发炮弹直接射入了洞口,在沉闷的爆炸声中,浓烟夹裹着碎石、布片从洞口喷了出来,还有一条人腿在空中打着旋落入了山谷。 岩洞火力点被摧毁了,可是躲藏在山腰草丛里的越军士兵,仍然能用火力封锁隘口,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从茂密的草木中抠出来,还真有些费事。炮手们很快想出了个办法,集中炮火轰击越南士兵所躲藏位置的上方石壁,在阵阵的炮弹爆炸声中,无数的大、小石块翻滚而下,砸向了躲藏在灌木丛里越南士兵。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中国炮兵会使出这种“损招”来。为了躲避向头顶飞落下来的石块,他们只好纷纷起身四散而逃。于是他们成了重机枪的靶子,在密集的弹雨中,有不少越南士兵滚下了山岩。 在马利村里和南山隘口上,枪声和爆炸声渐渐地稀疏了下来,最后恢复了平静。在上午 8 时左右, 5 连攻占马利村和村后南山的山隘口。全连共伤 2 人,亡 3 人。按照上级的命令,在这个时间5连应该攻占了735高地的,可是实际情况却不能随人所愿。 就在 5 连准备通过山隘口,继续向 735 高地方向穿插时, 2 营指挥所传来了命令,让 5 连在山隘口两侧石山肃清残敌,然后就地转入防御。情况开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战前的计划被改变让亓建军感到莫名其妙。但军令如山倒,他立即向隘口两侧石山,各派出一个排进行搜剿,尔后占领石山转入了防御。 从 17 日 4 时 40 分到 11 时,平孟方向 365 团的进攻战斗态势是: 1 营 3 连进到 1 号榕树高地,遭到越军火力阻击前进受阻; 2 营 4 连攻击长白山受挫,在波茶村一线与越军对峙; 6 连 3 排攻占朗吉隘口后转入了防御, 5 连攻占马利山隘口后奉命入了防御; 6 连的两个排进到了马利村东侧。 经过了一上午的战斗, 2 营 5 连攻占马利村及南山隘口后,在越军平孟防御的右翼出现了一个漏洞。3连、 4 连的坚决进攻,基本把越军的注意力牵制了过去了。为 5 连继续穿插攻击 735 高地,以及 6 连从侧后进攻尖石山、长白山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但是,由于365团没能攻占任何一个要点,越军前沿的防御体系仍很完整。 尽管如此,如果2营能够按照原先战斗计划打下去,365团再能及时把预备队2连也投入到735高地方向,最迟也能在第二天的上午,歼灭尖石山、长白山地域的越军。越军的长白山、尖石阵地一旦失守后,整个平孟防御前沿,就将会处于崩溃的境地。 可是就在5连攻占马利南山隘口之后,2营并没有让5连立即向735高地继续穿插进攻,而是在隘口上转入了防御。2营决定使用营预备队 6 连,在 4 连和 5 连之间加入战斗,进攻尖石山东北侧的黄土高地。其理由是 4 连与 5 连的战斗队形距离约两公里,容易被越军分割。张富安与几位连长在战前所制定的战斗方案,在这时候开始被改变了。刺出去的剑,在中途转弯了。 任何周密详尽的作战计划,都需需要根据不断变换了的情况及时调整。但是,在修改计划的关键环节时,必须要慎之又慎。比如主要作战意图、主要进攻方向和主要进攻目标等,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环节,如果没有发生特殊重大情况变化,就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坚持下去,不能稍有阻力就改变初衷,这对于作战是极为不利的。再说山地战斗由于地形条件复杂,战斗队形易被分割是很正常的。 而当时在平孟方向的战场上,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情况。2 营却在进攻方向、进攻目标等关键环节上改变了战斗计划,改变的理由也可以说是很牵强的。同时在使用预备队 6 连的时候,使用的时机和地点也很不妥当,等于6连是在不利的地点重新开辟了战场。由于2营轻率改变了预先战斗方案,其结果直接影响到了全团的整个作战计划,致使平孟方向的战斗时间延长,部队伤亡增大,教训是极为深刻的。 大约到了中午 11 时左右, 5 连接到了继续向 735 高地穿插进攻的命令。 因为有两个排在隘口两侧的石山上防御,连队收拢需要时间,而组织下步的战斗也同样需要时间。为了争取时间,亓建军命令传令兵,通知在山上防御的两个排迅速收拢,排长们到下一处山口受领战斗任务。他则先带领着指挥所离开了隘口前出,赶到前面去勘察地形,侦察越军的防御情况。 亓建军带着指挥所的人员穿过了密密的灌木丛,来到了通往 735 高地的一处山口附近。他知道在战斗中,指挥官和指挥所是敌方打击的首选目标,他可不愿意因身份暴露而挨冷枪。便命令指挥所人员都散开隐蔽,电台兵与他必须保持 20 米的距离。他自已则始终背着背囊,把指挥旗也放进了背囊里,从外观上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亓建军躲在了一块岩石的后面,用望远镜向前方望去。在连队要展开的前方山口非常狭窄,大约只有八十多米宽,仅能展开一个步兵班的兵力。在山口的对面有一座小高地即徒豪高地,从山口到徒豪高地之间,是一片近 400 米宽的开阔坡地,在寸草不生的开阔地上,没有任何的地物可以利用。越军在徒豪高地上挖了断续的堑壕,在不便于挖堑壕的地段,修筑了一米多高的石墙,在石墙上修了射击工事。在徒豪高地的顶端,可以看到有一挺 12.7 高射机枪。 在徒豪高地的西南面太约有300 米远,是高耸的 735 高地及其与东侧的石山形成的山口,735高地上尙没有发现有越军活动,但在 735 高地与东侧石山形成的山口处,越军修筑了堑壕和防御工事。 在徒豪高地西北面大约 450 米远处,有一座陡峭的尖石山。在尖石山上有四个黑乎乎的岩洞,可以看到在洞口处不断地有人影在晃动,估计这是越军的岩洞火力发射点。在尖石山下黄土高地上,越军挖了两条环形堑壕。 越军在徒豪高地上设有防御阵地,这是亓建军在战前所没有估计到的。徒豪高地处在三山怀抱之中,一旦对徒豪高地发起进攻,很有可能会遭到周围三座石山居高临下的火力夹击,夺取徒豪高地如同虎口拔牙。他在紧张地思索着,要想攻占 735 高地,就得首先拔掉徒豪高地这颗钉子。虽然地形对进攻不利,周边的敌情顾虑也很大。不过在徒豪高地上的越军,正在忙忙碌碌地搬运弹药、加修工事,看样子并没有察觉到从翼侧到来的5连。如果组织好火力,突然发起进攻,还是能够迅速拿下徒豪高地的。为了减轻攻击的阻力,他向营指挥所报告了徒豪高地的精确坐标,要求炮火轰击高地上的越军阵地。 各排长和火力分队的军官们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们向亓建军报告:队伍正从马利南山隘口向这里运动。亓建军把当面的敌情和地形简要地介绍了一下,然后把具体打法告诉了大家。 为了确保突击分队能顺利地冲过开阔地攻上高地,亓建军要在进攻一发起时,就用密集的火力把徒豪高地全都封住,不给越军有任何还手的机会。他把徒豪高地分成几个区域,给每一名特等射手和每一挺机枪,都具体划定了射击地段。82无坐力炮首先摧毁越军的高射机枪,并以无坐力炮射击为进攻发起信号,所有火器同时开火,2 排立即发起冲击。60迫击炮在战斗发起后,向徒豪高地反斜面压制射击,当步兵冲上高地后,再向 735 高地东侧山口的越军阵地转移火力。 经过了一阵紧张的部署之后,军官们都返回去带领所属的分队了。这时电台兵向亓建军传达了营指挥所命令,要求 5 连与 6 连进攻协同起来,立即发起进攻。这让亓建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连队这时刚从马利南山隘口上下来,正在向这边的山口运动,根本无法与 6 连同时发起进攻。他立即通过电台,向营指挥所报告了5连所处的情况,要求在5连到达后再发起进攻。可是营指挥所并没有听取他的建议,仍然命令 6 连向尖石山下的黄土高地发起了进攻。 2营的指挥官没有考虑到,5 连和 6 连的战斗协同上,存在着一个时间差。当5连在隘口上防御时,6 连已经在马利村开始组织战斗了,而在6连准备发起进攻的时候,5连还正在向将要展开的山口运动。5连当时是在马利南山隘口上防御,从防御状态中转入进攻,得首先把在石山上防御的两个排收拢了,再向下一个进攻发起地点运动,到达展开地点后还得组织战斗,尔后才能发起进攻。同时由于在连、排之间没有电台的联系,战斗命令要派人徒步来往传递,协调各分队的行动也要消耗很多的时间。所以2营要求5连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由防御状态转入发起进攻,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忽视了5连和6连在战斗行动上的时间差,结果导致了两个连的进攻协同严重失调了。 激昂的冲锋号吹响了,6 连开始向黄土高地发起了进攻。越军在徒豪高地的高射机枪和尖石山的四个岩洞火力点,同时吐出了一尺多长的火舌,密集的弹雨向 6 连突击分队扫来。在越军绵密的火网下,6 连的进攻顿时受阻。 在当听到6连方向响起了冲锋号声,亓建军顿时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连队正在向这里运动,可是他此时手中无兵,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是干着急。2 排终于最先赶到了,但是在山口展开时又遇到了新的情况。士兵们发现在山口左侧的一条大石缝中,躲藏着几个越军士兵,可能是越军派出的战斗警戒。由于 2 排没有从山间小路上走,而是在山腰的灌木丛中运动,所以这几个越军士兵没有能发现2 排的行动。 几颗手榴弹扔进了石缝,在几声闷响中,石缝里边的越南士兵全被炸死了。可能是 6 连方向激烈的枪炮声淹没了爆炸声,徒豪高地的越军没有发现5连的行动。亓建军长出了一口气,他庆幸一是没有暴露行动企图,二是如果刚才他带着指挥所,再前靠一百多米组织战斗的话,很有可能战斗还没有开始,指挥所就被人家打掉了。 在消灭了越军的战斗警戒后,2排在山口展开成攻击队形。这时火力分队也才刚刚到达,正在明确任务占领射击阵地,后面 1 排、 3 排还在向这里运动。这时电台里又传来了营的命令,要 5 连立刻吹响冲锋号发起进攻。 吹响起激昂的冲锋号,自然能鼓舞士兵们的士气,但是也有其弊端。按照当时我军步兵连的编制,每个连都有一把军号。因此一把号就表明是一个步兵连,只要号声一响,敌方立刻就可以判明我们的进攻位置和进攻兵力。 在我们的一些电影中,有许多关于冲锋号的镜头,只要是冲锋号一响,其结果必然是好人胜利而坏人失败。要知道这是导演们为了烘托气氛、增加视听效果而进行的艺术加工,这是电影的需要,人们千万可别当真。也许是太多的电影镜头,给我们现在的军官们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了,使他们对冲锋号情有独钟。其实我们的前辈们,在过去的战争年代里,也并非每次作战都非要吹冲锋号不可的,也并非号声一响就会胜利在望的。 亓建军这时真的有点发火了,只要冲锋号一响,进攻的突然性不但没有了,而且越军在徒豪高地上的高射机枪只要一转枪口,就可以把整个山口封锁起来,连队想要展开都很困难,就更不要说发起进攻了。再说火力分队尚未展开,步兵在没有火力的掩护下,冲过近 400 米的开阔地发起冲击,等于是把士兵们推到了敌军枪口下当活靶子打。 亓建军骂了起来: “真他妈的瞎指挥”。 他认为营里根本不了解 5 连的实际情况,如果机械地执行命令,这一仗很可能会打输掉。所以他没有让号兵吹响冲锋号,仍然命令各分队迅速做好进攻准备。 在当时亓建军做出这个决定,确实是需要有点勇气的。仗如果是打赢了,还说得过去,一旦打输了责任可就不小了,弄不好还要背上不服从命令的罪名,而被送上军事法庭。此时亓建军是豁出去了,他感到要向战斗胜利负责,向战士的生命负责,不能让即将到手的胜仗变成败仗,不能让士兵们在没有火力的掩护下,冲到开阔地上去送死。况且他在马利村时,就因为机械地执行了后撤的命令而丧失了战机。 幸运的是5连在徒豪高地的这一仗打赢了,而且打得很漂亮,但是亓建军还是因为“不服从命令”,在战后被好一顿查。不过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当365 团的指挥官们在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后,对此事给予了公正的裁决:5 连没有吹冲锋号发起进攻,是根据实际灵活地处置情况,不算不执行命令。这件事总算告了一个段落,不过因为亓建军骂人家瞎指挥让人家知道了,为此他个人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不管别人怎么说,5 连的士兵们的心里有数。在战后当时的人民日报记者白青山,在询问士兵们有关亓建军的情况时,士兵们回答说: “跟着我们连长打仗,我们不会白白送死。” 当白记者把士兵们质朴的话转告给亓建军时,他的眼睛湿润了。 突击排己经在山口展开了, 82 无坐力炮、重机枪也已经就位。但亓建军此时仍有一个担心,他曾经向营指挥所要求炮火,压制徒豪高地的越军阵地,但营指挥所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他担心突击排的攻击行动,会与上级的压制炮火相遇,如果那样的话,突击排的士兵们可就惨了。不过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等待,他只好一咬牙下令发起进攻(幸运的是上级炮火一直也没有来,由此也说明了2营的步、炮协同脱了节)。 在中午12时,随着亓建军射击命令的下达,两门 82 无座炮同时开炮,两枚炮弹向喷着火舌的高射机枪飞去。一颗炮弹掠过了高射机枪阵地,另一颗炮弹紧贴着高射机枪阵地爆炸了,高射机枪当即就不响了。随着这两声炮响,5连的压制火器一起向徒豪高地开火射击,进攻正式发起了。轻机枪、重机枪不停地向高地的各个部位倾泻着子弹,特等射手们把子弹打到了所规定的地段和他们所怀疑的地方。在越军的堑壕上飞溅起了层层的土花,在所有被发现的射孔周围,也冒起了股股的白烟。60迫击炮弹不断掠过徒豪高地在反斜面上爆炸。在密集的火力下,在整个徒豪高地上扬起了一片烟尘。 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2排的士兵们纷纷从岩石后面跃了出来,迅猛地发起了冲击。轻、重机枪手们随着突击排的前进位置,逐渐调整射击角度,一串串的子弹“嗖、嗖”作响地从后面掠过了头顶,就好像是贴着头皮飞过去似的。但士兵们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们弓着腰不顾一切地拼命向上冲。他们很清楚如果等高地上的越军缓过气来,这片开阔地就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火箭班长吴文初趴在岩石旁边,架着火箭筒在监视着徒豪高地上的情况,随时准备向所发现的目标发射火箭弹。突然在前方有几发绿色的曳光弹飞向了石墙,那是前面的步兵在指示目标。他通过火箭筒上的瞄准镜望去,只见从石墙上的一个射孔里,探出了半截 40 火箭弹,指向了正在射击的 82 无后坐力炮。吴文初立即瞄准抢先射击,火箭弹呼啸着直接射进了射孔,在石墙的里面轰然炸响了,躲在石墙后面的越军火箭筒手,自然绝无生还之理。“好!”在旁边的士兵们在为吴文初大声叫好,吴文初也满意地张开大嘴笑了。不过他并没有听见战友们的叫好声,因为他已经发射了 11 发火箭弹,他的耳朵被震得什么也听不见了。 特等射手们在用子弹封锁高地正面的各个角落;轻、重机抢手们在不停地向指定地段目标射击;冲击的士兵们不时地用曳光弹为炮兵指示目标;无后坐炮手和火箭筒手们根据指示,准确地将越军的工事逐一摧毁。在整个进攻过程中,冲击与火力协调得天衣无缝。高地上的每个射孔甚至是能出枪射击的地方,都有子弹不停地打过去,当突击排在通过开阔地时,高地上的越军竟然没能打出一枪来。 在火力的支援下,士兵们交替掩护着快速跃进通过了开阔地,向徒豪高地发起了攻击。5 班和 6 班在左侧、4班在右侧向高地发起了进攻。4班有几名士兵即将登上高地顶端了,但是己方的炮弹仍不断地在高地顶端爆炸,子弹把整个山顶打起了一片白烟,他们无法再前进了。其中一名士兵只好摘下帽子,不停地向山下画圆圈,表示不要再射击了。高地下的火力分队停止了向徒豪高地射击,开始向尖石山和 735 高地东侧山口转移火力,士兵们冲上了徒豪高地。 亓建军对整个冲击的过程相当满意,从无坐力炮开炮射击,到2排士兵们冲上徒豪高地,整个过程还不到20分钟。火力压制非常成功,士兵们的冲击和火力支援结合得也非常紧密,通过 400 多米的开阔地,没有一名士兵中弹倒下。此时的士兵们与早晨攻击山隘口时判若两人,当初他们不知道利用地形地物隐蔽,常常是挤成了一团,要不就是跟在班长后面,像是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而现在士兵们己经变得非常的老练了,战斗动作很漂亮,战斗队形也很符合战斗要求。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连队的战斗力得到了迅速地提高,在枪林弹雨中,年青士兵们在迅速地成长,亓建军为自己的连队和士兵而感到非常的自豪。 正当亓建军有些得意的时候,忽然他感到在脖子的左侧,像是被炽热的铁棍给烫了一下,他不禁暗叫一声完了。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低头一看手上并没有血,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从后面山上射来的一颗子弹,紧贴着他脖子的肌肤飞了过去,高速飞行的子弹所产生出的炽热气流,在他的脖子上烫出了一条黑色的疤痕。如果子弹再稍微打正一点,就能把他脖子上的动脉切断,他的故事到此也就算结束了。 亓建军已经判断出子弹是从后面山上打来的,而且是被打散的越南士兵打的黑枪。他知道自己的指挥身份暴露了,他必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仍然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时他稍有躲避的动作或是向后观望一下,第二颗致命的子弹接着就会飞来。他若是不动敌兵反而不知道怎么修正瞄准点了。其道理就像打靶一样,如果你在第一枪脱靶了,那第二枪你就不知道应该往哪瞄了。不过那个越南兵真的再来一枪的话,后果可就难说了。他用命去赌那个越南兵不再会打第二枪。他赌赢了,第二枪真的没有再打过来。还过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他不紧不慢地转移了指挥位置。 在 5 连的重火器向尖石山转移火力的时候,越军设在徒豪高地左侧的一挺重机枪,乘机向迂回到侧后的 5 班开火射击了,可是刚刚打出了几个点射,就被一发火箭弹给摧毁了。5班班长孟国珍带着几个士兵,开始在向高地顶峰接近。突然在他们上方的一座岩石后面,伸出了一挺机枪向他们猛烈射击,子弹打在了周围的岩石上,发出了“嗡、嗡”的怪叫声。因为受地形限制,他们不便于开枪还击,如果扔手榴弹而地势又太低,手榴弹有可能会滚下来炸到了自己。孟国珍就命令士兵们在原地火力牵制,他自己悄情地从旁边爬了上去。 孟国珍在爬上了陡壁后,慢慢地探出头来,往机枪射击声响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个越军机枪手趴在一块岩石边上,正操着机枪向山下疯狂射击。他悄悄地接近到了十几米处,冲锋枪对准了这个还在疯狂射击的机枪手,大喝了一声: “诺 (普) 松空姆衣 (格) (缴枪不杀) !” 听到了喊声的越军机枪手,扭回头来看到了身后孟国珍。他先是呆了一下,然后轻蔑地又转回了头去,继续向山下射击,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这下顿时把孟国珍鼻子都气歪了,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一咬牙勾动了扳机,一长串的子弹飞了过去,在这个机枪手的后背上顿时血肉横飞,整个上身几乎被子弹打散了架。 望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孟国珍感到好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在他的内心对这位越南士兵还是非常敬佩的,同时也为其顽强的战斗精神而震惊。在战前的形势教育中,讲得大都是越军内部反战情绪很大,不愿与中国老朋友打仗等等,可是眼前看到的情况却是截然的不同。 击毙了这个顽强的机枪手后,孟国珍绕过了石壁后,继续往山上爬。现在他已是深入敌阵,地形又很复杂,随时都会发生战斗。他警惕地环视着周围,轻手轻脚地搜索前进。当他要绕过一块巨石时往下一探头,发现在下方的一条石缝中,躲着两名越南兵。他们身体缩成了一团在不停地发抖。因为有了第一个越军士兵顽强抵抗的深刻印象,让孟国珍不敢再喊话了。他瞄准了对方冷酷地打出了一串子弹,这两个越军士兵身体一震死在了一起。 5班和6 班的士兵们,从两面攻上了徒豪高地。在徒豪高地西北侧有一座小土丘,土丘的左右各有一座暗堡,暗堡里的越军不断向外射击,从侧方威胁着 2 排。6班火箭筒手跪姿射击,首发命中摧毁了右边的暗堡。有一名士兵悄悄绕到了左边暗堡的旁边,拉燃了手榴弹塞进了枪眼,“轰”的一声闷响,里面的越军全炸死了。 6班长陈君淑带着全班向徒豪高地西南侧猛插,在徒豪高地上顽抗的越军,发现中国士兵插向了侧后,他们开始动摇了,纷纷转身向 735 高地东侧山口溃逃。5班这时正好攻上了徒豪高地顶端,看到越军正向南溃逃,立刻对逃跑的越军进行火力追击。从徒豪高地到 735 高地东侧的山口,是一片近 300 米的开阔地,而且是一路上坡,向山口逃跑的越军,后背全都暴露给了中国士兵,就如同一个个全身靶。 5班战士王小秋是个刚入伍不到三个月的新兵,在短短几个月的严格训练中,他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射手。他瞄准越南兵的后背沉稳地射击,真是弹无虚发, 4 发子弹打倒了 4 名越南兵,有一个越南兵中弹倒地后仍在爬动,王小秋又一发子弹打过去,那个越南兵再也不动了。 6班有一个战斗小组的 3 名士兵,发现了有一条通向 735 高地的交通壕,他们就顺着交通壕向前搜索。有两名躲在交通壕里的越南兵,见状一边射击一边顺着交通壕逃向山口。这 3 名士兵也不管 735 高地情况怎样,顺着交通壕就进行追击。一直追到距离 735 高地东侧山口还有 100 多米处,把两名越南兵打死在交通壕里。他们停了下来向山口观察,看见堑壕里有一挺被 60 迫击炮弹击毁了的高射机枪。正当他们三人准备攻上山口的堑壕时, 因任务发生了变化, 6 班长把他们叫了回来。他们三个人是365团在2月17日 战斗中,向南前进距离最远的士兵。 5 连从发起攻击到攻上徒豪高地,全连无一伤亡,战斗进展非常顺利。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不幸的事却发生了。5班的两名轻机枪手,与全班冲上了徒豪高地后,认为战斗基本结束了,他俩就在高地的顶端站起了身来。他俩的这个错误的战术动作,就在战前训练中曾被亓建军臭骂过的,可现在却是在战场上,就成了致命的错误了。就在他们站起身来四处观望时,而当时在徒豪高地反斜面下,就隐藏着一个越南兵。越南兵向毫无防备两人突然开火射击,他俩当即中弹栽倒在了地上。2排长李汉鸿带着一名士兵李玉长听到了枪声前去搜索,又遭到了这个越南兵的伏击,李玉长当场阵亡,李汉鸿负重伤。5班的王玖发绕到了侧后,与这个越南兵相遇了,被越南兵抢先开枪打伤。王玖发忍痛向越南兵扔出了颗手榴弹,炸死了这个越南兵。一个越南的残兵,竟造成 5 个人的伤亡,这与攻击整个徒豪高地的战斗相比,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火箭筒班副班长蒋保义,随着5班冲上了徒豪高地顶端。在山顶的一个石坑里,他看见有越军丢弃的一具 40 火箭筒,还有十几枚火箭弹。 这时尖石山上的那 4 个岩洞火力点正吐着火舌,向在黄土山下进攻的 6 连疯狂射击。蒋保义操起了苏制 40 火箭筒,瞄准一个岩洞火力点发射了一枚火箭弹,火箭弹在离岩洞还有四、五十米处爆炸了。他把距离改定在了 450 米处,再次发射了火箭,火箭弹准确地飞进了岩洞。 在爆炸的硝烟中,从洞里跑出了几个越军士兵,但他们立刻遭到了山下 5 连重机枪的截击,有两个越军士兵被击中倒在了洞口,其余的人又缩回了岩洞。蒋保义又装上一枚火箭弹,对准岩洞再次发射,火箭弹又钻进岩洞爆炸了。躲在岩洞里的越军士兵们又都跑了出来,被5连的重机枪全部打倒在了洞外。就这样蒋保义又向尖石山上的四个岩洞,连续发射了十几枚火箭弹,发发都命中了目标,有效压制了岩洞里越军的火力,支援了6连的进攻行动。 在战后的 5 连战评中,蒋保义讲了这段经历。在起初亓建军还有点不相信, 40 火箭筒射击的有效距离为 300 米,而蒋保义说是在 450 米距离上发射的火箭弹,除了头一发是近弹外,其余十几发全部命中了目标,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不过蒋保义还说有一颗火箭弹飞进岩洞后,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爆炸。这被后来冲进岩洞的 7 班长证实了。当7班长攻入岩洞后,他看见在洞里躺着几具越军的尸体,在洞壁上的一条裂缝中,还插着一发没有爆炸的火箭弹。 在这次对越作战中, 40 火箭筒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一般的土木结构地堡,一发即可摧毁,士兵们冒着火力炸碉堡的情况大大减少了。如果能再给火箭筒研制装备杀伤榴弹,那就更好了。用穿甲弹对付岩洞火力点,只能靠爆炸产生的气浪和碎石杀伤敌兵,而且挺奢侈的。如果是换上杀伤榴弹,一发打进去就能杀伤一大片,对付暴露的集团目标效果会更好。这样 40 火箭筒既可以对付坦克一类的硬目标,又可以杀伤步兵群一类的软目标,我们的步兵班就将拥有了精度高、速度快、杀伤力大的两用“火炮”,自身的作战能力将会大大提高。 亓建军见徒豪高地已2排被攻占了,决定把指挥所转移到徒豪高地上。这时从黄土高地上,还不时有越军的子弹飞过来,通过开阔地依然非常危险。可是战机不等人,他得赶快到徒豪高地组织下步的战斗。他猛地起身跃入了开阔地,弓着腰在开阔地上快跑,在黄土高地上的越军发现了他,一挺机枪向他开火射击了。子弹“嗖、嗖”作响地飞了过来,钻进了他脚下的泥土中,在地面上溅起了串串的白烟。 留在山口还没有投入战斗的1排和3排的官兵们,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在开阔地上奔跑着的连长。只见他在开阔地上一会跃起奔跑,一会突然卧倒在地,躲开了一串串射向他的子弹,连长的战术动作真叫绝。但这可不是在训练中观看连长的示范动作,而是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子弹可没有长眼睛,大家都在为连长揑了一把汗。突然连长在爬起来刚跑出去才几步就栽倒了,子弹在他附近溅起了一片烟尘。不好!连长中弹了,大家的心一下子都沉了下来。 “连长阵亡了!”也不知是谁传下来的这个消息,就像是顺着山谷吹来的一阵山风,被山谷中的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传了下去,最后传到了统计官兵伤亡情况的副指导员那里。听到噩耗的副指导员大吃了一惊,在不到两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一起召开了支部会进行战斗小结呢,而现在人却不在了。他的怀着沉重的心情,把连长的名字写进了阵亡名单,并逐级上报到了团里。 122 师在2月 17 日的战斗中,有 8 名连以上军官立了二等功,亓建军是其中之一。亓建军有一位好朋友杨清香在师军务科当参谋,当他在这8名立二等功的军官名单中看到有亓建军时,不禁感到了一阵悲痛。因为从他所知道的情况看,这些军官己经全都阵亡了。 无巧不成书,巧合也发生在战争中。在战争暴发后不久,湖南的一所陆军医院,接收了来自前线的第一批伤员。5连在第一天战斗负伤的部分伤员,也在其中被送到了这所医院。说来也真是巧得很,亓建军家邻居的未来的儿媳妇小红,正好就在这所医院里当护士。当在战争暴发后,热心的邻居让在医院工作的小红,注意打听亓建军的消息。 小红从家人那里得知,亓建军在 365 团 5 连当连长。当她听说有几个伤员是 122 师 365 团 5 连的,就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问5连的这几个伤员,他们的连长叫什么名字?几个伤员回答说连长名叫亓建军。再问亓建军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得到了不幸的消息:连长第一天就阵亡了。小红立刻通过电话,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家人。 老亓家大儿子牺牲了的消息,很快就在邻居中暗暗地传开了。老亓才去逝没有几年,现在大儿子又在战场上牺牲了,大家对这个噩耗都很难过,同时也为老亓的老伴担心,怕她经受不住这个噩耗的打击。那是一段让人心碎的日子,以往大伙碰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拉家常,而现在大家却是想见又不敢见到亓建军的母亲。既使是在路上碰到了,也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后,就赶快借故走开,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这不幸的消息露了出来。当时亓建军的母亲还感到挺纳闷的,怎么大家好象一下子都挺忙的了,幸亏她没把这种情况与儿子联系在一起想,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前方的战斗仍然在激烈地进行着,在医院养伤的军人们,自然都非常关心前线每日的战况。在那时电视还没有普及,每天的报纸成为了人们的抢手货。在医院里养伤的5 连的伤员们,每天都在关心报纸来了没有?报纸按时送来了,大家争着抢着地拿过了报纸,迫不及待地观看来自前线的消息。忽然大家被一条报道吸引住了,那是报道朔江战斗情况的。在报道中讲到在 2 月 22 日某部5连英勇作战的情况,其中提到了亓建军的名字。连长的这个姓氏是很少见的,所以报纸上讲的肯定是他们的连长。伤员们顿时都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他们的小连长还活着。 当然这个好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亓建军家的邻居们那里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驻马店军分区的领导,还专门给广西前线指挥部打电话托人进行查询,当确实证实亓建军还活着的消息后,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亓建军在开阔地上跃进时,被黄土高地上越军的一挺机枪盯住了。亓建军曾经当过射击教员,他知道一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步枪手或冲锋枪手,从发现目标到打出第一发有杀伤力的子弹,大约需要 3 秒钟的时间,而轻、重机枪手则大约需要 5 秒钟的时间。他在奔跑中默数着:“ 1 、 2 、 3 ”,一会迅速地卧倒,一会跃起快速奔跑,一个动作从不超过三秒钟。子弹不时像一阵风似的从身前身后掠过,打在了不远的地面上,击起了一片片的烟尘。他估计越军机枪射手,再次射击可能会减少提前量了。他在跃起后向前只跑了五、六步远,就突然卧倒了,果然一串子弹打在了他前面几米远处,碎土飞起了一米多高。他就地打了一个滚,在对方停止射击的一瞬间,他从地上突然跃起向前快跑,没等越军机枪手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了射击的死角里。他凭着强健的体魄、机敏的反应能力和平时严格训练的积累,顺利地通过了四百多米宽的开阔地。 亓建军的突然卧倒虽然愚弄了越军的机枪手,可是同时也给在山口处的5连士兵们造成了错觉,所以才有了关于他阵亡的误传。在当看到连长又爬了起来并冲过了开阔地的时候,士兵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关于连长阵亡的误传,却没有得到及时的更正,所以才有了那一段穿越了几千公里的带有戏剧性的误传经过。 亓建军爬上了徒豪高地后,在下午 14 点20分,通过电台向营指挥所报告: 5 连攻占了徒豪高地。然后命令 4 班长接替 2 排长的指挥,带领 2 排在徒豪高地转入防御,同时传令 3 排迅速到达徒豪高地,准备向 735 高地发动进攻。 在战斗部署完后他去看望受了伤的 2 排长,浑身是血的 2 排长李汉鸿,躺在一座岩石下。因为当时没有更多的救护药品和器材,只能对伤口作临时性的简单包扎处理,李汉鸿因失血过多脸色显得非常苍白,情况很危险。这时新战士陈英跑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云南白药”。陈英告诉连长里面有一粒红色药丸叫“保命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他给排长服了下了这粒珍贵的“保命丹”。可能就是这粒红色的保命丹,保住了 2 排长李汉鸿的命。 在众多的治伤药品中,“云南白药”被称之为圣药。陈英的父母在儿子临上战场之前,给儿子寄来了这瓶“云南白药”。这瓶“云南白药”,寄托着父母对儿子深深的舔犊之情,他们既希望儿子能为国英勇作战,同时也在深切地期盼着儿子能平安归来。他们也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但他们对此却无能为力,只有给儿子寄来这瓶“云南白药”,这是他们所能做到的唯一的努力。 在残酷的血肉战场上,陈英用父母寄来的药挽救了命系一线的排长。而他在 2 月 19 日长白山的战斗中受伤时,却没有能够及时用上这颗 “保命丹”,为共和国献出了自己年仅18岁的年青生命。陈英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战友,展现了他纯洁的、高尚的伟大人格,展现了共和国军人的伟大情操,他是平凡而又伟大的战士。如果陈英的双亲在知道此事后,两位老人一定不会责怪儿子的,他们能会为有这样伟大的儿子,而感到自豪和骄傲的。 因为发生了越南残兵偷袭的教训,士兵们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了,他们对整个高地展开了搜索。6 班长陈 君淑带着几个士兵,搜索到了徒豪高地的南侧,他们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岩洞。当 陈 君淑刚接近到洞口附近时,忽然从洞中钻出了一名越南士兵,正端着冲锋枪四处张望。陈 君淑甩手投出了一颗手榴弹,将这个越南士兵炸死了,大家立刻封锁了洞口。 他们从洞口向里面望去,看见在洞里的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弹药和地雷,同时还有一部电台。士兵们开始向洞里喊话,叫里面的越南士兵投降,但是得到的回答是一串串的子弹。亓建军原本想抓个俘虏了解一下情况的,但是越南士兵一直在顽抗,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到下步战斗,就命令6班把洞炸毁。6班长拉燃了两节爆破筒甩进了洞里,爆破筒在洞中爆炸了,同时也引爆了堆积在洞中的地雷和弹药。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高地都在颤动,洞里的7名越军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徒豪高地的战斗到此全部结束了,可是亓建军一直没有弄明白,在小小的徒豪高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越军呢? 在徒豪高地西北侧约450米,有座海拔 700 多米高的石山,坡度非常陡,大部分都在 65 度至 70 度,其北侧几乎就是绝壁。因为其山顶形状非常尖锐,就被中国军人们俗称为尖石山。也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在剧烈的造山运动中,尖石山从厚厚的地层下面顶了出来,在它周围的土层也随之隆起,形成了眼下寸草不生的黄土高地。 尖石山是在越军防御阵地中的一座具有制高意义的石山,能够瞰制马利村一带的地域。越军利用尖石山上的岩洞、石缝修筑了众多的火力发射点,在尖石山下的黄土高地上,挖了两道环形堑壕,修了许多地堡等战斗工事。越军设在尖石山的 4 座岩洞火力点与黄土高地上的火力点,构成了上下结合的、多层立体的交叉火网,居高临下控制着黄土高地下面的300多米宽的开阔地。如果进攻黄土高地,尖石山上的越军火力,可以居高临下支援黄土高地越军的战斗,如果黄土高地守不住了,还能撤到尖石山继续抵抗。 按照2 营改变后的计划, 6 连与 5 连同时发起进攻。但是在 5 连没有到位的情况下, 2 营就命令 6 连单独发起了进攻。在团的炮火支援下, 6 连副连长带领突击排,向黄土高地发起了进攻。在激昂的冲锋号声中,突击排的士兵们呼喊着发起了集团冲锋。越军的火力点纷纷开火了,尖石山上的那 4 座岩洞的火力点,吐出了一尺多长火舌。密集的子弹扫了过来,在开阔地上溅起了一片片的烟尘,当时就有好几个士兵栽到在了弹雨中,其他的士兵被迫趴在了地上。 这时己经展开了的 5 连,向徒豪高地发起了进攻,82无坐力炮首先摧毁了越军的高射机枪,解除了 6 连的侧翼威胁。团炮火对黄土高地实施压制射击,可是曲射炮对那些岩洞、石缝火力点根本不起作用,尖石山上的越军火力依然猛烈。炮火刚停,硝烟还未散去,凄厉的冲锋号又一次吹响了,6连的士兵们从地上爬起来,冒着扑面而来的阵阵弹雨,再次向越军阵地发起了冲击。 在军官、骨干的率领下,6连突击排的士兵们前赴后继向上猛冲。在密集的弹雨中,突击排的 8 名共产党员全部伤亡,副连长受重伤。经过一场浴血搏杀,突击排终于突入了越军的第一道堑壕。但是他们受到尖石山上越军的居高临下的猛烈火力压制,再也无法继续向前推进,战斗进入了对峙状态。 此时在徒豪高地上,亓建军正在观察 735 高地上的情况,琢磨着怎么拿下 735 高地。这时电台里传来营里的命令,要求 5 连转身进攻黄土高地。亓建军对 735 高地真是有点依依不舍,因为 6 班有一个战斗小组,己经前出到 了735 高地东侧山口的附近,据他们报告 735 高地越军的防守力量并不强,很有可能一次进攻就可以拿下来。但是营里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亓建军只得狠狠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 735 高地,开始组织对黄土高地的进攻。 在徒豪高地到黄土高地之间,有一片近300多米宽的开阔坡地,对进攻威胁最大的是尖石山山脚的那4个岩洞火力点,在密集的敌火下对黄土高地直接发起进攻,伤亡肯定会很大。亓建军观察到了在735 高地的东北侧有一条土山梁,伸向了黄土高地后侧,在土山梁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一个正面牵制、侧后偷袭的战斗方案在他脑子里形成了。 这时3排长陈秋松带领着3排到达了徒豪高地,在上午的时候, 1 排、 2 排都投入了战斗,只有 3 排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所以陈秋松非要担任进攻黄土高地的任务不可。亓建军原准备仍然使用 1 排接着打这一仗的,可是见 3 排长态度很坚决,而且1 排这时候还没有上来,就同意了 3 排长的要求。亓建军亲自组织对黄土高地进攻,他让 8 班由正面佯攻攻击黄土高地,当遇到越军火力阻击时,就地卧倒用火力进行牵制。7班、 9 班沿着 735 高地东北侧的山梁,利用灌木丛隐蔽接近,直接攻击尖石山,首先打掉尖石山上的岩洞火力点,得手后再从侧后攻击黄土高地。 就在3排展开行动的时候,而这时3排的两名机抢手,却已经爬上了黄土高地,他俩是 7 班的华大鹏和一名新兵。 原来5连在进攻徒豪高地之前,在要展开的地域南侧还有一个山隘口,为了防止越军可能的偷袭,亓建军曾命令3 排派出两名轻机枪手携带一挺轻机枪,前往隘口担任侧方警戒。7 班轻机枪手华大鹏和一名新兵,被派出去担任警戒任务。可是3排在向徒豪高地运动时,3 排长陈秋松却忘了派人通知机枪手撤回来。 在执行警戒任务的华大鹏在隘口架起了机枪,监视着隘口下方的情况。可是连主力早已通过山口了,警戒任务已经完成,仍不见有人来通知他俩归队。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他就提起机枪带着副射手下了隘口,向连队过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他俩到达了连队展开进攻的山口时,山口上已经没有人了,徒豪高地上的枪声也已经停止了,只有在黄土高地上,还在不断传来宻集的枪声。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去,这是连长在战前经常讲的。也不管黄土高地的情况如何,华大鹏提起轻机枪,带着副射手又向黄土高地跑去。 也许是目标太小的原因,他们俩人竟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爬上了黄土高地。当他们两人气喘吁吁地刚爬上高地时,就看见在不远处,有 3个越南士兵正向南奔跑。华大鹏卧倒架起了机枪就是一个长点射,一串子弹飞了过去,将毫无防备的 三个越南兵全部打倒了。 华大鹏的机枪声也引起了越军的注意,在第二道堑壕里有两个越南兵,也架起了机枪向华大鹏打来,华大鹏调转枪口与越军展开了对射。忽然华大鹏眼前闪起一簇火星,右肩感到猛地一震。他定睛一看,机枪上的准星座被射来的子弹打飞了,如果没有准星座的阻挡,他的脑袋肯定会被打烂。他操着没有了准星的机枪,狠狠地打出了一个长点射,那两个越军机枪手倒在了暴起的烟尘中。华大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背上一阵刺痛袭来,把他痛得直咧嘴。原来就在机枪准星被打飞的同时,还有一发子弹从他的后背撕去了一块肉。他的后背上一片血糊糊的,副射手赶快掏出急救包,帮他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华大鹏,湖南衡阳市人,原来在 5 连是个不服管的调皮兵。亓建军却很喜欢这个性格慓悍的调皮兵,华大鹏也非常佩服连长军事技术,他认为在这样的连长手下打仗才有劲。华大鹏没有辜负连长的期望,他在作战中非常勇敢,射击既快又准,死在他机枪下的越南士兵不下10人。 3 排长带领 7 班、9 班悄悄地钻进了山梁上的灌木林,8班展开成了疏开进攻队形,开始缓慢地向黄土高地接近。对于8班的行动,黄土高地上的越军立刻做出了反应,轻、重机枪一起向 8 班开火了,8班的士兵们迅速卧倒与越军展开对射,吸引越军的注意力。3排长陈秋松带着 7 班、9 班,在山梁上的灌木丛中,隐蔽地接近到了黄土高地的西南侧。在黄土高地的堑壕内,越军的一挺重机枪正向 8 班疯狂地扫射。火箭筒手悄悄瞄准目标发射了火箭弹,在一道闪光中重机枪当即被打翻了,剩下两名侥幸未死的越南兵,慌忙钻进了旁边一个地堡里。紧跟着第二发火箭弹又飞了过去,直接钻入地堡里爆炸了。7班、 9 班迅速发起冲击,突入了黄土高地第一道堑壕。陈秋松带领着 7 班继续向黄土高地西南迂回,他们贴着尖石山的山脚向岩洞火力点接近。 7班长贴着岩石接近到其中的第一个洞口时,从洞里突然钻出了一名端着冲锋枪的越南兵,两人差一点没撞在一起。他一个点射把越南兵打翻在地,回手又向洞里扔进了两颗手榴弹。在手榴弹爆炸的瞬间,冒着未散的硝烟冲进了岩洞。在硝烟弥漫的洞里,几具越军尸体躺在地上,洞口一挺重机枪翻倒在了一边。他还看见在洞壁上的一条石缝间,插着一枚没有爆炸的 40 火箭弹(蒋保义发射的)。 9班的士兵们沿着第二道堑壕向前搜索,听见附近有激烈的射击声,就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搜索了过去。他们发现有4 名越南士兵并排趴在一条石坎上,正向山下的 6 连猛烈射击。他们不动声色地接近到了跟前,全班突然开火射击,4个越南士兵全被打死在了石坎上。 3 排把尖石山的四座岩洞火力点全部打掉了,从侧后攻上了黄土高地。失去了尖石山的火力支援,黄土高地上的越军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6 连乘势发起进攻,攻入了越军的第二道堑壕。在 5 连和 6 连的两面夹攻下,黄土高地的越军,除了极少的数人爬上了尖石山之外,大部分都被歼灭了。 5连一路穿插进攻三战三胜,连续夺取了马利村及村南隘口、徒豪高地和黄土高地。据不完全统计,击毙越军43人。5连共伤、亡13人(加强分队伤、亡的7人,本连阵亡4人,伤2人,)。 士兵们在黄土高地上,激动地高举着枪在大声地欢呼: “我们胜利啦!我们胜利啦!” 勇敢的士兵们并不知道,他们拿下的只是越军的一个前沿阵地,真正的血战还在后面呢。这不能责怪勇敢的士兵们,其实真正的胜利离他们真的并不远,如果是指挥正确,他们绝对可以一鼓作气拿下尖石山和长白山的。可惜因为指挥上的失误,使他们在后来的战斗中,付出了更多的鲜血和生命。 5连 3 排在拿下黄土高地后, 8班因为与本排失去了联系,与6连留在了黄土高地,7班和9班又都返回到了徒豪高地。3排除了华大鹏受伤之外,其余人都完好无损。亓建军命令 3 排的官兵们先休息一下,补充些弹药,并命令通讯员到山下把 1 排和重火器分队调上来,准备进攻 735 高地。可是他还不知道重火器分队在山口附近,遭到了越军迫击炮的轰击,其中有一个重机枪班基本报销了。在黄土高地被攻占后, 1 排和重火器分队,由加强 5 连指挥的副营长和指导员朱八一带领,直接转移到了黄土高地。 在下午16时许,营里通过电台询问 5 连还有多少人。亓建军因为不知道1排和8班的情况,所以报告说在他的身边,只有 5 个班和 60 迫击炮班。亓建军在焦急地等待着 1 排和重火器分队的到达,但他没有等来 1 排和重火器分队,却等来了一个让他绝没有想到的命令。电台兵向他报告说: “营指挥所命令 5 连准备撤出战斗”。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战斗越打越顺手,士兵们士气非常高涨。眼下 5 连的位置也很有利,只要能攻占近在咫尺 735 高地,就能割裂越军防御部署,孤立尖石山和长白山地域之敌,怎么可能会撤出战斗呢? 也许是电台兵听错了,亓建军沉下了他那张铁黑的脸,一字一顿地对电台兵说: “你如果传错了命令,我就毙了你!” “肯定没有错!”电台兵慌忙不迭地回答。 他看了看显得有些胆怯的电台兵,一把夺过了电台话筒,直接用明语向营指挥所通了话,结果证实了电台兵的话没有错。他真搞不明白,为什么要撤出战斗?也许上面另有什么意图,他开始组织连队撤出战斗。 原来 122 师接到了41军的命令,在黄昏后停止进攻,巩固已得阵地。122师经过 17 日一天的战斗,在孟麻方向上突破了越军第一线连的阵地,但在平孟方向上的进攻进展不大。供坦克分队投入战斗的急造公路还在抢修之中,师主力投入战斗的时机尚未成熟。同时部队初次作战,非常需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研究越军的作战特点以及下步的作战战术。所以命令 365 团在黄昏停止进攻,适当收缩兵力,巩固已得阵地。 365团战斗到当日下午 16 时许,在榕树山的战斗没有进展,2营虽然攻占了朗吉隘口、黄土高地,而黄土高地仍然在尖石山越军火力的威胁下。5连虽然攻占了徒豪高地,所处的位置非常有利,但是365团指挥所当时却并不掌握这个情况。因为没有拿下一个具有制高意义的高地,部队没有可依托的阵地,刘团长只好命令部队撤回到国境线内。 一直到了战后很久了, 刘团长 (已是副师长了) 还问亓建军第一天到哪儿去了?亓建军听后感到非常的惊讶:原来在2月 17 日,团里并不知道 5 连已打到了 735 高地的山脚下了。于是就把当时的情况向刘副师长汇报了,刘副师长听完亓建军的汇报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如果知道你们那天打到 735 高地了,我怎么也不会把部队撤回到国境线”。 由于2 营没有把5 连的战斗进展情况向团指挥所报告,致使 365 团团长对情况判断失误,下令部队撤回到了国境线,使第一天的战果基本丧失。同时也失去了乘胜进攻的时机,给了越军喘息的机会,使其能及时地调整部署,对365团下步的进攻加大了难度。 2营命令 5 连在当日下午四点半撤出战斗,并规定了撤出路线。亓建军根据营里提供的座标在察看了地图后,发现营里规定撤出的路线,要经过尖石山东北山口。他从望远镜里观察到,在尖石山上有不少越军正在活动,如果连队从山口撤出,很容易遭到敌人火力袭击。便向营指挥所提出5连从朗吉隘口撤出的建议,如果越军一旦追击时,则可依托朗吉隘口两侧的石山进行阻击。这回2营批准了 5 连的建议。 这时 1 排从黄土高地也返回到了徒豪高地,亓建军命令 1 排先撤到朗吉隘口,占领有利地形,掩护连主力撤退。3排在徒豪高地担任断后,当在 2 排接近到了马利村时再撤退。他此时很担心 735 高地方向的越军会乘机追击,他命令 60 迫击炮向山口射击,吓唬一下越南人,然后向尖石转移火力。可是在向尖石转移火力时,由于 60 迫击炮手没有计算好距离,有两发炮弹落在了黄土高地上。就是因为这两发近弹,险些酿成了大祸。 亓建军挎着一挺缴获的轻机枪,带着连队向朗吉隘口撤退。当 5 连进到黄土高地东南山脚时,在黄土高地上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子弹不断向 5 连打来。亓建军不由得心中一惊,难道 6 连已经撤走了?越军重新控制了黄土高地? 5 连的士兵们一边还击,一边向朗吉隘口撤退,一时间山上、山下枪声大作。 亓建军趴在一个土坎处架起了机枪,他看见从黄土高地的堑壕里跳出了三个士兵,他把枪口略微一抬,正准备射出致命的子弹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三个士兵都背有背囊。越军在阵地上防御是不会背背囊的,这三个兵肯定是 6 连的人,说明黄土高地上的 6 连还没有撤走。他赶快下令连队停止射击,此时在高地上 6 连,己看出山下是 5 连的人了,也随即停止了射击。在猛烈的交火中,双方都没有人受伤,真是侥幸。 原来当 5 连的 60 炮向尖石山射击时,由于计算误差有两发炮弹落在了黄土高地上,接着 5 连保持着战斗队形从徒豪高地回撤。在黄土高地上的 6 连看到后,误认为是纵深越军开始反击了,就向 5 连开了火。 5 连则认为越军又重占了黄土高地,于是就进行火力反击,幸亏双方都没有伤亡。 亓建军后来回忆这段往事时说: “明明打了胜仗,撤出战斗却如此混乱,自己打自己,真让人感到丢脸”。 连队顺利地撤到了朗吉隘口上,亓建军没有立即登上隘口,他在隘口下找了个有利位置趴了下来,架起机枪监视着黄土高地,他要在这等一会,看看有没有掉队的士兵。他的座右铭是:指挥官冲锋不一定要在前,但撤退一定要在后。过了一会儿,从山下走上来了一个 5 连的士兵,他问这个士兵后面还有没有人,这名士兵说没有了,亓建军从地上爬了起来,拎起了机枪准备登上隘口。就在这时2营机枪连的指导员韩东胜,带着一付担架从隘口上下来了。下面己经没有人了,他们还下来做什么? 问过韩东胜之后亓建军才得知,6 连长连兆康阵亡了。在中午时6连正从马利村向黄土高地运动,全连当时仅有两件伪装衣, 6 连长和指导员是唯一穿了伪装衣的人,在当时的战场环境中,这种全绿色伪装衣不但起不到伪装的效果,反而更显眼,结果他的指挥身份暴露了,被越军的狙击手打中阵亡了。 韩指导员说在部队撤上了朗吉隘口后, 6连的号兵向在隘口上的2 营一位主要指挥官报告说,连长的遗体还没有抬回来,请求派人去抬。可是这位军官竟不表态,在旁边的韩东胜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自告奋勇带着一付担架,随号兵下了隘口,去马利村抬 6 连长的遗体。当时部队都己经撤出了战场,谁知越南人有没有返回到马利村呢?韩东胜仅带着两个人重返马利村,是要冒着很大危险的。 更为让人恼火的是,这位军官即没有派人去抬回6连长的遗体,也没有派人掩护去马利村的韩东胜,反而把隘口上的 5 连全带走了。当时 5 连的官兵提出:连长还在隘口那边还没有回来,而这位军官竟然强令连队跟他走。在朗吉隘口上没有留下一兵一卒,等于是把亓建军和韩东胜几个人扔在了隘口这边。听到这些情况后,亓建军气得大骂起来,韩指导员说得文雅一点:“太差劲了”。 这时说啥也没有用了,里边情况不明朗,不能让韩指导员这几个人单独涉险,亓建军带着5连最后上来的那个士兵担任掩护。韩指导员带着两个士兵,终于找到了 6 连长的遗体。在茫茫夜色中,几个人轮流抬着 6 连长的遗体,从空无一人的山间小道摸回了弄依村。 天色昏黑,不时有零星枪声传来。在黄土高地西北山下的小道上,走着一名掉了队的喷火兵。他在下午随着 5 连的重火器分队上了黄土高地,独自趴在一座岩石下打了一会盹,当他醒来时才发现部队不见了,他只好独自一个人向弄平岭方向走去。在全天的战斗中,他一直没有机会发射一枪,背上的喷火燃料筒,此时显得特别沉重。四处一片漆黑,黑色的石山在灰色天幕上,就像是一群庞大的怪物在凝视着他,他感到一种从来没有的孤独和紧张。 他端着喷火器小心地向前走着,随时准备应付突然而来的情况。当他走上一个小山口时,在山口处突然站起了几个人影,并对他大声喊叫,一听就不是中国话。他什么也来不及想了,对准人影就扣动了板机,“呼”的一声,一条耀眼炽热的烈焰扑了过去,那几个越南兵顿时浑身着起了大火,在火焰中哭叫着、翻滚着。他顾不得再发射第二枪,背着几十斤重的喷火器,连蹦带跳地冲过了山口,向弄平岭方向跑去。他一生也不会忘记,他在这场战争中的第一枪。 2月 17 日的夜晚,夜色深沉,阵阵山风顺着山谷吹来,让人感到凉嗖嗖的。 克劳塞维茨在他著名的《战争论》中写道:“伟大的统帅和久经战争锻炼的军队退却,往往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退去一样”。在欧洲古代战争史中,当罗马帝国的军团在撤出战斗时,敌方一般都不敢对其追击。因为罗马军团在撤退时的战斗队形,与进攻时一样紧密完整,仍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撤出战斗是一个重要的战斗样式,必须要严密的组织,部队撤出的时间、路线、顺序、各部队之间的协同、火力掩护等,都要有明确的指令。否则撤出战斗就容易变成溃退,招致不必要的伤亡,甚至会导致全面的崩溃。不仅仅是打了败仗才需要撤出战斗,有许多情况都需要撤出战斗,如把兵力迅速机动到具有决定性的战斗中去。在战斗中有攻、有防,有进、有退,攻防有序,进退自如,才能在战争的海洋中不至于沉没。从某种意义上说,一支军队有没有坚强的战斗力,在其撤退时最能表现出来。 而我们在以往却给“撤出战斗”赋予了非常狭隘的定义,总是把撤出战斗与失败联系在了一起。部队在平时的每次演习,都是以红军的胜利、蓝军的失败而告结束,总是重复着“好人打败坏人”的童话。部队从来就没有演练过如何撤出战斗,“撤出战斗”这个词演习中几乎绝迹了。在这种僵化观念的指导下,有谁又会去训练如何“失败”呢?结果从军官到士兵都不知道如何撤出战斗。况且当时 2 营并没有打败仗,形势很好,士气很高,就是因为不懂得如何组织部队撤出战斗,而造成了混乱,严重挫伤了部队的士气。 第一次上战场的军队,不可避免地要交付“学费”。但这是笔极其昂贵的“学费”,它凝结了军人们的鲜血甚至是生命。365团在平孟方向第一天的战斗中,年青的、甚至显得有些“稚嫰”的官兵们,在与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越军首次的交手中,以沉重的代价交付了第一笔昂贵的“学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