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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但愿这仅仅是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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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4 21:3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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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40师118团1营老山穿插历险记

作者:丁光洪

文章发表在1989年《中国作家》第二期 原文章名【但愿这仅仅是往事】fficeffice" />

<!--EndFragment-->
  
  1984年4月28日
对于我们所有参战人员来说是一个永远难忘的日子。这一天被越军霸占的老山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这一天有228名战友的鲜血染红了老山主峰,他们永远定格在十八、九岁,他们唱着生命的挽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离开了曾经热爱的这片故土。他们化作土丘一堆翘首期盼着他们的战友、他们的亲人能够在适当的时候为他们添一把新土,他们带着对生活的无限憧憬,对亲人的无限思念血染疆场!收复老山当属头功的应该是118团一营全体官兵。
  
  
一架军用直升飞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从昆明起飞,飞机腹部下闪烁的红灯仿佛是警车拉响的警笛。飞机掠过万寿山,阳宗海钻入云端,载着军区保卫部、检察院、法院部门的罗处长一行三人飞往老山战区,去执行一项特别的任务,奉命逮捕一个“贻误战机”的罪犯。
  
   罗处长心里很不平静,这是去执行一项特殊使命,军区首长谢振华亲自下达命令,并派专机直达老山战区,这在军区战史上还是首次。光一点抓来“罪犯”就该枪毙了。
  
  
逮捕证上写的清清楚楚,向坤山犯有军人违反职责罪,根据中华人名共和国逮捕拘留条例第xxx条规定,由本部工作人员罗辉金、雷义德等人实施抓捕............
  
  
  
  一张白纸黑字的逮捕证,一副锃亮的手铐,和血与火的战场是那样的不协调,但是它又是一种有机的联系。在古往今来的战争中总是有人立功受奖,得到升迁;有人牺牲殉国,壮怀激烈;有人贪生怕死,畏缩不前;有人指挥失误,有人在执行命令上贻误战机……….
  
  飞机升入白色的云层,被强大的气流冲击得剧烈颠簸起来。坐在舷窗旁边的罗处长,用安全带把自己扣紧在座位上,他慢慢地打开笔记本,随即有合上了。因为他对记录在案的这段文字已经倒背如流;
  
  向坤山,男,汉族,系河南省光山县人。中专文化程度,1953年1月出生,1969年12月入伍,1971年1月入党,历任步兵41师123团战士,班长、排长、副连长、连长、团司令作训股长。后因军事技能过硬调任14军教导队训练处长、14军作训处副团职参谋,1983年11月调任40师118团副团长,行政21级。
  
  1984年4月28日,向坤山率领118团1营受命完成老山穿插作战任务。……..“在作战中向坤山违抗军令,遗弃伤员,畏缩不前…….致使一营基本没有完成当天的作战任务……….”
  
  一、 受命于危难之中
  
  1983年11月29日,14军党委发出一道命令:命令作训处副团职参谋向坤山为步兵118团副团长。向坤山恰好是在该团接到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部队正忙于战前练兵之时匆匆下部队任职,可谓受命于危难之时。
  
  军机关里有人议论纷纷;
  
  “弄得好,一仗下来,把个副字去掉,弄不好,连个小命也要搭进去!”
  
  “这叫下放劳动!不,叫下放打仗吧!”
  
  向坤山也感到突然,他要去找军长刘子波问个明白。这天正巧军长刘子波有事来作训处。
  
  向坤山问军首长:“你门为啥不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征求意见怕你不干,下了命令再说,生米做成熟饭,不去也得去。”军长刘子波回答得真实,痛快。停顿了一下,军长刘子波又对向坤山说;“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提拔,有点不满意?一个高小生,还想提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前的政策。”
  
  向坤山感到心里很不平静,心里问;“文凭,文凭!打仗要不要文凭?拼命要不要文凭?”
  
  “领导上用你是你军事指挥上还不错,要不是你七九年那一仗打得好,还轮不着你去这个主攻团哩!”首长要走,“好啦!好拉!我还忙呢。”走到门口,首长又回过头来对向坤山说,“不会让你当一辈子副团长,仗打好了哂什么都好说!”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只是觉得上级的命令太突然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官不熟悉兵,兵不了解官,打起仗来是要吃亏的!几天以后他就从军部开远赶往118团任职报到去了。
  
  新官上任,一般情况下开个欢迎会,主要负责人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以便已后好开展工作,但是由于军情紧急,在向坤山报到的第二天一早团长刘永新、参谋长扬工力便约着这位新到任的副团长向坤山跨上马背迎着凛冽的寒风冲出营门直奔农场。
  
  二、三、九连正在这里进行单兵射击训练,团长刘永新想让刚到任的向副团长了解一下部队的战斗素养,但是由于组织不够严密,秩序有些混乱,团长刘永新大发雷霆。向坤山深深感到这只部队尽管久负盛名,但是还必须从严治军,严格训练,严格要求,否则打起仗来会吃大亏的。
  
  练兵的生活是艰苦紧张的,不管是风雨交加还是烈日当空,也照样在泥水里,在荆棘丛林中摸爬滚打。
  
  这天他到三连检查训练情况,连长递过来一只半自动步枪;“请首长做个示范给咱看看!
  
  看来这个营来头不小呀!
  
  ……….这个营在抗日战争时期参加过百团大战,在解放战争的上党战役中歼敌数千人,活捉了敌中将炮兵司令胡山余,淮海战役中阻击黄维兵团于双堆集一线,给敌人以重创,为全歼黄伯滔兵团立下战功。在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中一营奉命担任老街的主攻任务,连克13个高地,率先攻入老街市区,歼敌295人,缴获大炮10门、各种枪只267只,军用汽车9辆,中央军委授予“英雄营“光荣称号。干部战士不仅有敢啃硬骨头精神,同时也悄悄隐藏着一股傲气。新来一营抓工作的人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
  
  其实他们并不了解这位新来的团副也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拼搏出来的一员骁将。七九年对越作战时,向坤山任123团司令部作训股长,和担负穿插任务的三营一起行动,当部队快到17号高地时,遇到二百米宽的开阔地,部队被高地上敌人猛烈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情况万分紧急,他提起枪猛然向高地冲了过去,刚冲到一棵大树旁,敌人一连串的高射机枪子弹射了过来,子弹插进了离他只有十厘米的树干上。他镇静了一下又继续利用地形地物冲到了距离敌人很近的散兵坑里观察敌情,然后指挥部队正面牵制,右翼突破,利用敌人炮火准备的瞬间,很快占领了这个高地。为全歼孟康守敌立下了汗马功劳。
  
  ………向坤山不慌不忙端起枪,只来了个腰枪,“哒、哒、哒”几个点射,两个半身靶就应声倒下了。队伍里一片惊叹声,三连长服了,三连的战士们服了。接着是亚热带丛林穿插,雷区突破,步炮协同等一系列的训练,向坤山和战士们打成一片用汗水赢得了一营干部战士们的爱戴。

   
  第二章 作战任务
  
  1984年刚刚过了春节,部队便接到了上级的作战命令,40师118团全体将士向云南前线麻栗坡开进。部队经过三个晚上的摩托化开进到达了麻栗坡县的南温河一线,这里离国境线只有几十公里路程了。能够清楚地听到国境线那边的炮声,可以看到公路上边防团运送伤员和弹药,国境上后撤的边民,战争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
  
  这天,一营的战士们集合时照例放声高歌:“说大就打,说干就干,练、练、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
  
  突然营部的电话铃响个不停,营长刘年光拿起电话原来是团部值班室的电话:通知一营连以上干部到团部开紧急会议。
  
  干部们刚到团部就见到军长刘子波带着严肃的表情站在会议室门口,对教导员陆豪说:“哬!你们一营的士气还是蛮足的吗?唱歌像打雷,震得电话机瓮瓮响,给你们打电话都听不着呀!“向坤山副团长走在后面刚要抬手敬礼,军长刘子波拉住了他的胳膊说:”赶快进作战室吧!”
  
  军长快步走到临时堆起的沙盘前对打家说;“这个沙盘只能是概略地表明地形地貌,比列准不准?我看地图倒是可靠一些,你们还是多看看地图,首长一台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营长刘年光。
  
  刘年光浑身没有一点干的地方,他带领一个小分队刚刚从前沿侦察回来。
  
  首长让刘年光和向坤山座在一起。向坤山掏出大重九烟来递给刘年光,随后又给每一个会抽烟的人仍去一支。有的挤挤眼向他作个鬼脸,有的该他举手打个招呼。军长想这个向坤山真不简单,刚来没几天就能和大家打成一片。
  
  军长刘子波用教鞭指着沙盘说:“今天开会,是要确定给你们营的作战方案。我个人的想法对不对还要听你们的意见
  
  军长让118团参谋长杨工力宣读作战命令。
  
  “118团第一营的作战任务是,部队利用夜暗隐蔽在马嘿东南侧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在80号高地和59号高地之间,沿79号高地1214高地、78号高地秘密向76号高地、1072号高地,歼灭该地区之敌。而后,以一部分兵力在1072号高地形成对968高地方向正面,阻敌增援。营主力继续沿49号高地、48号高地向50高地和老山主峰方向发起进攻。配合团主力全歼老山地区之敌。攻占老山后,迅速在48号高地、76号高地、1072高地、44号高地地域组织防御,抗敌反扑,固守阵地……….”
  
  军长审视着大家说:“给你们营的任务是重了点,不过,三营是老山左翼攻击营,二营是右翼攻击营,今天把你们请来,就是听听大家的意见。”
  
  会场里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师长刘昌友等几位师里面来的领导觉得这与他们的想法不太一致。原在部队开进边境前,师长刘昌友,师政委陈培忠就对团里原来的作战方案表示支持。现在军首长这样决定,他们也不便多说什么。
  
  军首长对大家说说:“你们不说还是我来说吧!“你们师里原来决定你们营从80号、81号高地之间穿插,现在是我决定把这个位置提高400米。”
  
  提高四百米,等于把本来从山坡脚下的穿插路线升到山坡上。意味着要通过三个峡谷,翻越四道山梁,在那片长满青藤、热带乔木以及竹林、荆棘的原始森林里穿行,虽然隐蔽,保密效果也不错,可是一路上尽是天然的险阻。(敌人的火炮袭击还没有计算在内),战士们的体力吃的消吗?各连能否穿插到位?
  
  大家都在思索着,屋里静悄悄的,谁都知道,这时发言,必须慎之又慎,事关战斗的成败大局啊!
  
  军长刘子波不喜欢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用教鞭轻轻敲打着沙盘,进一步向这些团长、营长、连长解释:“把穿插路线的位置向前推进四百米有两条好处,一是这里坡陡林密,便于隐蔽;二是据说坡上有条羊肠小道,中越关系恶化后,十多年没有走了,敌人虽然狡猾,也不会料到我方会从此地穿插。糟糕的是大山里无路可走,部队体力消耗较大。我们要利用有利因素克服不利因素,……….!

  
  杨工力,你看这样行不行?“到”团参谋长正在拿着相机从这个角度到那个角度拍照,想留一些历史性画面,他忘了他的职务,现在开的是军事会议。
  
  “这个嘛,我们向副团长最有发言权。他从军作训处下来,以前有在军教导队当过训练处长,这一次是他带一营穿插,应该请他先讲。”
  
  向坤山站起来说道:“我认为一营的穿插路线,两面受敌,如果敌人早有准备,那等于我们自己钻进口袋里挨打。”
  
  会场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军长刘子波问向坤山“那你说咋办”
  
  向坤山接着回答道:“依我看不如改变穿插路线,从老山右侧绥土方一带穿插,优点是一,路近、二、障碍物少,而且不用过箐沟,爬山脊。问题是对方在这里埋设了地雷,容易暴露我军企图,另外这里有敌人一个连的兵力把守”
  
  刘子波军长说:“所以不能这么办。”
  
  一时间向坤山也说不出既要按照自己意见选择这条路线更好的理由说服首长。
  
  团参谋长说:“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现在请军长作指示。”
  
  军长望着大家说;“我不想多讲了,只要把穿插时间定下来。我有个打算,28日凌晨两点半穿插分队开始行动,五点半穿插到位,你们看怎么样?”
  
  又是大眼瞪小眼,没有人回答
  
  团长提高嗓子问大家;“大家看有没有意见?
  
  屋内一片沉默寂静。
  
  军长微笑着望着大家说;“既然没有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
  
  突然有人站起来说;“我有意见!”
  
  军长用指头敲着桌子说:“讲呀!刘营长!”
  
  刘年光胸脯一挺,先尽力镇定情绪,然后才说:“我们营的穿插任务和穿插时间,用不着下面操心,军首长规定得很明确了。”
  
  军长一时间弄不明白一营长的话意。
  
  刘年光接着说:“老实说,这次任务,我们营从上到下都没有数,所以营党委开了五次会议,我和顿景田副营长还带领小分队做过抵近侦察。我们建议从80号高地、81号高地之间穿插,那里只有草丛,便于行动,师里也同意了。现在首长把穿插路线提高四百米,穿那种原始森林,坡陡谷深,我个人认为:……..”他看看向坤山,感到了目光的鼓励。“上级把穿插时间再延长到七个小时也不够用。”
  
  “什么?七小时?这哪像英雄营?提前行动这么多时间,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全盘皆输。”
  
  刘营长接着补充说:“我们尽量走的隐蔽些,但是,没有七个小时是不行的,我这还不把以意外情况估计在内。”
  
  刘军长想:这是你刘年光吗
、是在七九年作战中首先拿下老街的口子——小曹的那个突击队队长刘年光吗?是那个被群众抗在肩上,走了一个文山城,还上了电影,全国家喻户晓的一等功臣刘年光吗?那时,部队正准备组织向老街发起冲锋,遭到了小曹方向敌人的火力封锁,几次冲锋都失败了。一连副连长刘年光全身挂满手榴弹,带着一个突击组向上冲,他们分两批轮番投弹,炸的敌人鬼哭狼嚎,死伤惨重。战后,上级给刘年光记了一等功,可是现在他……军长疑惑不解了。
  
  军长接着问谁带尖刀连?一营副营长顿景田马上站起来:“报告首长!我带尖刀连。”“给你三个小时能不能穿插到位?
  
  “可以,但是,怎样才算穿插到位?”军长拍了一下桌子:“我看时间够用了,高地打不下你们负责,时间不够我负责!”
  
  顿景田问:“给我什么保障?”
  
  团参谋长答:“给你们一个侦察班。”他见刘年光还想说什么,急忙阻止:“既然首长这么定了,我看就不要讨价还价了。”
  
  向坤山站起来说:“怎么叫讨价还价?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为什么不听一听臭皮匠的话,连古人都懂得“取智于下士,”而我们的高级……..”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来了个急刹车.
  
  团长说:“别把今天会议的性质弄错了。”
  
  军长接着说;“让他把话说完。”
  
  向坤山接着说:“一个高级指挥员如果真有诸葛亮的本事,何必还要下级指挥员一起来讨论!还要机智勇敢的战士干什么?用机器人打仗不就得了?既然组成我们军队的不是机器人,那就要调动各级指挥员的积极性,固守的东西只能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这话谁都懂,可是首长你?”
  
  军长没有好气的说:“还有没有?”
  
  向坤山掏出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完了!”他脸色紫涨,肌肉抖动,他等着军长的臭骂。
  
  可是军长表现的异常有修养:“没有就散会!”
  
  向坤山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军长叫住了他:“上级让你带一营去打穿插,你可要对一营负责呀!”向坤山点点头。事后,他越想越后悔,我在会上都说了些什么呀?既然首长没有更改穿插路线和时间的意思,我有何必去伤精费神去讲那一通呀!

第三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4月26日。
  
  老山炮击作战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天了,敌我双方在炮战中均有伤亡。战争的硝烟味越来越浓,这些天来战士们天天都要进行野外战术训练,总攻的时间也未期不远了。天空中的濛濛细雨和浓雾笼罩着南疆边关。这天上午一辆北京212军用吉普车沿着泥泞的山路驰往118团1营驻地,车还没有停稳,师作战科的参谋便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将一份绝密文件《老山作战命令》送到一营营部。
  
  当天,一营就召开了誓师大会,战士们情绪高昂,向坤山在大会上鼓舞大家,“抛头颅,洒热血,誓死完成上级交给一营的穿插任务!冲锋在前,英勇作战,将老山夺回交给祖国人民!”
  
  这天,各连队的炊事班都在竭尽全力购买肉食为连队改善伙食。干部战士会抽烟的,也都买了过虑嘴的烟抽了起来,命都不要了还要钱干什么?大家心里谁都明白,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会餐了,一次为了告别的聚会。战争哪能没有死伤?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战斗伤亡的会是那么的惨重?
  
  向坤山掏出两张十元币交给警卫员华明锋,让他买两条大重九带过滤嘴的烟。然后让他把营、连主管都找来。向坤山副团长想在决战之前和部属在好好叙一叙。
  
  向坤山拿出“攻击行动命令”仔细琢磨起来。
  
  “攻击行动命令”明确规定:穿插分队开始穿插的时间是28日凌晨两点三十分,而占领冲击出发阵地的时间是两点三十分,并在第三条中明确写道:“各部队必须严格规定时间行动,坚决准确地执行命令,不得随意提前或推后”。
  
  这就意味着,穿插时间严格规定为三个小时,随意改动就是违抗军令,要军法处置。向坤山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在房东家的大门口度来度去。他似乎看到529双腿在潮湿黑暗的深谷丛林里疲于奔命…….
  
  他暗暗叫苦,向坤山呀向坤山,上级把穿插时间卡的那么死,你还有什么办法来保证战斗任务的圆满完成?你能够给每一个穿插队员都安上一双飞毛腿吗?虽然首长说过穿插时间不够他负责,时间不够就难以穿插到位,就会贻误战机,就会失败,就会死伤很多人!人都死了,再说谁负责有什么用?不是常说,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么?
  
  向坤山想私自把部队行动时间提前两个小时。但是,这可不是儿戏呀?弄不好暴露了目标,军法问罪是小事,会影响整个作战部署,吃的消吗?能有好果子吃吗?他左思右想对天长叹,长空雨雾迷蒙,似乎有个捉摸不到的又那么实在的巨人在云天伫立,朝他呼喊:向坤山啊!向坤山啊!上级让你带穿插部队,就是要你对战争负责,对这500多号人的生命负责。这是考验你党性的时候!
  
  向坤山把军帽一甩,豁出去了。上午八点,他召集营、连主管干部开了战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向坤山把烟丢到了每个人的手里一支。“同志们!我想把穿插时间提前两个小时,给咱营加点兵力,大家有啥意见?”
  
  营长刘年光大声吼道,“早就该就这样了,”
  
  “向副团长,这…….”有的干部对提前两个小时表示惶恐。
  
  向坤山果断地说。“宁愿冒个风险提前两个小时出发,也不能为稳妥起见穿插不到位,要是出了问题,将来追究军纪,由我向坤山一人承担。”
  
  刘年光接着说:“我是一营之长,我也愿承担!”
  
  教导员陆豪也站了起来说道:“还有我!”
  
  三连长这个贵州兵大声说道;“天塌下来大家一块顶着!”
  
  与会的干部们勇敢而又豪壮地站了起来说道:“就这样办!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庄严而悲壮,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第四章 死亡地带
  
  
  
  4月27日19点30分。
  
  
在某高地潜伏了一天的118团1营向着目的地进发了。黑云像一大块抹布,把残月和星星抹得无影无踪。天空、树林、大山都一片黝黑。战士们的钢盔后面涂得两个磷点显得格外情晰,随着队伍的移动,这荧光就像一串蠕动的萤火虫。部队就是依赖这微弱的光芒在一个跟着一个,走在前面的士兵要上还系着半米长的绳子,让后面一个兵拉着。如果有一个人掉队,队伍就会掉成几截。
  
  
这只500多人的队伍像是在地底层摸索。没有人说话,只有两腿间的“唰唰”声,“嗖”的一声惊走了一条蛇;“噗嗵”一声又有人摔倒了;:“咕咕”不知是什么鸟在寂静的夜空中惊起。
  
  
一营下了一个大箐沟,又开始上坡。行进的战斗序列是一连、三连、二连、军工连。营指原在一连后面改为中间,是刘年光提出的方案,经团首长批准的。这样做便于两头照应。
  
  
向坤山走在刘年光的前面。他感到队伍走的太慢了,要是有个向导就好了。向导原先找了一个,但是在部队临出发前,他不干了,害怕遇上敌人袭击。如今只有一营利用指北针自己摸索着穿插了。
  
   突然,强烈的闪光撕碎了夜幕,一声炮声由远而近,似山崩地裂。这是敌人打得冷炮。在这黑暗的森林里,看不清炮来自哪个方向,落在哪个地方。
  
   向坤山镇静地命令:往前,往后传,不要慌,不要弄出声响!
  
   28日凌晨两点三十分,报话机里传来信号,“要拐! 要拐!”
  
   “我是要拐!”
  
   “送客”
  
   “是!送客”
  
   这是团指命令一营开始穿插的信号。他们哪里知道 向坤山他们已经提前两个小时就行动了。
  
   营长刘年光马上接上;“客人现在在80号高地待命,马上开始行动。”他掏出地图看看提前两个小时行动,到底走了多少路?糟糕!针指北失灵了,
向坤山的针指北也失灵了。大概这地下有铁矿,针指北遇到磁场不转了!
  
  
神秘的原始森林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要把这只队伍塞进嘴里,嚼烂咬碎,再囫囵吞掉!一种恐怖感袭上向坤山的心头,他明白如果陷在这原始森林里,将是九死一生。他摸着一颗大树想从它的表皮辨明方向,手立即被荆棘扎的鲜血直淌。
  
   面对原始森林这个神秘的漩涡,英雄们被搞的晕头转向,不知所错。
  
   副营长顿景田一看夜光表,糟糕!离炮火准备(即炮击)只差十五分钟了。
  
  可是,大树、藤条、荆棘、森林仍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阻碍着队伍的行进。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恨不得变成一辆与天相齐的巨大推土机,把眼前的森林,大山全部铲开,让部队畅通无阻。这会儿,他只能挥动手中的砍刀用力向荆棘砍去,杀出一条血路。他那灵巧的双手扒开了密密匝匝的树丛、毛竹。抓住藤条纵身向上一跃,爬上了六、七十度的陡坎,手上已是鲜血淋漓。战士们也像他那样,抓藤条、钻荆棘,背负沉重的武器弹药艰难地前进着
  
  “快点!“快点!”顿景田压低嗓子催促着战士们,轻而严厉,容不得半点怠慢,“噗通”一声又有人摔倒了,这个小兵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却背了五十公斤的弹药。
  
   “ 快!别逗留!黑暗中他看不见竹签扎进了战士的肉里,鲜血淌了一裤子,可是,这个战士没有哼叫,这就是战场!
  
  到达78号高地,只有两个排跟了上来。本来整齐的队伍,终于被黑森林扯断了。全营大部分掉在后面摸索。不管怎么说顿景田作为尖刀连的指挥员已经穿插到位。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袖子上有多了一层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和着的泥、血迹。
  
  “报…….报告”,他喘吁吁地对着861指挥机讲“到位”。“好样的!加强警戒,准备战斗。”向坤山握话筒的手激动得直颤抖,“老刘,把这鼓舞人心的好消息通报各连。”
  
  炮击马上就要开始了。按说,应该是全营到位,埋伏在进攻出发阵地,一旦炮火准备完毕,马上发起进攻,赢得战争的主动。但现在,穿插部队的大部分还滞留在老林中,那已经到位的两个排打起仗来怎么能够形成铁拳?此刻,向坤山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报话机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各连注意,会餐(炮击)时,加快行进速度,不要乱,不要搞错方向。发扬一营传统,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完成任务。”
  
  “报告57号,请放心,不战胜就战死!”这是二连长的声音。
  
  “请首长放心,我们会完成任务的!”一连长的声音刚劲有力。
  
  “我们决不拖后退…….”三连长的话音未落,就传来“洞拐,大风”的信号。
  
  顷刻之间,仿佛是江河倾倒,山崩地陷,我军的炮火遮天盖地从战士们的头顶上飞去,大地在颤抖,森林在颤抖,战士们的心也在激烈地颤抖着。
  
   此刻是公元1984年4月28日5时56分。
  
  6点10分,敌人的炮弹在穿插部队上空猛烈炸开。顿时,灰暗的空中,仿佛是千万条闪电在晃动,敌人的,我们的,并行的,交叉的,伴随着炸雷般的轰响,形成一张多彩的死亡之网,相互罩着,又撕开,又罩着…….看谁是强者,谁能把对手罩死化成灰烬.
  
  大森林呼喊呻吟着,失去了往日的沉默和威严.千年老树被炮弹拦腰切断,红色的腐土四处纷飞,枯枝茅草在燃烧,战士们在火网之中扑倒在地,晃倒的大地把他们筛来颠去,炮弹炸裂后,有的人削去半个身子,有的人被拦腰斩断,有的头只剩了半边…….
  
  穿插部队的腰部和尾翼恰好在敌人的射击范围内,伤亡最大。后来从缴获敌人的军用地图上得知,这条穿插路线早已被敌人计算好了射击诸元。用来拦击的全是105榴弹,安装了瞬发引信。这种炮弹一碰上树枝就会爆炸,空爆像伞状,杀伤力极强,直径一百米范围内的人都难以防避。
  
  在这危机关头,营指挥所做了临时分工:营长刘年光向下指挥,教导员向上汇报,向坤山协调全营的进攻和防御。
  
  “老刘,通知二连和火力队,让他们迅速把连队带出炮击区,尽快把伤员和烈士也一起抢就出来!”向坤山焦急地说。
  
  二连全连人马已经死死地被笼罩在火网之中难以脱身了!
  
  “轰!轰!轰!”几声巨响,一发又一发炮弹触树空爆,弹片着地后又把树枝、泥土、人掀翻起来抛向空中,然后像雨点般倾洒下来,三十多名战士顷刻之间倒在了血泊之中,二连长受了重伤,指导员高韶林也被单片击中一头栽倒在了草丛之中。
  
  看到刚被抬下来的高韶林,教导员含着眼泪问:“老高,伤重吗?”
  
  高韶林使劲睁开眼睛,“教导员…….我…….没有…..完成任务….”难耐的伤痛和内心的痛苦掺和在一起煎熬着这个硬汉子。
  
  “你们二连很顽强,伤亡这么大,没人……”陆豪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轰!”又是一声巨响,一发炮弹在他们附近爆炸,陆豪一下子扑倒在高韶林身上,他的警卫员张本清又扑倒在他的身上。
  
  陆豪一把将警卫员推开:“别管我!别管我!快保护指导员!”要不是他背着的水壶和手电筒挡了一下弹片,肯定也要负伤了。
  
  一营这只穿插部队被敌人的炮火笼罩着,反复覆盖着。向坤山的心在滴血,他的心上像是有千把钢刀在乱戳乱扎。刚刚还在一起的战友,转眼之间就尸首分离。他们连敌人的影子还没有见到就到在了血泊之中,死的那么惨,那么叫人心痛呀!
  
   炮弹还在不停地飞啸,在周围爆炸。夹在山这种山逢里打,真是老牛掉进陷阱里。有劲使不上。
  
  “各连请注意!收拢人员尽快去攻打自己的高地!”向坤山忍着悲痛,向着报话机呼喊着,声音急促而又凄厉。
  
  一连这时正在向1072高地发起攻击,三连也正在寻找自己的攻击目标,二连正在摆脱困境。一营穿插部队是在密布的火网之下前赴后继地向敌人发起冲锋…….

[此帖子已被 simonchan 在 2012-6-9 12:34:03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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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在烈火中永生
  
  
  
  如果在训练上,哪个战士不注意隐蔽,向坤山一定不会饶过他。可是现在,他自己就像是一架失控的机器,在炮火纷飞中呆呆地站着,他不时舔一下嘴唇上的汗。他的脖子湿漉漉的,汗一个劲地往外冒着,流进皱折里,流进不知是被单片还是石子砸伤的创口里。
  
  担任观察的一个班长为了摸清战况,上到了坡上那颗高大的桉树烟雾缠绕树冠,炮弹片已把附近几棵树枝削得光光的。而这棵树似乎是有神灵在庇护,竟然没有碰到一片叶子。他在这棵大树上已经观察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有摸清楚各连队战斗情况,倒是摸透了炮弹的声音。“咣…..嚓”,弹着点在三百米爆炸…….
“咣…..嚓”,弹着点在二百米爆炸,没事的,不必紧张。倒是落在自己身边的炮弹超音速飞行迅雷不及,只有爆炸的时候才震天惊地。
  
   向坤山大声地命令道:“赶快下来!树上太危险!”
  
  “没事的,炮弹炸不着我……”话刚落音,只听咣咚”一声巨响,接着“咚”的一声,他就像是一只被击中的大鸟从树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向坤山惊呆了,一个血糊糊的人。血人在抽搐,脸色发灰,嘴巴歪扭,紧咬着嘴唇。向坤山跪了下去把他抱在了怀里,在他身上看到了四个大窟窿。
  
  向坤山急忙拿出急救包准备给血人包扎。血人摇摇头,吃力地说:“首……长,给……我……一支……烟抽……好吗?”
  
  吸烟,对于一个伤员来说等于要他的命呀。向坤山迟疑着,一触到伤员的目光,他的心就软了,也许这是他最后的要求。向坤山点上了烟,轻轻地抽了一口,放在了伤员的嘴上。
  
  伤员使出了吃奶的劲,拼命地猛吸了一口,这也可能是余光反照吧,连烟雾带血往喉咙里咽。一阵猛咳之后便停止了呼吸。
  
  “好兄弟,啊….啊…..啊…..你……..不能……就这样….
  
  离开………我们呀!” 向坤山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眼泪夺眶而出。对天嚎啕大哭。“亲爱的战友,我对不起你们!”向坤山慢慢地为这名战友合上了眼睛。
  
  这里在流血,各个连队都在流血,他们会不会在火网之下趴倒,被打散?能不能完成上级交给的战斗任务?尤其是一连啃得那块硬骨头1072高地?他的心紧缩了。
  
  空气里的火药味是凝重而呛鼻的。副营长顿景田带着一连两个排向1072高地发起第四次冲锋的时候,向坤山一种难言的痛楚。“1072高地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对善于做思想工作的教导员陆豪说:“相信他们会啃下它。”
  
  陆豪心神领会,拿起报话机对一连指导员强调了一连的光荣传统:在抗日战争的百团大战中,一连攻山头十次受挫,第十一次才攻了上去,得了太岳纵队授予的“百折不回”的称号:1979年对越作战攻打老街时,有一座无名高地又是冲击了十一次才拿下,获得集体一等功。
  
  从耳机杂乱的枪炮声中,传来了一连指导员的声音:“请首长放心,我们有信心,有决心发扬老一辈的光荣传统,剩下一个人也要拿下高地!”
  
  与此同时,副营长顿景田正在率领两个排向1072高地发起猛烈地冲击。
  
  敌人苦心经营的1072高地,像一座巨大的乌龟壳,工事坚固,火力配置严密。高射机枪、重机枪、火焰喷射器、六零炮组成的立体交叉火力网。侧后方还有105榴弹炮支援该高地防御。环形堑壕连接着掩蔽部。我方大炮轰击时,敌人就藏在隐蔽部里士兵冲击时敌人又窜出来,利用优势火力进行顽强抵抗。
  
  顿景田副营长和张登武副连长率领两个排的兵力向1072高地发起了第五次冲击。敌人的高射机枪和轻重机枪向冲击分队劈头盖脸地猛烈地扫射着,冲在前面的战士们纷纷中弹倒下,人员伤亡在不断增大,后续部队被敌人的炮火阻拦着无法上来支援。
  
  顿景田伏在一棵大树后面,沉重地望着倒地的战友们;有的紧捏拳头、有的缩成一团,但是,谁都没有哼叫一声。那六具尸体全都睁着眼,怒视着高地。
  
  这般情景像火一样灼痛了顿景田的心。他带着副班长陈江、战士任忠副和通信员,相互掩护着,迂回到敌人侧后堑壕前沿的一道土坎后面。这里是个死角,敌人的机枪无法扫射到,任忠副把冲锋枪举过头顶向堑壕内的敌人猛烈扫射起来,“哒、哒、哒,”两名敌人应声倒下。陈江趁机扔出去两枚手榴弹,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陈江一跃而起猛然间扑向敌人的堑壕。此时,隐蔽在暗堡里的机枪射出了密集的子弹击中了陈江的大腿。他不顾喷涌的鲜血,转过身去寻找敌人的火力点。敌人罪恶的子弹又击中了他的腹部,肠子流了出来。
  
  “快趴下!”顿景田大声地喊叫,陈江似乎没有听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托起抢对着这个火力点进行还击。一梭子弹又击中了他。他倒在了1072高地的一道堑壕里。
  
  “副班长…….你快醒醒…..”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便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使劲抓着右胸,象是要堵住淌血的伤口,又像是要抓出上衣口袋里的什么东西。
  
  战士任忠富替他掏出了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小本子,头也上写着:
  
  战士临阵气如虹,
  
  为国捐躯是英雄…….
  
  顿景田接着也爬了过来,陈江指指小本子,又指指高地。
  
  “小陈,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消灭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替你和战友们报仇!”
  
  陈江的手才慢慢地垂了下去,他壮烈牺牲在顿景田的怀里。他身子旁边是一大丛浸染着鲜血的老山兰花。
  
  顿景田抹去了眼泪,带领战士们又一次向1072高地发起冲击。
  
  “火力牵制!”顿景田让重机枪手把敌人部分火力吸引过来,他亲自带着喷火手迂回上去。“喷火手!”顿景田命令道:“给我往里面喷!”
  
  突然,一颗子弹飞过来打爆了一桶油。“快喷!”喷火手咬着牙快速喷了两枪,两条火龙奔腾入洞。敌人嗷叫着逃出洞口,扑打着身上的火焰,乱滚,乱撞,一个个火球越滚越慢,最后不动了。洞里的弹药也被火焰烧炸,噼里啪啦一声巨响。
  
  1072高地大部分表面阵地被一连攻占了,但是,要挡住敌人的反扑却面临严重的兵力不足问题。连里向营里请求援兵,向坤山向团里汇报情况,但由于团属预备队已全部用上无法派出援兵,一连兵力因得不到及时补充面临困境。
  
  营长刘年光只好收拢散兵支援一连。
  
  副团长向坤山把营长刘年光送出营指挥所。几发炮弹在离他们不远处爆炸。向坤山紧紧握住刘年光的手说:“多加小心!
  
  一连长带领另外一个排拿不下76号高地,听说张登武副连长他们已经攻占了1072高地,就命令张登武向他们靠拢。张登武带上两个排的兵力又去攻打76号高地。
  
  顿景田和通信员守着伤员、烈士在1072高地等了四个多小时仍不见救兵来到。这是敌人发现他们人数不多,扔过来几枚手榴弹,接着又打过来一发炮弹。炮弹爆炸的冲击波向旋风一样把顿景田掀翻在地。
  
  他爬起来怒冲冲地对着报话机呼唤“为啥不向我开炮!”
  
  向坤山这时才知道,1072高地还没有完全占领。
  
  “轰吧!轰吧!”顿景田又一次大声呼叫。他哪里知道,正因为他们几个人,向坤山才取消了预定的炮火支援计划。
  
  听到顿景田的呼叫,向坤山忽地一惊。他记得苏联有部小说《团长的儿子》就是描写向我开炮的故事。没有想到文学的故事情节和今天的现实竟是何其相似!
  
  “轰吧!轰吧!轰吧!老子愿和敌人一起完蛋!只要阵地在!”顿景田怒吼着!向坤山命令道;“你们赶快撤下阵地!把伤员、烈士一起运下来。”
  
  顿景田冷静下来,他和通信员先把烈士从阵地上运了下来,最后各背起一个伤员冲下了阵地。
  
  瞬间,万炮齐发,电闪雷鸣,弹群像飞蝗一样扑来,1072整个高地落满了炮弹,硝烟弥漫,浓烟滚滚。刚爬上来的越军被炸得鬼哭狼嚎,横尸遍野。
  
  敌人也开始了炮火反准备,炮弹不断地在顿景田和通信员身边爆炸。他们背着伤员在弹坑里奔跑着,大树炸断了,地炸翻了。突然,一发炮弹在通信员附近爆炸,通信员身负重伤。顿景田把背上的伤员安置在弹坑后,刚想回去救他,一发105榴炮弹呼啸而至,但他听不到,因为炮弹的飞速超过了音速。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了,掀起的泥土将他埋住,巨大的气浪把他震得昏死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渐渐地苏醒了过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两耳嗡嗡作响。一阵阵地恶心,腰也直不起来了,背上扎进了几块弹片。他明白了炮击已经结束,自己庆幸存活下来了。通信员和他背着那个伤员却化成肉酱碎片。顿景田背的那个伤员爬了整整一夜被友邻分队救了下来。带着弹片的顿景田又艰难地往1072高地爬去,剩下他一个人,只要有口气还要继续战斗下去………
  
  此时的营长刘年光在弹雨里梭,他不在乎死,从出征那一刻起,他就切断了“怕”这根神经,他在弹雨硝烟中步入了忘我的境地。他终于找到了二连九个失散的士兵。刘年光带着他们往1072高地冲去,这是他们一营攻击的目标。
  
  他们顺着山脊走进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表面看是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战场上却常常成为敌我双方火炮轰炸的目标。
  
  “嘘”的一声,一发红色信号弹落到了竹林里,不一会儿,“轰”的一声,一颗炮弹在竹林旁边爆炸。紧接着,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像雨滴般地飞向竹林,轰隆隆!轰隆隆!整片竹林被炮弹炸成了碎叶,浓雾的硝烟把竹林团团裹了起来。炮战是越军的拿手好戏,他门打炮程序少,速度快,目标准确,覆盖面宽。步兵把信号弹往哪里一打,炮弹马上就会飞过来,防不胜防。
  
  十多分钟过后炮击停了下来,九个战士全部壮烈牺牲。有的身子被炸成两截,有的尸首分离,有的四肢断裂,有的肠子流了一地……..刘年光被炮弹爆炸后的气浪掀翻在土坎下才免于一死。
  
  看到九个战士死的如此的惨烈,1072高地上还有残敌,他哭了,一个很少掉泪的刚强铁汉,一个莽张飞的汉子对着苍天,对着大地失声痛哭起来!
  
  一营已经没有能上的兵了。向坤山再次向团指请求增援,团里终于从团预备队抽调一个连队的兵力支援一营战斗。
  
  “老刘”你休息一下,这次让我去带!“向坤山对刚回来的刘年光说。
  
  “你说啥子呀!总指挥能来回跑吗?你忘了分工了吗?少罗嗦!“刘年光话没有说完就往前跑。
  
  夜幕降临了,各个高地上的炮火还在不断地爆炸。我们的,敌人的,红的,蓝的,绿的,紫的,仿佛是除夕之夜的万家灯火。灿烂闪烁!
  
  刘年光和通信员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上了一个山背,这里离敌人游动哨的距离不足一百米。可是这鬼地方,象蜘蛛网一样的树木枝藤,刀削般的尖石头,被炮火造就的倒木断竹,还有地雷和陷阱,要越过这一百米真是难上加难。
  
  “垮塌“象地陷一样,他一脚没有踩稳,从二十多米的岩壁上掉了下去,摔在了一条深沟里,与此同时,又是“哗啦”一声响,通信员也跟着摔了下去,幸好挂在了沿壁而生的一丛树枝上。
  
  刘年光虽然摔得两眼发黑,幸好水沟里有水,才又免去一死。只是头痛得象针扎一般疼痛难忍。身上每根骨头都在作疼。他挣扎了半天就是无法动弹。想喊又不敢喊,怕惊动了敌人。刘年光在水里泡了一夜,通信员在树上吊了一夜。
  
  夜色渐渐隐去,他俩才挣扎着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然后又找到了部队,继续前进。
  
  当刘年光他们接近1072高地,正准备大干一场,但是,一步步向上爬,却没有见到一个活着的敌人。阵地上敌尸遍野,我们的烈士摆的整整齐齐的。
  
  1072高地应该是被一连攻下来的,只不过比原计划晚了几个小时。向坤山心想,当时的情况这么复杂,敌人又事先在我们的穿插路线上进行了炮火反准备。炮火拦得那么猛烈,以致一营部队伤亡惨重,而我们又没有及时派出援兵,一连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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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转移指挥所
  
  
  
  部队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伤亡很大,剩下的将士们没吃没喝。天公不作美又淅沥沥地下起了中雨,雷响、电闪,对于受伤的干部战士们来说,真是雪上加霜,雨水浇灌在伤口里,加重了伤口的感染几率。向坤山看到这些倒在雨里,泥水里的二十几具遗体和三十多名瘦削、脸色苍白的伤员时,一行热泪潸然而下...........
  
  21时10分,报话机里传来了上级的指示,为防敌反扑,今夜停止进攻,立即组织部队就地转入防御。
  
  向坤山马上和营长刘年光布置各连剩下的残余人员开挖工事,设置障碍,作防御准备。
  
  23时30分,报话机里传来了C的声音:“你是老向吗?,五连和八连攻打老山主峰战果辉煌,你们一营打的是什么仗?三连打错山头,一连谎报军情,汪斌几个人下落不明,我要审判你们几个干部!要审判!我命令你们营指挥所马上向76号高地转移!”
  
  向坤山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是!”
  
  放下话筒,他才觉得这是有点蹊跷,既然已让部队停止进攻,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时候让营指挥所转移?他立即召集几个主要干部研究。可是,当他把敌我情况、地形、气候等条件进行了分析,发觉立即转移营指挥所是非常不利的。
  
  他立即抓起话筒报告C:“请允许我向你报告转移中会遇到的困难:
  
  一、伸手不见五指,转移不易到位:
  
  二、有的高地还有残敌阻击,途中可能会遭敌炮火阻拦,营指挥所转移怕要遭到更大的损失:
  
  三、转移途中还要过一道深沟,无线电联络容易中断:
  
  四、这里的伤员、烈士没有人看管………
  
  “别说了,我不听!七九年打那一仗,你不是这样嘛!你是不是…….”最后两个字像是在缠在舌头上打转的东西。
  
  向坤山很清楚那最后两个字的含义。他两眼发黑,觉得周围的一切——树林、阴霾、夜雾、人的脸都浮动旋转起来,他晃了一下,随后又镇静下来,紧紧抓住话筒喊叫起来:“我要对一营负责!”
  
  “住口!是要你负责!等打完了仗要找你算账!”C吼了一声。
  
  向坤山冷笑了一下,对话筒吼道;“只要部队能坚持到胜利,我们的战士不在被敌人打死,我还能活着下来让你算账,要怎么处置都可以。”
  
  “你敢违抗命令?”C又平静了下来。“算了,那些事以后再说,眼下的事是你执行命令!”
  
  这样一营也许就会全部完蛋了。向坤山觉得仿佛是十万大山压在了他的背上,压的他喘不过气起来。他的血压在升高,心脏跳动在加快。他几乎是哭着说道:“同志………我们…….不能不管我们战士的死活呀!”
  
  “你们一营原来有多少人?” C高声喊道。
  
  “五百二十九”
  
  “还剩多少人?”
  
  “不到二百…….”
  
  “那你还不采取措施?“
  
  “我…….我…….”
向坤山他们是采取了不少措施。部队也打得很英勇顽强,只是不如原来计划的那么顺利。穿插计划是经过军首长制定的。这个计划一是没有考虑到穿插的道路上荆棘丛生,灌木纵横,没有给足够的时间实施穿插。二是没有考虑到越军会进行炮火覆盖。
  
  这种地形内地很难见。一面面坡,都在六十度以上,当晚下雨,土质泡软,一蹬一滑;上去后又是密密的竹子,藤条、刺芭丛;然后下崖,崖下是万丈深渊,只能抓住藤条一步步往下蹭,泥山上,边走边挖坑,脚上都带铁码子,码齿抠住坑再往前……林子里,尖兵先用刀子割竹,再挤过去,等一行六七百人都过去时,这条挤出来的路就成了两米宽的泥浆沟,沟里是尖角石、竹根签。前面的人两手全是血,后面的人不知有多少胶鞋底被扎穿,有的连鞋子被泥浆拔掉,只好光脚走。
我们后期准备工作是充分的,但过了头。战士们都决心吃大苦,流大汗,但对自己从地图上看,这段距离一小时足够了。实际上的距离,多十倍也不止。
那体力承受的限度估计过高。尽量多背东西,一是怕不够用,二是怕落人后,结果是人人超负荷。为了行军时无声响,天光亮,大家又把刺刀、铁镐、铁锹、水壶等等用布包扎起来,这些东西沾上泥水,又加重了份量。
为了黑夜行军不掉队,我们想出了在每个人钢盔后点上一点或几点磷光粉,再在每一个人被包上拉一根细绳,由后面的人牵着……但这些办法后来证明不多管用。进入森林后,林中朽木到处发光,还有莹火虫一飘一飘的,这些与钢盔上磷光粉相混杂,加上战前训练太紧张,许多人眼睛不行了,不仅没跟上前面的人,相反被朽木与萤火虫引错了方向。途中有的人昏倒,有的抓不住藤条滚落下去,种种原因使部队出现掉队现象。
  
  假若,我们的穿插时间再提前两三小时,我们也许能全营到达目标,也许还能在敌人阵前歇息一会儿,喘过气来。那样,当我们向老山主峰开始炮击时,敌人在1072是那点兵力火力,用不到三分钟就能捶平!
  
  人家二营、三营已经拿下老山主峰,而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时能说什么呢?向坤山的脸绷得紧紧的,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总之转移是不利的……”因为他心里明白,C终归是要强迫他执行命令的,因为这是在打仗,是在前沿阵地上,上级的命令就是法律。
  
  “请副师长对你讲!”C首长不耐烦地说。
  
  向坤山把指挥所转移的利弊又重复了一遍。陆豪和其他干部都提出了同样的看法。但是,不管向坤山的建议,还是其他人的呼声,这位首长都置之不理,他训斥了向坤山,然后清清楚楚地说:“你把命令重复一遍!”
  
  向坤山用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珠,他看到事关原则,上级绝不会收回命令,只有服从。“是!,营指转移到76号高地!”
  
  不必犹豫了,一营指挥所作了研究:陆豪带领一个班看守烈士、伤员;向坤山负责营指挥所转移。
  
  24时许,向坤山被请到电台前。
  
  “喂,老向吗?”这是D首长的声音。
  
  向坤山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几乎停止了,这当然是团指来检查他执行命令的情况了!他冷冷地答道:“是!”
  
  他准备好了如何回答;我们马上就转移,一切工作都布置就绪了。
  
  D首长不讲话,这使向坤山感到烦躁不安,他以为联络中断了,对着话筒吹风。
  
  “别吹了!”D首长开始发话:“听说你对不对的防御部署、火力计划作了安排,你看指挥所转移不出就不要转移了。”
  
  “什么?”向坤山怕听错。
  
  “转移的命令撤销了!”
  
  向坤山长长地出了口气。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向坤山根据实战需要,将营指转移到了76好高地。
  
  他非常清楚,白天转移比晚上的危险性更大一些,一旦被敌人发觉将会遭到炮击,他让陆豪负责烈士、伤员的工作,自己带着四十多名干部战士向76好高地悄悄地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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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吧,搞的和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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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转载,怎么不一次性转载完呢?后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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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字不漏的看完,十分感动,仿佛又看到那场战争。

期盼楼主,继续连载,直至全文完毕,谢谢!

恳请楼主,将原文作者姓名加以注明!

据我所知,此文所述老山作战任务中该营所担负的穿插作战任务真实存在,绝非小说。文中的向坤山其人其行,的确是真人真事,以及他所受到的不公处理,也绝非虚构。

我以前所知道的和看到一些情况披露,大致相同。此文当然以文学手法,做了更为详细的描述,让人身临其境。

据悉,向坤山后来转业回河南老家,不知近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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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兴师问罪
  
  
  
  4月29日深夜,攻打老山之战已接近尾声。
  
  此时,团政委王映州突然接到上级电话;“赶快组织工作组,由你带队,去清查一下一营穿插中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由政委王映州组织股长、保卫股长组成的工作组到一营把向坤山、刘年光、陆豪“请”到了营指挥所。
  
  王映州把他们几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平时,他们总是军容严整,着装整齐,精神抖擞。可是现在衣服厂撇开着,身体佝偻着,下嘴唇搭拉着,眼圈发黑,每个人的脸上说不清是黄泥、血水还是烟尘。连续行军作战后的饥饿和困倦,把这三条硬汉子累垮了。
  
  “把你们的战斗经过写写吧!”王映州低声命令道,他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刘年光不想写:“我大老粗,副团长是行伍出身,只有陆豪在机关里耍过笔杆子,要写他最合适。”
  
  王映州把烟蒂狠狠按灭,一脸严肃:“哪个让你们这样做?个人写各人的!”
  
  于是,他们这才明白,自己被入了审查对象。
  
  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向坤山虽然满腹牢骚,还是掏出笔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老老实实地写了起来。
  
  陆豪在翻他的作战日记,边看边想,这一仗到底打的怎么样?
  
  刘年光说他拉肚子,一溜烟钻进老林里再不出来,原来他又继续寻找一营的伤员和烈士去了。他寻找到了陈洪远等几个伤员,把他们送到了救护所,医生们把他从死亡线上抢救了回来。
  
  第二天,王映州再次来到了一营。他摊开地图命令向坤山讲述他们穿插和作战时,几点几分在哪个位置?向坤山他们干了些什么?
  
  向坤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向王映州政委详细叙述了敌人如何以剧烈的炮火拦截他们;部队如何伤亡惨重,在部队伤亡较大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指挥部队向人发起进攻的。在打错了高地后是如何继续完成任务的……..
  
  “我不要你讲这些!我问你,为什么把营指放在穿插部队中间?为什么不攻打1072高地?为么营指接到命令不向前推进?为什么不积极寻找收拢伤员、烈士………”他吼完了,才一屁股坐在弹药箱上拿起一只烟揉了揉,掐断,又拿起另一只烟,猛劲地抽了一口,两眼紧紧盯着向坤山。
  
  “老刘,你说说!”向坤山在尽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刘年光对政委提出的问题一一作了解答:怎样得到团长的允许,才把营指改在行军序列中间:当一连几次向1072高地发起冲击,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他们是怎样组织力量去支援,要指挥所转移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样积极寻找烈士,收拢伤员等等。
  
  刘年光冷冷地说:“我们问心无愧,我们是尽心尽力组织战斗的。敌人还没有消灭,可不要打起自己人来呀!”
  
  王映州眨了眨眼睛,有点蒙了,如果刘年光讲的是实话,那么责任就不在一营。然而,他来之前上边给他交待有话:对向坤山要追究责任。刘年光、陆豪也不在适合在一营担任职务。他考虑了片刻,只得宣布:“向坤山跟我走!”
  
  是拘捕?还是撤职?在场的干部战士全傻眼了。一个个像个泥雕,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许抓他!“不许抓他!”警卫员华明峰像疯了一样冲了过来拼命地喊叫着。
  
  “不能随便抓人!不能随便抓人!”刘年光的警卫员,陆豪的警卫员也大声喊叫着冲了过来,一时间整个空气都凝固了。一方是保卫股长、组织股长慌忙拔出手枪。营部的战士们得知情况后也把营指围得水泄不通。
  
  团政委王映州猛然间怔住了,一营伤亡这么大,仗打的这么“窝囊”战士们怎么不恼恨负责指挥的向坤山?
  
  “你们不许胡来!”向坤山大声吼了起来。
  
  这种涉及到个人的事情,他不在乎,大不了上军事法庭,坐牢、砍头。而作战则关系到战争的胜败,士兵的生死。在这种时候,要特别注意控制自己的感情,感情用事会把问题搞得更加复杂化。
  
  “你们都回去吧!好战友!好同志!”像是哄小兄弟一样,向坤山含着泪水劝说道;“都回去吧,战场要打扫,部队要休整,还有些伤员没有抬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干!王政委也是奉命行事,不能给他们添麻烦,对吗?相信组织,相信我向坤山会把事情讲清楚的。”
  
  “他是去说清问题,又不是去坐牢,你们激动什么!回去吧!”王映州也害怕把事情闹大了。
  
  战士们木呆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小雨还在下个不停,思维、生命、空间…….凝固了,一片真空.
  
  向坤山和大家一一握手道别,相互还沾着战火硝烟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长久地难以松开,这一去时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他们在一起共事尽管时间不长,但是,共同战斗的生死情缘足够终生享用。是战火的硝烟把他们的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走到刘年光、陆豪跟前向坤山停住了步子;“你们好生地工作,有什么事情,我全包了。”
  
  “你包的了吗?”陆豪抓住他的手不放,心如刀绞。
  
  有的人把脸埋在了肩上,眼泪从脸庞上淌下来,顺着胳膊流。
  
  刘年光怒目横眉,他的心里燃着火,一团愤怒的火。
  
  向坤山反而安慰他:“老刘,别火,会搞清楚的!”
  
  陆豪把挎包使劲摔在了地上,那上边有被敌人子弹打穿的洞和打穿的手电筒。他气愤地哭泣着,掏出笔记本开始写遗书。他对政委提出的几个问题逐一加以解答。他最后写道:“首长及父母,我宁可死在战场上,也决不受这份窝囊气,我随时准备着死……”
  
  向坤山被保卫股长他们一行带走了.前方还在不时地打着冷枪冷炮……
  
  向坤山被带到了师前指曼棍,被关进了一间又黑又暗的破房子里面。他连又脏又破的衣裳裤子都没有脱,就一头栽倒在铺上,一动也不动,象死了一般睡着了。
  
  十六个小时以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对于四天四夜没有吃过东西,没有合过眼,在炮火下苦战了那么久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最美的享受了。他暂时忘记了耻辱、委屈、审判、坐牢。他顾不得满嘴的泥土,满脸的泪痕,端起三个小时前卫兵送来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即使枪毙了也不能做饿死鬼呀。
  
  “还要吗?”好心的卫兵在门外问。
  
  向坤山这才抬起头瞅瞅,两个眸子罩上了一层雾,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漂浮,这室内的窗、墙壁,还有自己的身心……..警卫员换成了卫兵,副团长变成了囚犯,就这样完了吗?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突然,他听到了门口有人吵架“不经上级许可谁都不准进来!”这是卫兵的声音。
  
  “妈的,我让你们师保卫科长立正,他就不敢稍息,你信吗"这是军作训处的一个参谋的愤怒吼声。
  
  卫兵只好让他进来。
  
  “老兄,你莫愁!”这位参谋还没有走近他就大声说,“上有上的帐,下有下的帐,何苦你一个人背着?”
  
  向坤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位参谋怕惹他伤感,而且这地方也不便于谈话,甩上几包烟就出去了。
  
  他想,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就急匆匆拘押一位副团长,这是为什么?遗弃烈士、伤员,不打1072高地的那些问题,他们真的搞清楚了吗?
  
  明明穿插路线是上级制定的,“营指”的行进序列也是经他们同意的,却硬要往下推。1072高地已被一连拿下来了,只不过比原计划完了一些时间,他们却说没有打下来,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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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团政治委员哭了
  
  王映洲考虑再三,终于接受了刘年光、陆豪的建议,到一营的穿插路线上走一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也许能搞清楚一营的功过。
  
  王映洲真的要去,刘年光他们又慌了手脚。因为这片森林里还响着冷枪冷炮,敌人埋的地雷也还在,没有清除,越军特工队更象幽灵一样猖獗。要是团政委报销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可是,为了救出向坤山,这些他们都不管这些了。
  
   陆豪带上一连长和几个战士,亲自作陪。
  
  
在这稠密的森林里,王映洲走得很累很累,他觉得不是走,是在挣扎,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一个钟头过去了,他们才走了几百米。上下坡还互相拉着,抽着,搀扶着。看着烧焦的杂草,炸断的竹林、老树、藤条,他想,部队穿插时,肯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而现在………他是沿着别人的脚印走的,还这么艰难,不过要小心,稍不留意,就会踩着地雷和烈士的尸体。
  
  王映洲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这鬼地方,地图上看的,跟实际地形相差那么大。”78号高地前沿有个陡坡,坡上有个深槽,王映洲出生在云南山区一个盛产木材的地方,他知道,这种深槽是放木时滚压出来的。他漫不经心地问:“这里,也有人代木?“哪里哟,”一连长说,“这是那晚上穿插时,我们连滚出来的。”
  
  
王映洲站在坡顶,向下望了很久。这儿,杜鹃、兰花谢了,野海棠花正在开,小小的红花不起眼,那刺棵上挂着的黄破布片却在风雨中飘荡,染着血一样的斑点。据一连长介绍,那晚上从这个槽里溜下来的人,有的裤裆擦烂了,有的摔断了腿………
  
  王映洲渐渐放慢了脚步,每经过一具尸体,他都要站一站。沉思、默哀。当他闷路过一斜坡时,这里有五具尸体,全都握着冲锋枪,眼睛愤怒地睁着。
  
  那个滑落在树根上的小胖子,呈坐姿,胸前凝着一滩血,脸已是血肉模糊了,树干上有几小堆血灰色的脑浆,王映洲嘱咐跟随来的人把这几具尸体收好,叫附近打扫战场的人抬回去。
  
  
前面是一棵大枯树,也象尸体一样躺在陡陂上,大概年代久了,树皮已经脱落。树干上长满青苔、木耳、树菌。下面一层叶子变黑、变腐,踩上去软乎乎的。一名小个战士精神猛地一振,抓住垂下的藤条,机灵得象个猿猴,荡了过去。随后,其他战士也一个接一个荡了过去。“政委,上!”一连长说,“我们打穿插时,就是这样跳涧过沟的。”王映洲也抓住藤子,试了试,身子悬不起来,反而从藤条上滑了下来。
  
  为了提神,他叼了支烟,嘴角上的炽卷不时地冒着烟雾,随风拂动着他前额上散乱的黑发。他想,要不了几下子,就会越过去的。但是,一连几次都滑了下来。陆豪扫了他一眼,好象在说:“怎么样,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吧!”传来一声轰响,敌人又开始冷打炮了,警卫员迅速把王映洲按倒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
  
  炮声一停,他们又继续往前穿行。
  
  王映洲走得气喘吁吁,全身快要散架,腿似乎也不在自已身上。
  
  他踩到一滩已变污黑的血。
  
  陆豪含着泪说:“这是张学成上吊的地方。当时他被炸断了一条腿和一支胳膊,用腰带吊死在一截被战火烧糊了的树干上。”
  
  后来从他口袋里找到一个烟壳,上面写道:“对不起。对不起首长及家里人。我被越寇炸断腿走不动了,有人来给我包扎。我不要,叫他们赶快去完成任务,和我在一起的都牺牲了,怕落到敌人手里,才走这条路。我不算好战士,但是,不是叛徒………”
  
  一棵炮弹又在附近爆炸,王映洲听着陆豪的讲述,看着一株在风雨中,炮火中开放的小花,呆呆地出神。
  
  风呜呜地吼着,象哭泣。寒雨纷纷扬扬,使人打颤。
  
  这里有许多弹坑,前后左右都是。许多树干和枝叶都被削断了。看来这里的火力很猛。他踮着脚尖,摇摇晃晃地从一群尸体中穿过。
  
  他记得,这是三连的战士,出征的时候,还到岔路口去送过他们。可是如今却默默地躺在这里,他们都还年轻啊!他们才只有十八、九岁,就这样告别了父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触着他的脚,吓出他一身冷汗。
  
  “首……长……前……边……敌……人……打炮……不……得……走”声音微弱无力.
  
  一个伤员整个脑袋上都落满了土。
  
  王映洲连忙蹲下,把耳朵贴近那位战士的口边:“哦,你还活着!”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铁打战士,他在丛林中躺了两天一夜,不知流了多少血,晕迷了多少次,雨水冲刷着他,寒冷侵袭着他,饥饿威胁着他,但他毅然默默凭意志和死神搏斗。这就是一营的战士,就是向坤山和一营的干部们率领冲锋的士兵。
  
  “呜呜呜……….”这个活到四十岁多岁还很少掉过眼泪男子汉,现在竟哭得那么伤心,哭的那么让人心碎,哭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阵痉挛遍布全身,我的心……….心怎么这么痛?
  
  他的腿变得重如千均。他走不动了,不愿走了。
  
  我错了,错怪了一营的同志,他们打得好,打得勇敢,历尽艰辛,流了多少血………多少泪………..多少汗…….我要回去向上级反映,不能逮捕向坤山,不能怨怪一营的同志………

  


  

[此帖子已被 simonchan 在 2012-6-9 12:34:58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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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应该还有的,但红薯面窝窝头目前只转载到第八章,只能等待了。

在对越作战时军师一级的指挥问题,我觉得可以对照同时间的者阴山战斗,廖锡龙指挥13军攻打者阴山,因丛林难走部分穿插部队未到位,决定推迟原定总攻发起时间,当部队全部到位后,为使战士恢复体力,再次推迟进攻时间。结果我军的伤亡很小。

还可前后对比,79年的高平之战,41军的伤亡大,与军及以上的指挥不当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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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挥泪相送
  
  
  
   回到团指挥所王映洲立即起草了对一营在穿插过程中所遇到实际情况的汇报提纲。
  
  天气闷热,风儿都有点烫人,王映洲解开风纪扣,继续想着汇报的事。
  
  上级一再催促,要他们明确表态:对向坤山该不该追究刑事责任?
  
  这天晚上,王映洲在不到九平方米的掩蔽部里召开了团党委会。党委们的意见就是统一不起来。到会的六名常委,三人赞成王映洲的意见,不同意逮捕向坤山;一人不置可否;C和D则认为向坤山的问题严重。
  
  王映洲只好把团党委的矛盾上交,请求上级决定。
  
  他对汇报工作非常在行。先讲什么?后讲什么?团党委的意见是什么?上下级之间有什么分歧?这些,他已经打好了腹稿。
  
  越军不断地向我前沿阵地及纵深地域进行疯狂炮击,炮弹不断地在公路两边爆炸,为了尽快救出向坤山,团政委王映洲急忙乘座一张挂有伪装网的越野车往“前线指挥部”驶去,去见M首长。
  
  见到M首长。王映洲稳了稳情绪。他想,只要如实汇报,会得到这位首长的支持。
  
  “我代表团党委,把对向坤山的处理意见向首长作个汇报。”王映洲抬起眼看了看对方的脸。
  
  “我不是要你汇报!”首长不悦地说。
  
  糟糕!他要我讲什么?王映洲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贪生怕死,遗弃伤员烈士,他该不该抓?”
  
  王映洲急忙解释:“不能说他贪生怕死,一营的干部战士个个都勇敢………”
  
  “就凭遗弃伤员烈士这条也该抓!”
  
  师保卫科长姚宗林插道:“什么算遗弃伤员烈士?我们保卫部门是有规定的。”
  
  “什么规定?”首长一脸的怒气。
  
   “上级不准用攻击部队抢运伤员烈士。”王映洲接上话,“在这方面,一营的干部是尽了力的。他们不顾几天不吃不睡的疲劳,刚打完仗,就派出人员到处去找。三连长虚脱了,仍坚持着带部队去寻。二连的两个新兵,背着负重伤的连长下来,走了两天两夜,连长断了气,他们又背着他的遗体回来………..”
  
  “三公里的地幅,翻也翻过来了。”M首长不耐烦的说。
  
  王映洲很想说:“你没走过,哪知行路难。”但他咽了回去。
  
  “你这个王映洲是怎么搞的?原来责成处理向坤山,现在又反口……….”
  
  M首长不高兴地两手交叉着放在明显凸起的腹部,两个白嫩嫩的大姆指互相打着圈儿。
  
  王映洲还想汇报一下他走穿插路线的见闻。首长哪里肯听,他只好忐态不安地退了出来。
  
  向坤山还没正式逮捕,倒先把王映洲这位团政治委员处理了-------调到东川县武装部当政委。
  
  老山主攻团的政委调到武装部,从“正规军”到了“民团”,算是平调。军内外,人们议论纷纷,谁都明白,他犯了上。
  
  王映洲被限期十天内到新单位报到。许多干部战士流着泪来送别。一营有个干部写了张条子悄悄塞到他口袋里,上面写道“突闻政委调离,犹如睛天霹雷,你是被整走的,我们含着眼泪来送您………….”
  
  “部队刚转入防御,就让我向后转,有何脸面去新单位报到?”
  
  汽车卷起一路风尘,风夹着叹息,远远地、远远地丢落在车轮遗弃的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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