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密林深处,天完全暗下来了,没有月光,只能紧紧盯着前面的人,或是听着前面走动时扫动草丛发出的“吵吵”声,高度紧张的精神和神秘与恐惧的心理状态,牢牢地盯前面战友保持着不要掉队。眼睛不敢移开前面战友的背影,没有丁点心意将目光顾及路边的树木和山石,唯一可以听到是远处传来山鸟“欧--欧--”的叫声。我还是玩童时,家住在一个小山窝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次也听过这种鸟叫声,母亲就对我说过这是鬼娃子的叫声。在这里又一次听到这种叫声,心里一阵阵发怵,身上皮肤隆起鸡皮疙瘩。这鬼娃子的叫声只是母亲的说法,在部队里,人人都是无神论者,要是将这种说法传将出去,部队非开我的批判会,只是一个人暗暗地在心里胆怯着,汗水开始浸透胸前背后的衣服,觉得丝丝的凉意。fficeffice\" /> 翻过了几座山也走出几道山谷,两腿开始感到些酸了。在一个山梁上,一块石碑立在山道的旁边,虽然看不到上面的字,但知道这是界碑!我们已经走出国界了,心里越添几分紧张。走过一道山腰时,听到前面有人在叫“谁来救救我,快来把我拉上来呀……”“是他?!同我一年入伍同在九班的那个机枪副射手。”我听到一声声带着哭一样的叫喊,心一惊:“他怎么了?”走到跟前还听到他在哭叫着:“谁快来救救我——”我忙问道:“你怎了?怎么回事?!”我压着声音向山下问。他急急地说:“我掉下来了。快救我吧。”天公不美,这个晚上是阴天能见度很低,山腰的路到这一段儿外边是道堵坎儿,要是不小心真的会很容易摔下去。我马上从挂包中拿出背包带抛下去。他又叫开了“我下面是悬崖呀,两手抓得不敢松开。”我一时急了:“他妈的,你只要碰到背包带,就是拚命也要往上爬呀!”过了一会儿他叫着“抓着了,抓着了。”我冲着身边的翻译说:“快帮帮手!”这位机枪副射手本来就长得有点胖,加上身上背的几个机枪弹夹,连人带东西可有两百多斤呢,好在我刚领的新背包带,要不然真的难说能不能把他拉上来了。 过了国界后不知翻了多少座山头,越往前走山上树木越来越少,现在连茅草也越来越稀了,呼呼的山风吹来在身上,阵阵寒冷龚人。背壶里的水早已光了,背的子弹、压缩饼干和喊话传单,越来越来沉,交错在肩上的各种背带勒得生生作疼,过一会儿就要用手理理勒在肩上的各种带子,实在是走不动了,又不能问还要走多久?在我身前身后没有一个知道行军路线的人,就这样一路跟着前面的队伍,下谷时就就要小跑跟上,上山时人碰着人走在一起。 前面的战友传来口令:“向后传,原地休息。”在这没有树木的山上,有的人就地躺下来,有的三两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前面人员在悄悄的运动,向后传着“九连的,跟上!”我和两个翻译跟着卫生员在一起,向前摸着前进。全连人员聚在一个小山谷中,连长对全连人员进行再一次战斗动员,他压低声音:“同志们,左前方能看到的一道山梁就是六一二高地,担负主攻的是七连,八连为预备队。我们九连的任务是绕过六一二高地,占领四号公路,切断敌人的退路和阻击四零零高地敌人的增援。”停顿一会连长接着说:“现在是五点三十分,还有半个小时战斗就要打响了,只要大家听到七连战斗打响,迅速从六一二高地后侧穿插过去。”嗬!战斗的布署现在才传达到战士们呀,现在已进入战斗,我们当战士的现在才知道了战斗意图和任务。 天将破晓,东方天际开始发白,六一二高地的山峰映在东边的天际里。在我们的左侧一道剧烈的闪光过后,六一二高地上一团团火球照亮了山梁,“咣、咣、咣”的爆炸声中,“嗒、嗒、嗒”的机枪声更加清脆。 “跟上!”全连的喊叫声汇聚一起,老兵叫着新兵,班长呼唤全班,排长命令全排,一时间,还在晨雾的浓罩中,全连战士就象是被驱逐的山羊一般,奔窜在六一二高地背后的山坡上。六一二高地的越南军人,还在睡梦中被惊醒,一个军官穿着短裤头,抓着带有手枪套的腰带,一手拿着手枪,从六一二高地的北端往南峰逃窜而去,山峰上只听着叽哩哇啦地叫声乱作一团。六一二高地上枪炮声大作时,在我们的身后山谷里,发出具大的雷呜声,一束束闪光把北面的天边都烧红了,有人惊叫道:“我们部队全线总攻开始了!”越南当局肆意践踏中越两国人民的友谊,推行地区霸权主义,以暴力驱赶华侨,有计划、有组织地制造边境纠纷,变本加厉地进行武装挑衅,侵犯和蚕食我广西、云南境内的领土,今天我们终于被迫进行自卫还击了!我们记住这个日子,这一刻是ffice:smarttags\" />1979年2月17日早上七点,中国边防部队在广西、云南开始对越南进行有限度的自卫还击作战。 与六一二高地背后对应的山坡北边,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向前就是一片开阔的斜面山坡,完全暴露在六一二高地的有效射程之内,走出小树林,全连正要通过这片开阔地时,六一二高地的暗堡中射出稠密的子弹,将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压在树林边缘,全连行动受阻,被迫隐蔽在小树林里,尾随在九连后面的是八连一部分人员,也阻滞在小树林中。 天色完全大亮了,六一二高地上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分不清是什么炮打的炮弹,就象流星一样在没有确切的弹着点的六一二山峰上狂轰滥炸,迫击炮炮弹没有落在高地上,掉在山谷的树林里,“咣”的一声,爆炸后发出哗哗的落叶声;无后座力炮、四零火箭弹本来是能破甲打击坦克或工事的,那些打偏了方向的火箭弹在崖石上爆炸的瞬间,产生一个个火球。在高地北端的制高点上,有一个暗堡,从里面喷出的机枪火舌有一尺多长,把七连的大部份指战员压制在一个山沟中,六一二高地背侧是一堵断崖,只见七连的一个战士从断崖上攀上去,将一个炸药包放在了暗堡上,随后人就在滚下断崖时,“轰”的一声,那个暗堡连同山峰北端突出部位一起消失了。 在地堡被炸药包炸掉的瞬间,一个战士冲上山梁,在他前面奔跑的是一个越南军人,提着一把手枪向山梁南端亡命地跑去,这个战士在他身后追上去,一把从后腰死死地抱住这个越南军人,两人开始扭打起来,扭打了几圈后,在那透在空中的山梁上,我真真切切看着这个战士抱着越南军人滚下了山崖…… 六一二高地主峰的越军被七连的强攻给消灭了,背侧断崖的石缝中隐藏的越军很难发现,他们依赖着岩石和树木作掩护,用密集的火力封锁着我连要通过的一片开阔地。一排被迫退回到树林后,依靠树木作掩护,一班机枪手架着机枪对着六一二高地断崖下的火力点进行搜索,副射手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在机枪手“嗒嗒、嗒嗒嗒”搜索火力点时,副射手就站立在旁边,机枪手对他说:“蹭到树后面去。”副射手只是向后移了两步,仍旧站在那里,只听“嗖”一下,一颗子弹打中了副射手的左胸,“啊”副射手蹭在地上,右手本能地捂着左胸,这时机枪手放下机枪,转身坐起抱着副射手:“叫你蹭下,你就是不听啊。”说着就连声喊着:“卫生员!卫生员!”这是我连的第一伤员,连卫生员急忙跑来进行包扎。战前,我们每人都发有两个急救包,卫生员撕开急救包将有橡胶的那一面,贴在副射手的左胸的伤口上。这是一个小小弹洞,在左胸的外侧,鲜红的血从弹洞口里向外缓缓地流着,并有小泡同血液里冒出来,卫生员说道:“伤到肺了”。刚开始,副射手还清醒地靠在一棵松树上,大家有问着什么或是点头或轻轻作答,在卫生员刚一包扎完,他的脸色就变成灰白,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连长,连长,这个人昏过去了!”卫生员的声音都发直了,惊慌的叫着“连长——”没有连长回应,只是指导员来到跟前道:“赶快把他抬到后面去!”卫生员的眼泪流下来,并哭着对昏过去的一班机枪副射手说:“你要给我挺住呀。” 指导员向大家问道:“连长去了哪里?”有人在山下面说:“我看到连长带着电台兵下到山沟下面去了。”又有人喊道:“指导员,我们连有很多人被困在下面山沟里,出不去。”指导员这时发出指示:“二排的同志,快与山沟里同志联系上,让他们撤回来。” 这时,半山坡的草丛有人在喊:“指导员——,四排长负伤了,去了两个新兵救他,新兵也都负伤了。” “他们现在都在什么位置?”指导员向前面喊道。 “就在六一二高地对面山坡上。” “同志们,跟我来!”指导员召集几个人从小树林冲出去。 冲在指导员前面的战士还没有到达四排长负伤的地方,一排子弹飞过来,有人又倒下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开阔了,没有一丁点可以用于隐蔽的障碍物,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控制之下,有人又在叫:“指导员,前面又有人负伤了。”“指导员,有人牺牲了!”倒在草丛中的战士叫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