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时刻fficeffice\" /> 离炮火准备只差3分钟了。 按规定,供各级指挥员使用的大小电台,报话机、指挥机全都开通联络。就算这时敌人收到信号,再报上去,也来不及了。 营连使用的884电台和861指挥机质量实在太差,杂音太大,一开机就咕咕呱呱,若报务员走到地势低凹一点的地方就收不到。 士兵们又紧张起来。 一连尖刀排长周龙勇问五班长杨柱: “你这时最想什么?” “大话咱不吹,老实讲,在想父母,想婆娘。特别是新婚的婆娘。你呢?排长。” “我想家,好像我们这时离家有十万八千里。” “排长,我怕是回不去了。那样,就害了她啦。”杨柱有点动情,“打完仗如果你还活着,那么就请你把我这时的心捎给她。”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顿景田副营长,带着部队赶到78号高地,只有两个排跟上来。本来整齐的队伍,终于被黑森林扯断了。仿佛一根绳子,用力过猛,就会被扯成几截,现在,全营的人大部分掉在后面摸索。 不管怎么说,他顿景田作为尖刀连的指挥员,已经穿插到位。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袖子上又多了一层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和着的泥巴、血迹。 “报……报告”,他喘吁吁地对着861指挥机讲:“到……位。” “好样的!加强警戒,准备战斗。”向坤山激动得握话筒的手颤抖起来,“老刘,把这鼓舞人心的消息通报各连。” 然而,这激动只像夜间的闪电,瞬息即逝。炮击马上就开始了。按说,各连现在都应到位,埋伏到敌高地附近,一旦炮火准备完毕,马上就发起攻击。但现在,大部队都在老林中迟缓行动,敌人的炮火会不会打到我们头上?部队在遭到炮击的情况下,会不会放羊?会不会摸错方向? 向坤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报话机前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各连注意,炮火会餐(炮击)时,加快行进速度。不要乱!不要搞错了方向。发挥一营的光荣传统,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必须完成任务。” “报告57号,请放心,不战胜就战死!”就是二连长王仕田的声音。57号是副团长的代号。 “我们既完成任务,又要活着回来。”一连长胡湘江的声音刚健有力。 “我们决不会拖全营的后腿……” 三连长话音未落,884电台就传来“5秒……4秒……3秒……2秒……拐拐,大风”的信号。 这是开始炮击的命令。 无数门加农炮、榴弹炮、火箭炮吐出一丸丸腾烧的火球,从我军部队头上呼啸而过。倾刻,—个黑得凝重完整的天窗,被撕得稀烂,仿佛江河倾倒,山崩地裂。冲天而起的烟云光柱遮盖了所有山峰。大地在颤动,森林在颤动,战士的心也在激烈地颤动! 历史永远记住这个时刻:ffice:smarttags\" />1984年4月28日5时56分。 “瞿……瞿……” 空中炮弹朝敌阵地飞去。 配合八团进攻的军炮团团长吕正刚告诉我,那晚,光他们团4个营就发射1300多发炮弹。 “嚓嚓嚓……” 森林里士兵们往各自的冲击出发阵地奔去。 炮弹飞行的速度很快,士兵们的步子还是迈不出去。藤条、灌木、竹丛、茅草仍在阻挡着他们行进。 时间啊,你慢些走。平时感觉不到时间宝贵的人,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道理。 6时10分,对方还击了,一O五榴弹炮、一O七火箭炮、百迫、一二O迫击炮等对准中国军队开炮。炮弹一发又一发飞来,接着是成排成团地在穿插部队的天上地下爆炸。顿时,空中有如划过千万条闪电,敌人的,我们的,并行着,交叉着,伴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组成一张严酷无情的多色彩的死亡的网,相互罩着,又扯开,又罩着……看谁是强者,谁能把对方罩死并化成灰烬。 此时,一营的官兵们觉得,自己的命运全被这张网罩住。怎么才能撕开,突出去? 高温高压的弹片在横飞,巨大的土块腾空而起,大树被连根拔起又摔下来。金黄的火舌在狂舐着树木山草,大自然那合谐的声响都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所压倒。一切都淹没在硝烟之中。有如海上的航船遇上了台风,有如毁灭性的唐山大地震。士兵们扑在地上,大地在晃荡,把他们筛来颠去。炮弹炸裂后,有的被削去一半屁股,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脑袋只剩了半边…… 这是个一切都处于疯狂中的时刻。大森林也失去了它的威严和沉默,也在呼喊、抽搐、呻吟、流血。死神猛扑向每个士兵,每个士兵也在和死神搏斗着。此时此地,死,多么简单;生,多么困难。 穿插部队的腰部和尾翼,也就是二连、三连和枪连、炮连组成的火力队,恰好在敌人的射击圈内,伤亡最大。他们哪里知道,敌人的大炮早就瞄准了这片峡谷和森林,越军要用卷地毡的方式,把森林和穿插部队都炸完。敌人用来拦击的是一O五榴弹,瞬发和空爆引信,这种炮弹一碰到树枝就爆炸,空爆像伞状,杀伤面大,直径150米范围内的人都难躲避。 在这十分危急的情况上,营指挥所作了临时分工:刘年光向下指挥,陆豪向上汇报,向坤山抓全营的进攻和防御。 “老刘,通知二连和火力队,让他们赶快把连队带出炮击区,伤员、烈士也一起抢救出来!”向坤山焦急地说。 二连已被罩在火网下难以摆脱。此时,连长王仕田和指导员高韶林,也正在商量怎样尽快地把部队从炮弹的魔爪下拉出。 “嚓”地一声刺耳的巨响,一发炮弹触树爆炸,弹片像雨点般地向四面八方散开,一群战士很快趴下,有的还扑进最近的一个炮弹坑,双手抱着脑袋。 “打!给我狠狠地打这些狗日的。”副连长丛明愤怒地跃起来,指挥他带领的机炮排还击敌人。 他刚举起右手指向前方,又一发炮弹落在他身旁。右手被炸飞了,一块弹片顺着钢盔下沿从前额钻进脑里,一股红白相间的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倒下了。 丛明这个干部子弟,如果个子稍矮一点,那弹片就只会擦着头皮而过。可是,他像父亲一样,是个山东大汉,1.78米的个头。 有人说,聪明男子多薄命。丛明亡得早,是因为他太聪明。亡得早的人是因为他太聪明,这倒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聪明是真的。还在上学、中学的时候,丛明几乎连年获得“三好生”称号,1978年参加昆明市高中数学竞赛得了第三名。他考入昆明陆军学院,只用了一大半的精力学习、训练,还用了不少时间读古文,写了几百首古诗,毕业成绩竟还名列榜首。他当作训参谋时,写了《亚热带山岳丛林地训练教材》,军区准备拍部录相。参战前他训练的尖刀排成绩突出。团里组织连以上干部去参观。丛明出了名,后来人们干脆喊他“聪明”。这样的人,一上战场就牺牲,真可惜! 有人说,丛明牺牲,是因为他那件梁三喜的军大衣灵验了。 1983年,八一电影厂来他们团拍摄飞高山下的花环》,团里派作训参谋丛明去当联络员。拍到梁三喜留下的遗物一军大衣时,丛明慷慨地把自己的大衣借出来作道具,没想到他后来真的成了梁三喜。这样说,当然不可取。但丛明大公无私的精神是众所公认的。他连里的士兵家里经济有困难,他就悄悄把自己的津贴给他们家里寄去。拍“花环”要借大衣,在场的十多个干部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跑回去抱。 士兵们多么喜欢他们的副连长啊,可惜24岁的副连长过早地离开了他们。士兵们流泪了,连长王仕田、指导员高韶林也流泪了。 “轰、轰……”又有几发炮弹在二连的士兵中爆炸。 透过微弱的晨光,王仕田只看见少数几个人爬起来。更多的人还在血泊中呻吟、抽搐……其实,遇到空爆的炮弹,卧倒也枉然。 王仕田不知所措,身上全是泥土,耳朵几乎震聋了。血不再流了,思维、生命、空间……凝固了,一片真空。 “注意隐蔽!注意隐蔽!”高韶林向爬起来的人打招呼。 一颗炮弹朝三连的士兵呼啸而来,但指导员陈勇没有听到,他只觉得背后有个什么无情的东西临近了,他条件反射地喊了声卧倒,就趴在地上。炮弹爆炸了,但他仍然没有听见,只是觉得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背上,压得那样紧,连气都喘不过来。身子在重压之下一阵痉挛,呼吸困难,双眼突然发黑…… 但他很快又被震醒了,仿佛觉得有人在一连呼唤他,一边搬动着—棵压在他身上的被炮弹劈断的大树。幸亏头上的锡盔支掌着树干,要不然,就砸成肉酱了。 他一滚,从树下爬了出来。 陈勇感到头痛难忍,胸闷气喘,周围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起初,他的神智还不清晰,以为炮轰已经停止,后来才明白:他的耳底被震出血,几乎听不到声音了。 在一阵爆炸之后,是谁喊了声:“指导员尸声音模模糊糊的。 他回过头,只见陕西兵于喜建的左臂离开身体掉在地上,腹腔开了个大口,肠子哗地流了出来,脑浆像豆腐渣一样贴在树干上,于喜建还来不及叫第二声,便断了气。 有个新兵趴在地上,一只被炸断的胳膊伸到前面,手指还在动弹。而刚才于喜建喊叫的地方,一个刚被炮弹掘起的大坑正在冒烟。 陈勇挪动一下身子,抖落了身上的碎土,奔过去,看着这悲壮的场面,不禁鼻子发酸,簌簌落下泪水。[此帖子已被 xy-sunny 在 2009-12-11 22:12:50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