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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转帖]我的越战经历—一个两度参战老兵用生命记录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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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越战经历(一)


各位战友,从今天起,我就把我的作品陆陆续续的在这里贴上,请大家关注!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一段被封存近30年的历史。这段历史对于那些亲身经历这场战争的人来说,刻骨铭心。战斗中每一天的生生死死,恐怖与黑暗,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将终生伴随着他们,直至死亡……
  10多天的海湾战争给几千名多国部队战士造成“海湾战争综合症”;但是,中越战争夺去了我们无数战友弟兄年青的生命,同时给几十万中国军人造成的“越战综合症”,却少有人问津。
  这段历史,长时间地缠绕着我及我的战友(首长)们。今天,国家开放,人民安居乐业,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有责任将这段经历告诉人们,我相信,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会重新公正地审视那场战争!
  由于自己文笔水平的低下,日记中往往词不达意。加之仅仅是个人经历,难免以偏概全。但,确实是我用生命记载的历史。
  日记中提到的每一位官兵,他们并没有银幕上的豪言壮语,也不象人们想象的那么高大、伟岸;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亲爱的战友!不管他的表现如何,都无愧于我们伟大的祖国。因为当时我们每一个人心中的崇高信念就是:为保卫祖国而战斗!
  战友们啊!看着长眠于麻粟坡、河口南溪、马关、都龙等地烈士陵园的战友,想起高地上的艰难岁月,无论你们今天有什么不顺心,我们都是幸运的。
  我相信,你们会为人生有这么一段经历而骄傲。
  珍惜生命吧!

续一


越南老街省,是整个反击战中,西线的主攻点,因为有中越铁路直抵越南首都河内。如果不先拿下老街,我们沿线的后勤物资补给将严重影响整个战役。按中央指示命令,6点30分开始全线炮击,7点发起总攻。可现在才6点。是不是在接敌运动中,被敌人发现、或碰响了地雷什么的不得已才提前打响。我们及整个部队尚未到达冲锋点啊?这下反而提醒了沿线的敌人,仗,将更加险恶。
  枪声就是命令。这时整个部队快速小跑前进。刚才走不动暗底下骂娘的一声不响了主动紧跟,疲劳累了一夜的感觉一扫而光。经过一片森林后下山,还好,这山是土山,但夜晚潮湿的露水将山上的植被喷刷得油滑油滑。不知原来有没有路,反正这路是新踩出来的,有草有水有泥,就象家乡的煤窑运煤的那种船子路、泥巴上冲点水,将煤船放在上面就滑起来了,她妈的这钢板鞋就象船子一样,人一站就滑滚倒。大家干脆坐着滑下去,我前面的一个富林新兵想慢慢地摸索着下,被后面一个老兵一脚踹了下去,几乎是连滚带爬到达山下河底的。他还不敢讲话,因为大家这时要快速前进,你他妈还慢腾腾的,误了大事,杀你十个也不解恨。我在后面也跟着下滑,昆明兵苏建荣的所有装备怎么丢失的,他都搞不清楚,他知道犯了错误,所以不敢报告。
  山下是一条小河。记不清已经过了几条河了,反正从越过国境1号界碑算起,已经湿过几次袜,脱过几次鞋了,记得听老兵讲,我们与越南就是以河为界,这东南亚热带所以富饶,就得益于水多河多。
  过完河穿上鞋,顺着一条上山的小沟一路小跑前进。经过一个有几间草房的地方,越南人用巨大圆木制成的水车,发出“咚咚”的响声,象似百有什么机关,吓得大家拼命冲过。叉口路上躺着一具越南人的尸体。插在胸口上的匕首还冒着热气。
  不知走了多少时候,这时天已大亮,来到一个丫口边暂停下来,我们看到前面半山上,已有一些部队安扎下来开始挖掩体,有的已经用巴蕉叶、树枝将掩体伪装好,估计我们应该快住下了吧?大家一阵轻松。这时我看到在路两旁的坎子上,很多民工停下来喂马,吃干粮。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危险、还是吃干粮不开钱?看着他们一个个猛吃猛喝的样子,我们感情木然!他们似在赶场,好象战争与他们无关。这时候我们想的是:我们这些兵下一步将被怎么样安排?听说在我们运行的途中,遇到了一股越南人,被放了冷枪,死了几个战友,而越兵不知去向。我们怀疑在我们四周的森林中,随时都会有越兵出现,因为这是在人家家乡。也可能冷枪每时每刻要那个人的命。
  从昨天下午起,我们就没有吃饭了,在国境线上,做饭的烟雾怕被越军发现遭炮击,一律吃干粮。压缩饼干虽然营养配比好,但一口咸味,硬如石头,此时管你什么营养,虽然三顿没有吃饭了,但没有一个战士有吃兴。现在最关心的是生死。好象昨天早上的饭是在公 路边吃的,是炒肉,香喷喷的白米饭,有点糯,特好吃。唉,也许那就是我们这一生中“最后的晚餐”?
  绿油油的阔叶上滴着露水,露珠上闪着一丝丝白光,各种叫不出名的植物遮天敝日,驮马悠闲地寻食着树底下的嫩草,民工们穿着青一色的衣服,脚上有穿草鞋、穿胶鞋的,津津有味地吃着干粮。老乡们,你们是强征的还是自愿的?为了一点点钱,你们何至于冒这种生命危险?我们当兵纯粹是为了复员退伍有一份工作啊!而且一点也不知道要打仗。

[此帖子已被 machael 在 2014-5-20 21:19:49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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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二

作者:情系扣林山 源自: 布衣在线


前进的命令下来,部队又纵队紧急跟进。在过半山弯道的时候,一匹驮着4发炮弹的马一脚踩空掉下了山岩。所幸的是炮弹没有碰炸,否则炮弹一响,越南人知道,这满山的中国军队,一排炮打来,定叫你人仰马翻遍地开。可怜那匹马,这狭窄的山路,人走都困难,还要驮着重重的东西。战争期间,人死都没办法,更何况一匹马掉下山。惊悸片刻,部队又继续前进。
  按事前命令,我们三营很快就占领了120高地。由于人多,各连排在迅速散开时显得又慢又乱。在抢占一段背弹面最好的斜坡时,一排爬在上面的一个新兵踩滑两块石头滚下来,老兵立即叫下面的人注意,石头越滚越快,我们前面的几人让过,后面的两个老兵终因躲闪不及一个当即砸断腰杆昏死过去,一个砸伤,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卫生员马上给重伤员包扎,喊来民工叫抬回后方。这是战斗打响第一个非战斗减员。踩滑石头的新兵被大家狠狠地臭骂一顿,这骂声是大家对贪生怕死者的愤怒。他们班长用枪对着他骂道:妈的老子枪毙你!
  一营转冲班老方向,二营向水头方向穿插,八连进攻左前方的扣周。八连副连长尚小聪身先士卒带头冲向117高地。他每跃一层坎子就匍下,抬头观察前方又迅速跃上第二层坎子。不到两分钟时间,他已飞一般地冲上20多米高的3道土坎,正当他观察山顶准备作第四次跃进的时候,敌右前侧面射过来一梭子弹,其中一发准准地打在尚副连长的额头上。这位23岁,英俊精干的战术标兵,就这样倒下了。这是战斗打响以来,全团第一个牺牲的干部。八连指导员陈代选大喊:为副连长报仇,冲啊!随即带领全连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向119高地,在我团强大的火力支持下,很快又占领了118高地。八连攻克119、118、117高地的任务是坚守117高地,切断8号公路,阻击北逃之敌。117高地是紧靠8号公路边突出部的一个小茶山。山顶不过400平方米左右,光秃秃的。正前方是一片森林,右前公路对面是139高地,后面118、119高地。占领117后,时间是12点过,大家迅速修工势,一些战士由于太累,睡倒在高地上。1点30分敌人枪炮就响起来,这次139高地上三挺机枪,正面森林中一挺高射机枪一起向117高地倾射过来,看来敌人要反攻夺取失去的阵地。几名越南女兵在对面的山林里时隐时现地用60小炮边打边跑,打两三发又换一个地方,她们每打一次,八连就死伤几个。在接近山顶的过程中,已经死了几名战士。八连尖刀一排迅速在117高地正前方构筑工势,一班副班长弯腰挖土,一发60炮弹呼的一 声落在他腰上爆炸,将他炸为两节,紧接着第二发又准准地落在他腿上。二班尚显祥看到119下面3、400米处一个越军向高地爬来,他端枪瞄准说:“让我送他一颗子。”“叭”的一枪射去,敌人应声倒下。他刚爬起观察,敌人一枪打来,他感到右肩被碰了一下,热乎乎的。一看,血流了出来,他喊道:班长,我着了。很快,血已将右肩衣服染红,老乡余克祥赶快撕开急救包帮他包扎。由于没有脱开衣服包扎,所以没有很好的止住血,刚包的纱布又一片血红。这时从8号公路方向,又飞来密集的炮火在八连队伍中爆炸,伤亡不断增加。阵地上到处乱作一团,敌人密集的炮火几乎让他们无处藏身,尚显明、余克祥没有挖掩体,躲藏来到陈荣灿处,陈荣灿看到尚显明已经负伤,赶快让他俩倦进洞内。三个人卷在一个人的掩体内,抱住一团出气都困难。炮火稍一停,陈荣灿就爬上坎子看,妈呀,到处是死伤的战友。看到配属八连的枪连指导员刘云宽躺在那儿,身上到处是血,已经几处中弹还活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不顾一切地就冲出去将他背了下来,途中一梭子弹射来,打在陈荣灿裤脚上,俩人顺势一倒,保住了性命。八连连长彭松荣在向营部报告中紧急报告了这一情况,说敌人炮火太密集,无法坚守。八连干部战士在117高地的遭遇,很快传到了军、师首长的耳朵里,军部逐级上报军委。师长亲自在电台中对八连传达了中央军委的批示,师长语气沉重,一字一句地说:“八连的全体干部战士,你们为了祖国的荣誉,为了人民的安宁,冒着敌人强大的炮火象一把不卷的钢刀,牢牢地插在阵地上,我代表中央军委、代表全国人民,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礼。中央军委已经决定授予你们“血染战旗红”英雄锦旗。现在希望你们继续发扬成绩,人在阵地在。坚持到战斗取得最后胜利!”这个声音象一道巨大的暖流,温暖着我们三营全体干部战士的心。营长在电台中重复命令:无论如何必须坚守,人在阵地在。
  八连又报告已死伤了40多人,要求补员。答复马上派。其时营指看到八连被炸,想增援八连也无能为力,一是通往117高地的方向,到处都在遭到炮击和枪击,而且不知道炮弹来自那个具体位置,无法报请我方炮火支援压制,二是抽出七连或九连任何一部又怕情况突然有变,一位机枪手冲向山顶的一棵树底下,准备用树作依托向下射击。刚架好机枪,一发炮弹飞来,准准地炸在树下,我们这位战友顿时炸成几块飞上天空,吓得我们大家全身发抖。八连连长彭松荣、指导员陈代选报告,又死了很多战士,每一个角落都暴露在敌人炮火之下,无法坚守,请求回撤。营长没有答应,说,必须坚持住。团里已派其他部队向敌后包抄。此时此地,117高地对于八连来说,就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三面敌人的枪炮声,每时每刻都在吞食着八连干部战士的生命,两位排长,几位班长20来位战友在短短的2个多小时内就死在了117高地。连长指导员再三请求回辙,仍然遭到营指挥所的拒绝。其时,营长在没有接到团里答复之前,也不敢答应任何一名战士从占领的阵地上撤回来,更何况我们全线是在第一天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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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三

作者:情系扣林山 源自: 布衣在线


连里的两瓦电台已经被炸坏,失去了和营里的联系。从扣周、139高地和树林里三面打来的枪炮,将八连压得抬不起头来,伤亡惨重。副连长命令余克祥快速跑回团指挥所,要求炮火支援,连队死伤70多人,要担架运送伤员,护送尚显祥到卫生队。时间紧,任务急,余克祥接受任务后扶起尚显祥就从山后跑。他们知道,每提前一分钟到达团指、连队就会少死一批人。时间就是生命。他俩慌不择路,手被茅草划破,脸被刺挂出血也全然不顾,几层楼高的坎子,一跃飞下。此时的尚显祥完全忘记了自己右肩已被打断的疼痛。跳到118高地反背树林中,他俩看到树上挂满肠子内脏,树下,三班广西兵何风莲的上半身象一尊铜像立在土中,肚皮胸腔一片焦黑,光着头、舌头伸出、眼睛圆睁,下半身已不知去向。在他身旁散落着七、八个水壶。不用说,何风连一定是不顾个人安危,下山来为班排取水,途中遇敌人的炮弹而牺牲的。他们吓得边滚带爬掉入河中,河水齐腰深,脚下水急苔滑,两岸漂着很多越军尸体。这时,他俩遇上了三班长朱天全(昆明兵),三人一道,扶过河。余克祥一抬头,发现对面村子边卧着几个越兵,他失口而出:“我们死定了!中了敌人的埋伏。”他们下意识地扑向岸边。尚显祥拿出唯一的一颗手榴弹将食指套上拉环,三人准备与越军同归于尽,宁死不做俘虏。但敌人并未首先开火,三人中朱天全掩护,余克祥几个翻滚跑到敌右侧,一看是几具越军尸体,三人虚惊一场。
  营长赵鸿翎从电台中呼唤八连说,有部队已经包围向扣周方向,叫他们坚持最后几分钟,但是一遍接一遍,八连始终没有回音,营长呼累了,教导员又接过来呼。
  八连已经没有了……一俱俱尸体从八连方向抬过来,有几具尸体一路上还滴着血,好多是在血衣泥水中包裹,显露出恐怖的定型表情。一个叫我拿口水给他喝,当官的不准,对他们解释说:“你不能喝,一喝就要死。”救护知识就是这样讲的,究竟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后面跟着两三位拄着树枝的轻伤员走来,经过每一个战士的面前,他们都要看上一眼,也许是在寻找自己的老乡想告诉些什么,我们目光呆滞地送着他们中的每一位,目光中我们互相告慰:战友啊,你多保重!
  这个时候真想问一问他们前边的情况,但实际上我们谁也不知这场战争怎么打,地形不熟,敌情不熟,全线怎么样。我们现在只有害怕,看着这么多死伤的战友,可以说,此时此刻,参战的很多人,没有一个不是希望自己负伤的,哪怕断一肢手一肢脚。准确地说,虽然伤了残了,但至少可以保住生命。靠坎的一个伤员请人帮他松一松拴在胸前的止血三角巾,没人帮他,他就自已解开说:舒服多喽!过一会叫伤员往后走,有人扯他起来走,但,已经扯不动了,他死了!
  下午,枪声渐渐暗下来,117高地上看不见一个人影,敌人的枪炮声稀稀落落,我们坐出掩体外,大家一个个默默无语,抑住不住的眼泪冲出了眼眶,我们确信:八连100多名战士已经全部牺牲。下一个将轮到我们,我们真的还没有来得及向家人道别,我们才19岁呀!
  不知哪一个战士抑制不住,哭出了声,这一哭,很快传染了其他人,又有几个哭了起来。当官的为了制止住哭声骂道:妈的,哭哪样哭,不准哭!其时,他也很害怕。他在骂大家的时候,分明带着哭声,不准哭三个字他几乎是哭出来的。我们知道,他实际上是在替我们用骂声来表示自己的不满。战前宣布的战斗纪律中第一条就是绝对服从上级命令,有一条是受伤不哭不叫,轻伤不下火线。
  战斗仍在继续,不知道那一个连队从117高地侧面包抄,加上正面团里强大的力火支持,几个越南女兵被打死一个,三个被活捉,从8号公路上押了过来。师部命令将三个女兵押过去,那里有翻译,可以拷问出一些越军的秘密来。一排长张仁敏接受命令后,带着一个班的战士,高高兴兴地“护送”着这三个女人向师部方向走去。
  抓住三个越南女俘,大家顿时又兴奋起来,都想看一看越南女兵啥模样。当官的吩咐各小组不许离开岗位,自己却借口跑上山顶去看。我们得不到看,只能等越兵经过小路时才能远远地观看。女兵,军人,在我们心目中一定是与男军人一样英姿飒爽。她们打我们那样灵活,凶猛,号称亚州霸王,今天终于可以亲眼目睹。可是眼前我们看到的是,三个女人有1.4——1.5米高,脚上的姆指和第二指之间夹着一根绳子系住简易拖鞋,穿着灰色的服装,瘦瘦的,蓬头垢面。算不上好看,也并不可恶,一个个典型的边民妇女形象。如果不是战场上将他们抓住,平常看到,你百分之百的说她是边民,绝对不会拿她们与战争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象那是在荆棘丛林中快速穿梭的战争精灵。看来越南人全民皆兵是真格的了。
  傍晚6点,我们连增援八连的一排终于用十五分钟的快速抢上117高地,让人大惑不解的是,阵地上只有几个躲在岩石下、树桩下的兵和2、30具尸体,其余人员一个都找不到。一排将这一情况报告了营里。大家分析,一种可能是连长,指导员带领连队为减少伤亡,采取转移方式走失了方向,包括师领导干部认为这一可能性最大。因为一是地形不熟悉,二是森林密布,三是战斗激烈,慌不择路,容易走散、走错,而且天近傍晚,方位容易判错。第二种可能是全连被敌人“包了饺子”做了俘虏,已经带往越南纵深。
  7点,营部又命令我们九连的二排上八连阵地与一排打扫战场,抢运伤亡人员。7点过虽然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树林中已经基本看不清什么了。二排长黄可明接到抢运伤员的任务后,果敢地命令到:赵端华(班长)带四班在前面打主攻,马学义带五班跟进;胡绩贵带六班打助攻。先救伤员下来,第二步再抢运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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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四



作者:情系扣林山 源自: 布衣在线



大家蟋蟋蟀蟀在灌木丛中直奔117高地,排长首先要找的是跟随八连打主攻的副营长刘启华,以便确定他的死活?向师部报告。如果副营长死了,无疑就是开战第一天来我军死的第一个营级军官。估计他是不会死的,否则对军心的影响会很大。黄排长不愧为全团的战术标兵,只见他运用各种战术动作,在坡埂上象一头老虎窜上窜下,最后终于在一棵被炸断的大树下,找到了副营长刘启华。平时我们搞技术训练,大家都是被动的,甚至是被迫性的,虽然教练苦口婆心地讲做好战术对于保存生命的重要性,但在艰苦的训练中仍然常常偷懒。新兵训练中我就因为一个动作做不好,被副营连长丁成方踢过一大脚,当着一百多号战友的面,我把流出的泪水咽回了肚里。如果不是看到二排长矫健的动作,对于做好战术动作不会有这么深刻的理解。夸张一点说,子弹追不上二排长。

二排的五班、六班20来个战士在黑暗中高一脚、低一脚地摸索,竟和前面的四班、排长等失去了联系,六班副韩晓匍匐向上爬,敌人两梭子打来没打着他,跟在后面的机枪手姿势高了点被撂翻了。大家不敢大声呼叫,怕敌人知道,黑暗中转了几十多分钟仍找不着排长,急出了虚汗,心想,再转不出来,就成了敌人锅里的“饺子心”了。不用命令,黑暗中一个用手示意一个,纷纷赶紧撤回120驻地营部。谁也不敢下命令,明确说出撤退两字,因为那样的话,谁说的谁就违犯军纪。战中违犯军纪大的就地枪毙,小的收枪处分,跟随部队当民工背武器弹药。而战士没有武器就意味着死亡,因为你只有被打的份。处置你的权利就掌握在班长、排长的汇报上,关键时刻可以先杀后报。没过多久,四班老乡王明远又转了回来,他们也迷失了方向。

深夜12点过,陈荣灿才扶着刘云宽从山下摸上来。他说天一黑他们从117后面直下河底,又绕118、119顺河摸 着上来,通讯员背着个云南老乡伤员走,被昏暗中射出的一枪穿两个洞打在河里,他们在后没死。他刚介绍完情况,营长赵鸿翎命令他返回连队。

冒着生命危险,经过4、5个小时救出一个指导员,惊魂未定,现在伸手不见五指又要叫他去117“送死”。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营长,营长严肃地说,7连9连5、6点来接替你们,赶快回去。军令如山倒,陈的哀求无望,只好说自己武器掉了,营长随手将通讯员的冲锋枪给了他。无奈,他只好抱着反正都是死的想法走向黑暗。谁也不知道陈荣灿那一夜是怎么走出来的,后来听张太祥、九班长李自成讲,他是早上才爬上高地的,问他,话也不说,变傻了。

2月18日上午,整个战场很平静,敌我双方都在揣摸对方,不愿暴露出自己的目标、企图。三个越南女俘虏已交给后续部队押回国内。我们连仍在120高地待命。全营已经知道,昨晚八连连长,指导员带着40多人偷偷逃回国内。自卫还击第一仗,关系到国威军威。主攻连,这是多少连队战前申请都得不到的荣誉,最后经师、团领导研究决定,由战术好、作风硬的八边夺得。连长彭松荣,战前是师教导队的作战教员,熟读兵书,精通各种战略战术,1964年全军大比武,曾获昆明军区第二名,多次出入边境,对东南亚山岳丛林地,比较熟悉。作为尖刀连连长,条件无与伦比。指导员陈代选是师政治部派到基层“镀金”的优秀苗子。临阵逃跑,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奇耻大辱。团长吕东山命令营长派人将他们扣押,拖来枪毙,其余战士全部开除军藉,以正军纪,消除影响。这一消息有如瘟疫一样,迅速传开,传遍前线,影响着我们每一个战士。宁可死在前线,也决不做逃兵,这是我们当兵的最基本的道德标准,大家真巴不得亲眼看到枪毙这两个人。

但是这两个干部也死得有些遗憾。他们也是勇敢的执行命令,不得已才离开阵地的,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脚伸向国内,跨过国境线。只要呆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等待救援,性质就不一样了。跨过国境线,就意味着中国军队被小越南打回了国内。如果外国人知道,中国人就丢尽了脸面,杀一千个人也挽不回这影响。

昨晚余克祥、尚显祥、何风连三人到团卫生队后,战友们捐出雨衣为他们铺床(草草、树叶垫底,雨衣在上即为床),每人还得了一碗干饭(无菜)吃。早晨起来他们看到三个越南女俘虏在对着他们三个小兵傻笑,吓得他们赶紧躲开,害怕越南兵的笑声里隐藏着什么灾难。在他们睡的侧面,白布整整齐齐地盖着几十具等待运走的烈士。

截至清晨,清理117高地,共剩两名班长,5名战士一直坚守在阵地上。由于八连已基本灭亡,剩下的人全部撤到团部,负责站岗当警卫。

团里叫一营二连派人把三个越南女兵押回国内,任务落在刘军、通讯兵吴仕军和另外一个兵身上。走着、走着他们发觉不对,这是在越南的土地上,万一半路跑出个越南人来增援我们就死定了。三人一商量,点头会意。吴仕军向营部报告,说越南女兵反抗,营长回答说:“你们提的是烧火棍?”三人马上领会了营长的意思。他们让越南女兵先走几步,然后抬起枪,一梭子。三个女人没反应过来已去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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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五

作者:情系扣林山

源自:布衣在线


这就是战争!

此时此地,用这种非常手段押送俘虏,是我们大家一致认同的最好方式。

战争没有任何规则,如果有,那就是:你死我活!为了你死我活,可以使用任何手段。一切为了胜利,一切为了早日结束战争。不存在仁慈、怜悯,否则就不叫战争。

面对生命和尊严的抉择,我们宁可选择生命而放弃尊严,看着死去的战友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尊严!盟军有一条纪律,生命危机时可以向敌方投降;我们的纪律是:宁死不做俘虏!所以中国军人每人都有一颗用红布包着的‘红心弹’‘忠心弹’,危急时饮弹自尽。毛主席讲:只要有了人,一切都好办!所以,为了胜利,死多少人也不在乎?

9点过钟,发现因我们背后山下的村子里有人活动,营指叫作好战斗准备。我们子弹上膛后认真观察:河对面林子里是我们昨天来的路线,一路上敌人应该已经扫清,我们是打穿插,后面没有跟随的部队,会不会是小股敌人凭借地形熟悉,搔扰我们呢?大家正在纳闷的时候,只听对面大声喊到:“不要开枪,我们是八连的”。听到是八连的,营1号立即派出一个班下河去接应。下去接的人将他们身上的武器弹药背起上来,大家才看清,原来是八连的四班,由副班长张太祥带着,有李松、黄山贵和广西兵梁建风等11人。他们衣衫褛烂,满脸的泥土和血印,很叫人心痛。爬上来的时候,他们为找到自己的部队哭了起来,在他们的感染下我们也哭了,我们为我们共同的命运而哭泣。

八连四班位于117高地的后侧,负责监视则周一线之敌,昨天下午4、5点钟,他们也遭到来自背后的射击,和连队失去了联系。在找不到连队无法与外界联系的情况下,晚上他们摸索着一步步地撤至河对面进攻来的山谷中。张太祥是党员,又是班长,主动承担起领导全部11人的战斗任务,他把团员李松、黄山贵、梁建风分成三个组,各带两人,自己带一个小组。来到有几户人家的林子边,找一处平坦的地方住下。村子里空无一人,但他们仍不敢冒然进家,一是纪律规定秋毫无犯,二是怕越南老百姓安放炸弹。所以四个小组各监视一方,枕戈待旦。

天亮了,张太祥带领全班往前走,他们估计部队已经打进纵深,但不会太远,11个人,人人都知道,只要往回走,就是安全的,几个小时就回到国内的出发地老凹厂。但作为军人,回去就是逃兵,逃兵是军人最大的耻辱。那样的话,一辈子都会受到人们的唾骂,家中亲人也叫人瞧不起,那生不如死呢!11人分出前卫、后卫、毅然冒死前进。他们沿小路方向走,但不敢走小路,怕晚上敌人埋得有地雷,尽选择那些树丛矮、刺蓬小、植被没有被动过的地方走。接近河的时候,他们听到对面山头上有说话的声音,隐蔽听了好一阵,听出是中国话后,才快步走下河沟。

后来大家传说,117高地地形较缓,相对四面的山来说既小又独立,三面在越军的射程之内,是平时越南人军事演习的目标基地,所以说几个越南女兵凭着对它的熟悉,采取流动战术手架六○炮就可轻易将它摧毁。加之几面越军的轻重机枪支持,特别是对面那挺原来我们支持他们用来打美国飞机的高射机枪,根本无法坚守。派任何天兵天将去守,都是死。据统计,阵地上除机枪扫射外,前后遭到100多发炮弹攻击,我们死伤60多人。

2点,营部命令我连快速赶到99号高地团部,接受战斗任务。团里命令我们配属一营攻打越南水头村。经过1个多小时的奔袭,到达离水头不足千米的指定位置。每个人都异常紧张,害怕跟不上前边的人,一路小跑,上衣被流淌的汗水湿透了,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又烧人,水壶中的水早已喝光,喉咙干得象针刺一样难受。尽管战前训练知道干渴时要一段时间抿一小口水,但出汗太多口太渴,管不了那么多。大家都张着大口喘气,本原空气就十分干燥越喘气越觉得干。将嘴闭上,口中又象冒火。每个人的脸庞到耳根都红得发烫,我觉得全身的水份早已蒸发干了,现在肉体中只剩下血液在翻江倒海地循环,快干死人了。停下来的时候,我求身旁的战友说,哪一个拿一口水给我喝,我不死的话回去给他10元钱。

大家瘫坐在土坎下,喘着气,胀红着脸,互相望望,说不出话,其实已经没有几个剩水了,即是有个别老兵剩,也没有几口。我出10元高价(月津贴6元)买一口水喝,是想生命比钱更重要。真后悔没有慢慢的节约喝,有的人已经摘下身边的植物在嚼,有的在挤芭蕉杆滴水喝,我拆了两根田里的野杆杆挤水喝,又苦又涩难已下咽。

可以说,我们一点也不相信电影《上甘岭》中,一壶水大家喝,仍然喝不完的情节,那是在骗那些没有参加过战争的人。或许正因为战争中没有这种奇迹,艺术家才那样表演希望人世间有这种奇迹。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没有经过战争的人,更不会相信,水,对于战士有如生命一样重要!

进入水头村的必须之路是一片开阔的干稻田,两边是陡峭的石山,开阔地有5——60米宽,山相对高度有6——70米。右侧山顶有块直立的巨石。象一个卫士一样守卫着山下的村庄,在我们等待冲击的时候,大炮一直没有将它摧毁,我们很害怕大石后面躲藏着敌人,只须一挺机枪,我们就无法前进。炮击沿伸后,我们迅速发动冲锋。一排为突击冲在最前,七班跟随一排加入,我和正射手杨长林编入七班背着沉重的火箭弹拚命追赶。我俩的任务是,听从一排长命令,随时准备摧毁敌人火力点,扫除障碍。冲击中没有遇到任何阻击,未打一枪一炮就到了鞍部,离村子只剩几十米距离。在二、三排跟到鞍部后我们又交替前进。我不时抬头看着山上的巨石后面,猫腰快速跟进。

快接近村子的时候,遇到敌人的还击,有枪声,有前方山上树丛中的炮弹炸点“轰、轰”,我方迅速用六O炮八二迫击炮,对准前方可疑的地方还击。我方又暂行前进。冲在最前面的尖刀排二排长黄可明背着岩石半躺掏出烟来提神解困,跟着他旁边的是机枪手郭锁贵和杨二书。猫着腰,小心地将头伸出来观察前方,刚伸出大半个头,就听到前方的枪响,杨二书随即滚落在战友金汝才的怀中。排长的烟没吸上两口就吓落在地:“二书呀,二书!我叫你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他哽咽着向连长报告:“1号,杨二书牺牲了!”当时连长、指导员和我们大家都看见了,一切都在不言中……杨二书其实是想亲眼看一看这水头村的地形,看究竟能不能在哪个树丛中或竹林山岩下发现个把目标。如果能够发现,并亲自把敌人干掉,保准能立个功回家报喜。入伍来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办事小心,听班长、排长的话,训练刻苦,休息时还主动帮班、排长洗鞋,所以很讨领导的喜欢,性格比较怪的排长黄可明都夸奖过他,这次战斗专门把他要到自己身边来培养。杨二书是一个最爱吃肥肉的人,冷冰冰的罐头,大家把好吃的瘦肉吃完了,剩下油腻腻的肥肉一个都不愿意吃,一是太肥,二是怕拉肚子。杨二书不和大家争,他觉得拿丢掉可惜,所以有时候看到他能吃几个罐头中肥肉。开战三天来我们死了几十个战友,每天奔袭几十公里却没有抓到几个敌人,每个都想要亲手干掉个把敌人,否则不能算真正的英雄。谁都有这种想法,但一般谁也不会主动去冒险,杨二书死了,但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冲进村头的时候,有一个小水坑,副连长丁成方不许大家喝水,说是怕越南人放毒。说真的我们也怕有毒,战前情况介绍说,越南人会在泉水、食物中安放毒药,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但这时,一个个管不了那么多毒不毒,反正饱死比渴死好。大家都扑下去抢水喝,有人干脆整个头淹在水里喝水降温,有人将水泼洒在身上,副连长喊不住,看大家喝后无事,赶紧弯腰喝一口就跑,老兵赵云丛十分小心。他将水壶灌满后,打开净水片,放进两片,盖紧盖子,一边跑一边摇,估计净水片分解后才打开来喝。

冲进村子,各班分头一户一户地搜索,这是一个2、30户人家的村庄,房子又都是些低矮的木板房。有三分之一的家门上贴着大红对联,其中一家的对联“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仍然完好如初。堂屋内供奉的是:正中是列宁像、右边是毛主席、左边是胡志明和“天地君亲师”。这和中国内地一模一样,我们相信,这些人家是没有被越南当局驱赶的中国侨民,或者是加入越籍的中国人。他们仍保持着华夏民族的传统习俗:天为上,地为下。贴春联,过新年。

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过来看。大家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立即端枪冲过去。进家一看地上,堆放着几十袋大米,麻袋正中赫然印着“中粮”的黑体大字。看着这几十袋“中粮”,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咒骂小越南,吃着我们的奶,咬掉母亲的肉,恩将仇报。连队叫各班将收缴的其它东西扔掉,只带走做饭的大锅等炊具(行军锅和我们连队使用的一样,也是中国的),每人装3斤大米在干粮袋中。这时又接到上级命令要我们增援兄弟部队。大家又将炊具,大米等统统丢掉,按原进攻路线快速转移。大概向南跑了几公里,又命令我们返回。汗水浸湿的衣服才被太阳烘烤成斑斑点点的白色地图,现在又变成了水中捞出的海带。回到水头,原来的村庄已经面目全非:房子已被烧毁,冒着缕缕青烟,一头牛被压死在房底下,还有被烧死的猪、鸡。不时的炮火在向远处的山村爆炸。这是在追击逃离村子的越南人。

通讯连架线兵蒋旭平等在冲进村的稻田边发现一坑泥塘水,准备回来时用衣服沾湿扭水喝,可是回来时已经看见几个兵先把水挤来喝光了。

太阳落山后,我们开始沿着山右边的小路回撤,以防越军乘夜深,利用我们来不及挖掩体,不熟悉地形的机会阻击偷袭。还未走上公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速度自然慢了许多。途中经过两个地方,听到有狗的叫声,大家立即卧下,静听了一会儿后,连长田益民派七班首先开路和连队保持50米距离,8班断后跟进。黑暗中,每一棵树,每一匹叶,都威胁着我们,这些东西后面可能就藏着越南人,所以我们走走停停,这种情景,使我们回想起电影《地道战》中的鬼子进村。走上公路后,又怕受到山上敌人的阻击,于是又是快速前进。到达团部驻扎的99号高地,我们才落下悬着的心。99高地到120高地,要经过一个深沟。在爬沟沟的时候,大家已经精疲力尽,如果准许我们睡在沟沟里,我们真的不想动了,管它湿不湿。

到达120高地时,已近深夜了,各排各就各位,各班仍然轮流站岗放哨。在朦朦胧胧的黑暗中,有几个人影在山头晃动,带领值班的七连副指导员熊晴叫:口令?对方还未答出,这边一个长点射射过去。人影应声倒下。当即就有人骂:他妈的,是哪个刁兵打的?被打倒的是我们九连三排排长王节军和两个兵。王节军,河南入伍的老兵。当时他正在安排检查1号哨位。子弹打在胸膛,弹头留在了体内,连长安慰他:“节军,你挺住,天亮我就安排人抬你回国。”王节军知道自己已没有生还的希望,两眼含着热泪,紧紧攥着连长的手,那意思象是拉紧连长的手就是拉住生命,失去连长的手,就是掉入死亡的深渊。

王节军,1975年从老家河南入伍。由于家庭的贫困,入伍以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艰苦朴素,关心他人。从当战士时起,他每月都要从自己6元的津贴中挤出3元来寄回家贴补家用,供妹妹王瑞英读书。是全连干部、战士最喜欢的人。

到凌晨4点,王节军已经不能说了,但嘴角仍在动,他想说还没有说完的话,这个时候,人是多么的渴望生命啊!那怕一辈子吃苦受累……,6点,他的眼睛停止了转动,睁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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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9日

早晨,团长吕东山下令枪毙熊晴,副政委罗兴全来执行命令。娄副营长提着枪走向熊晴,熊晴哇的一声哭着跪下,乞求甾他一命,愿冲锋在前死在敌人的枪口下!赵营长讲,不要慌,了解清楚再枪毙!娄副营长才将枪换到左手,右手几大巴掌打在熊晴脸上:哭哭哭、哭****!(后来熊晴在81年的扣林山战役中被重新任命,牺牲在冲锋的高地上,践行了他的诺言,全团为他报请一等功;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团指叫我连到达99号高地,守卫99高地和98高地鞍部之间的团指挥部。

我们小组被安排99高地最高点,与机枪同在一处。主要任务是随时消灭8号公路对面山上出现的敌人和火力点,阻击8号公路过往车辆。

放下武器弹药,就开始挖堑壕。各小组挖堑壕长3米,宽80公分,深1.3米,整个前沿阵地全部连通。组长带的镐,我带的是铲。由于多日无雨,土很硬,一镐下去一个小点。土虽很板结,但这镐和铲的钢火好,不象在家乡的锄头薅刀,用不了多大力气就卷口,没法用。有人讲82迫击炮和82无后坐力炮就打出很多臭弹(不炸),特别是82无,射手第一发不响,蹲下换第二发,刚跃出战壕击发,臭弹不响,就被敌人射过来的子弹打中,怀中的炮弹上印着“抓革命、促生产”字样。说的都是文化大革命的产品,那时讲的是多快好省,数量多、速度快、节省、至于好不好,就很难说,如今这些革命产品,没要敌人的命,却害了我们战士的命。

先挖出够站两个人的位置,我们就开始用树枝伪装。经过两天的战争,我们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看着那么多活生生的战友瞬间就死去,自己作为战士,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的生命掌握谁的手里呢?谁也说不清。迟早都要死的,也许过一分钟我就会死去,如果有10个魂早已经被吓死11个了。

战士只讲献身,不讲条件。死对于我们,已经变得无所谓。

9点钟,哨兵发现公路对面山腰一块岩石后有茅草异常晃动,连里请示营部说发现残敌。营部指示,对敌人必须狠准地消灭,于是连里决定用机枪扫射,不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但在确定用轻机枪还是用重机枪的问题上,连领导的意见不一致,赞成班用机枪的说用不着重机枪,赞成用重机枪的说重机枪威力大,射程远。最后还是营长决定重机枪。平时的优秀射手都不敢打,怕打不准放跑敌人,连长当仁不让:怕个毬!并命令五班:“马学义,准备冲峰,将敌人提回!”连长靠枪瞄准,三点一线,射手赶忙递带,“哒哒哒”!两个连续点射过后,翻译在堑壕前用话筒大喊:“诺松空惹,热呆能,中堆宽洪读兵”(缴枪不杀,不许动,我们优待俘虏)。连喊几遍后,慢慢的走出一个人来,并高高的将手举过头顶。但我们还是不敢下去押解他。待全线作好战斗准备后,五班才冲下去将他快速押上团部。缴获自动步枪一支,子弹140发,手榴弹4枚。

黄昏时候,落山前的太阳显得温柔多了,已不象先前那样烤人,气温也特别凉爽,大家坐下来休息,吃干粮。不大一会,传来命令,要我们转移至82号高地。大家又重新收拾东西向下走。走到半坡一道坎子上,我遇到我最好的同学王炳辉。王炳辉是我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我们俩家相隔不过几十米,他是高干子弟,我是成份不好的“地主”小子,他从来没有歧视过我,而且我俩发过誓:每天闻鸡起舞,他学好书法,我学好绘画,以后靠书画为生周游全国。中学里的墙报专刊就是我俩的主笔,后来我俩又共同下乡知青,我体质弱完不成的责任地常常得益于他的帮助,我们都是抱着决心在部队煅炼自己,大展宏图的想法一道参军的,至从麻粟坡我们被各自的连队领走之后,就没有过音讯。战斗打响以来,我们都不知对方的死活。现在意外相遇了,而且都还活着,真是万幸,但我俩还能活多久呢?死,此时对于我们来说,将是无法改变的。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我们本来就是来送死的,如果战争不死人,也就不成其为战争。将军们说,战争是一个血写的字眼!真是千真万确。战前我们已经给家里写过信,给同学亲友们写过信,我们决心为祖国而战(死),争取立功受奖,为亲人们争光,让他们为有我们而自豪。但要死,宁愿死在冲锋的线路上,死在堵敌人的枪口下,哪样不愧为男人,死也要为家乡和亲人们争来荣誉!就怕不明不白的被冷枪打。听说老乡付来吉就是战斗刚一打响,爬一道坎子时,被一发不知道什么地方射来的子弹打中头部而死的,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死了。算不算是烈士,还不知道呢?真冤!战争是随时都可能死人的,也许这是我们最后的一面;在家时,父母都一再叮嘱我们要互相照顾,但命运是这样的安排,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互相照顾。连队在继续前进,不容我们多呆,纵有千言万语,此时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最后只轻轻地说了句:“你多保重!”如果是时间允许,我们真想抱头痛哭一场啊,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啊!

来到82号高地,首要的任务又是拚命地挖掩体,挖堑壕工势。工势才构筑好,120高地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团里命令我们快速增援。到达120高地,我们一字排开加入战斗。由于是夜晚,敌我双方都是瞎打一气。只要看见对面黑暗中有射击的点光、或者有异样的动静,我们就一阵密集的扫射,以100、1000对1的强大火力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几次扫射过后,山谷间又恢复了她原本的宁静。

深夜,团里又命令我们火速占领扣周一线139高地。任务是配合我军友邻部队41师围歼北逃之敌——越南王牌316A师。316A师,历届军官都是在中国培训的高级将领。作战方法、战略战术都吸收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几十年来的智慧,在54年的越法奠边府战役中威震四方,在抗击美国侵略战争中和入侵柬甫寨中所向披糜。与我们的作战,有很强的反战能力,这次战争,他们还专门请了一位苏联高级军事顾问。听说在柑圹受到我军的重创,现在向8号公路逃窜。明天早上就要经过扣周一线。苏联军事顾问坐的是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击毙苏联顾问,最好是活捉,让苏修霸权主义不攻自破。此番关系到国际影响。谁捉住苏联人,谁就立大功。

听到可以立功,大家有些兴奋,连队在深邃的峡谷中一路纵队前进,路虽高低不平,但一个紧跟一个仍然快步向前小跑。好在战前的适应性训练有经验,走夜路不要看路,只管看着前边的人影跳,脚尖先触地,既快又不会扭伤脚。

从120高地到扣周,如果从公路上走,只需几十分钟就可到达,但夜晚行进,大部队不能走公路,因为我们还没完全控制纵深,如果从公路上走就会全部暴露,尚若对面山上有敌人,那我们必死无疑。况且有没有先头部队为苏联顾问开路,还很难说,万一碰上,遭遇战双方伤亡都会很大。所以我们选择了从我方一侧绕道走。山谷虽然不大,但茅草特别深,部队从里面走过,从高处一点也发现不了有人。我抬头看,连有一丝鱼肚白的天空也漆黑一片,估计这些茅草有3、4米高。贵州家乡用茅草盖房子,最好的也就齐人高,要是这些茅草长在家长,那要盖多少房子。

2月20号

4点过钟,我们从茶山上向下压,一路跑步迅速穿过几道山梁到达指定位置。8号公路在扣周300多米的地方拐了一道弯,我被安排在拐弯的突出部位的山包上,正面是公路的开阔地,与我们并排的是重机枪组,后面及右侧山上都是我们的人,左面是隐隐约约的村子和芭蕉地,不知道我们是第几道防线,排长交待我们立功入党的时候到了,快挖好工势,一点也不能马虎,必须万无一失,出了问题要我们的命。由于视线好,位置佳,不一会儿,我就将卧姿工势挖好,反复试了试架火箭筒的位置,直到排长说可以了我才得以喘气。还没发现敌人的动静,我们早已子弹上膛,手握扳机,目视前方。虽然又渴又累,但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必须高度集中死盯住前方公路。如果苏联顾问的骄车突然一溜烟跑过,责任谁也担当不起,那就不是处分、撤职、开除军籍的问题,关系到国家安全、上军事法庭的大事。

9点钟,团指挥所发现对面山头有一挺高射机枪,即令我连一、二排迅速占领右侧140高地形成包抄。一二排很快下到扣周河边,为争取时间,2个加强排80来人全部跳入水中,徒步淌过河流,全身衣服湿透,但个个却猛如骄龙,很快就冲到了140山头。一切调遣妥当后,经师部联系,41师123团从南向北压,我们42师126团从北向南打,对扣周形成合围歼灭。10点战斗打响,我们部队分别从几个方向向山下边打边冲,我排一要堵死8号公路,二是要掩护向下冲的战友,所以在山头上密切注视着山下发生的一切,随时准备抠动扳机,消灭敌人的火力。一开始,盘踞在村子里的小股敌人拼命反抗,躲在房子角、芭蕉树下不断向我冲在前的战士射击,我连三名战士受伤倒下。后来枪声渐渐稀落,最后听说守村的10多名越南公安屯兵也跑掉了,村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占领村子的时候刚好是中午11时,一个小时的战斗,我们连缴获75加农炮两门,卡车两辆,其中一辆是苏式的,收音机一套、弹药、越币一批。

这时听说,越军316A师已逃住越南纵深,苏联顾问已不走8号公路。我们拧紧的心才得已松懈下来。有人猜测是我军内部有间谍,走漏了我们的作战计划,有人又讲,可能是我们的枪炮声给敌人报了信,敌人半路改道。说内部有打入的间谍,大家有点儿人人自危,都相互看看周围的战友,半信半疑。根本不相信,因为我们都是一同从国内来的,而且是一同白天夜晚摸爬滚打了2个多月。如果要有只有那些临时配属的炮手、机枪手。如果真有,我们就会把他剁成肉酱。

我们将炮位前移至扣周村以南半坡上。刚架好枪就有人报告,对面大山上早先被摧毁的高机阵地上发现情况。营3号(曾副教导员)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又拿给我们观察。看到有两三个穿军装的人在那里活动,不能确定是友军还是敌军。开战以来,我们军帽上的大红五角星在丛林中,是最好的靶子准星,打着就死,从死去的人数来看,30%的是死于颅脑伤。所以我们几乎都将帽微,用绿叶包起来,有的甚至将帽微取掉。越军领章也和我们一样。

营3号命令开炮,我们马排长为抢头功,亲自操筒开炮。跳眼法测距300米。第一发偏左,第二发偏左上,第三发偏上。三发火箭弹在对方阵地上的烟雾还没有飘散,只见对面一声炮响,一发82无炮弹“嗬嗬嗬”向我们直飞过来,炮弹在我们上方爆炸,接着第二发炮弹又落在离我10米的左下侧坎脚爆炸,震得我胸口一阵疼痛就象被人用厚木板重重打了一样,半天回不过神来,如果是在平地,二发炮弹的弹片定叫我们排几十人全部完蛋。

炮弹爆炸之后,我们估计对方还将大量的继续射击,纷纷赶紧找背弹面好一点的土坎隐蔽,准备还击。但对方并没有继续射击,这很奇怪?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应该是41师占领了那片高地,于是3号叫用小信号旗联络。排长马守军是北方人,个子高,他摇动红旗,这时对方也相应地骟动红旗,一场自己人打自己的战斗才平息下来。也难怪,大家打懵了,视线不好,通讯不畅,又是在他国陌生的土地上。


扣周是我们师与41师的文汇点。41师接防后,我们就撤回原驻地。因为有被打散的敌人,所以我们只得沿小路返回。返回的途中,下起了毛毛细雨。在高茅草中行进,特别难走。三个伤员是用简易担架抬。所谓简易担架就是两根竹子用绳子滕条连起来可以抬人的架架。路是昨晚我们踩出来的新路,抬着伤员上下坡坎的时候速度很慢。伤口是用个人急包救临时捆扎的,急救包就是一条宽10厘米,长近2米的消毒纱布,它最大的功用就是包扎、止血、自救。行动中难免触动伤口,尽管他们保持了最大的忍耐,但太痛了还是会叫出声来。每个班都争着抬伤员,也许下一回就是别人抬自己,所以大家互助精神特别强。缴获的战利品,我们只带一些武器弹药和越军文件之类的轻东西,有些战士偷偷将越南女人的照片装在上衣口袋中,有些则拿上一两张越币留作纪念。

到达82号高地团部的时候,团驻地已只剩下几个民兵。团部已经转移,电台呼唤也联络不上。攻打扣周时,是轻装上阵,只准许带枪、子弹、水壶,其它干粮、雨衣等背囊里的东西,全部集中丢在团部驻地,现在一样都不在。看到这种情况,一整天的疲劳困乏涌向全身,大家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部倒在地上黑压压一片。晚霞收走了她的笑脸,换成灰黑阴暗的天幕,冷风吹来,叫人瞌睡连天,这就是人世间真正的饥困交加。

又饿又困又冷,看来要硬叫大家起来走于心不忍,但不赶上团里也不行。于是连长和指导员商量后,请指导员发挥政治思想工作的作用,向大家讲清楚。指导员强打精神,向大家讲明在这里的危险,讲必须追寻团队的纪律,说我们九连是一支具有光荣传统的连队,希望大家发扬我军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战斗作风。最后,他还风趣地学电影《渡江侦察记》中的腔调:同志们,快快走,前面就是乌江口!



感谢指导员,这种时候,还能给大家以巨大的精神鼓舞。大家支撑着又重新站起来走,走山上已不可能,我们只能沿公路往北一路找寻着走。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从2月17日起,我们已经有三天没有吃饭,三夜没有睡觉了。三天三夜的高度紧张,我们的神经近于绷溃,三天三夜的高强度奔袭,我们已经疲惫不堪。三天没有吃饭,我们十分虚弱,三夜没有睡觉,我们头昏脑胀。此时,我们每挪动一步,都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我们觉得我们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大的极限。10多斤的枪弹,感觉有几十斤重。腿,象铅一样沉,头是昏沉沉的。我们不知道开路的要忍受多大的困苦,是怎样带领全连前进的,反正我们大家是全凭意识跟着前边的人走,我们是闭着眼睛走的,有的走偏离了队伍,有的滚倒在路边草丛中,但睁开眼睛后又爬回到队伍中。确切地说,我们已经睡着了。没有经过这场战争的人们,你们是不会相信我们是在睡梦中走路,我们在向你们述说这段经历的时候,也许你们会为我们这种超越生理极限的行为而感到不可思义。我只能说,只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4军42师126团9连的指战员们有这种经历。他们自己相信自己就足够了!

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还活着!我坚信,这一晚将嵌刻在他们一生的记忆当中。

平常我们讲英雄,是讲那些冒着危险堵枪眼、炸碉堡、排险情,王成、董存瑞式的英雄。象我们这种冒着敌情危险,在超越生理极限仍然要追赶部队参加战斗的行为,又何偿不是英雄壮举呢?我们想,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不过就如此了吧?冒着生命危险,几天几夜没吃没喝,透支着生命的极限仍然要顽强地向前挪动重如千斤的步伐,如果不牺牲,世上还有什么能够难倒我们?经受了战争苦难的人们,一定会倍加珍视生命!

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终于在一个叫班老的村子追上了团部。也许是团里安排的,或者是那个炊事班做的一锅饭,我们每个人分到一把白饭。锅在路边,走过的人一人一把握在手心中。饥不择食,每个人接住饭就往嘴里送。我们接饭的手有泥巴、有血、甚至有屎都可能,但顾不了那么多,吃了再说。

领取背囊的时候,照正常秩序,每个人的背囊带子上,都写有自己的姓名,连队番号,班排字样。但此时,每人抓起一个就走,由不得你找。好在背囊里面基本大同小异,就是毯子、雨衣、干粮。有的则多几包香烟等小东西,大家已不分你我。

稍事休息后,炊事班给每个人发了两块压缩干粮。团部命令我们营接着攻打南当之敌。南当,位于8号公路前左面,距公路有一段路程。盘踞在南当高地上的是越军一个榴弹炮营,只有三门炮。它直接威胁着我们的进攻。不消灭这个阵地,8号公路就不会顺利开通。

午夜1点30分,我们连作为主攻连首先向南当炮阵地前一个叫班深的村庄方向开进,全营尾随其后。走近班老,说有一条简易公路可以抵达南当,是越军临时修的。队伍一字纵队前进,前面看不到后边,转来转去,仍然没有找到这条路。于是又改道直接从田里走。水田里没有庄稼,水不多,但是稀的,只能顺着田埂走。想象中,田埂是相对是直的按方位角行进完全正确,但上路后必须顺着田埂走,田埂弯来弯去,来来回回,将我们折磨得死去活来。走了半天,找到了那马的小路后,我们已延误了师部统一部署的作战计划,营部受到严厉批评。125团已接替我们开始进攻炮阵地,我们营则转为师预备队,在那马8号公路丁字路口休整待命。

我们在行进中的时候,从前方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和爆炸声,偶尔看到爆炸的闪光。125团已经和敌人交上了火,夜间摸“夜螺丝”(偷袭),地形、敌情不准,我们容易吃亏。

续九

2月21日
  昨晚我们没有找到敌炮阵地,凌晨五点来到8号公路路边停下来。暂时没有行动命令,我们在路边穿上雨衣合衣而卧。早上醒来,叫先挖猫儿洞。猫儿洞才开始挖10多分钟,就听到“唰、唰、唰”的飞过来几十发炮弹,炮弹落在公路上,落在对面村子里,落在稻田中,到处炸开了花。公路上被炸成一个一米多宽、30、40公分深的大坑,村子中几间草房燃烧起来,田里爆炸的泥水象伞花一样飞向天空。公路边车子上睡觉的人,慌乱的跳下车,钻到车子底下,趴在地上;几发炮弹落在公路对面的鱼塘中爆炸,将鱼塘炸了一个缺口,水哗哗地往外流。团里要求各营汇报伤亡之情况,营里又叫各连报情况,连又叫各排报情况,到处是哇啦、哇啦的嘈杂声。
  敌人的炮火稍微稀疏,各部叫赶快挖掩体。我已经没有力气挖,心想:如果炮弹准准的落在身边,那是天意我该死,不落是老天多留我几天。我们连在路边左面山上,,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山有几十米高,背弹面特别好,所以山下惊慌失措的时候,我和组长根本不慌,看着山下发生的一切,像是在观看电影《地雷战》一样。敌人的炮弹为什么这样准,我们无法还击。估计已进了敌人的伏击圈。有几发炮弹落在烂田里,没有爆炸,大家认为是由于压力不够,引信没有碰炸。没过多久,有人说,是毒气弹。于是有人大声喊:“毒气弹、毒气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纷纷抢戴防毒面具。唯恐动作慢了吸上毒气。我们猫儿洞和副指导员、号兵的猫儿洞并排,副指导员曾递田的防毒面具和号兵胡安桃的拴在一起,背在号兵身上。副指导员憋住气和号兵解带子,越急越解不开,越解不开越打绞。副指导员憋气憋得脸红筋胀,眼睛都鼓了出来。好不容易将防毒面具戴上,他才得已喘气,非常狼狈。过了一阵,他缓过气色恢复元气后臭骂了一顿号兵。我们战士每两个人才分到一个防毒面具。我们小组自然是组长老兵用,我只得用毛巾倒点水浸湿后捂住鼻子。我们看了很久,也没见田里的毒气弹昌烟,而且我是坐在山上,顺风,加上要赶快挖猫儿洞,我试着放开毛巾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后,首先拿掉毛巾。一些怕死的仍不愿拿下防毒面目。戴着面具挖掩体,出气一热,看都看不清楚。这时,我们后面我方的炮火开始还击。“呼、呼、呼”的炮弹掠过我们头顶,飞向敌阵。听着炮兵老大哥们的发射声和炮弹在远处的爆炸声,我们觉得特别解恨。真希望他们仍然这样打下去,他们打一路,我们走一路。他们打击纵深,我们收缴战场,捡战利品,那样兵不血刃,该多好啊!
  炊事班经过紧张劳作,做出了几天来的第一顿饭。炒菜的时候,昆明兵苏建荣从地上爬起来抓起炒菜的铲勺,炒菜的以为他要帮厨没说话,谁知他又拿起罐头盒,铲菜往里装。大家都没得吃就你小子特殊,炊事员顿时火起!抢过罐头盒将苏老兵推翻在地。昆明兵怎么受得这份气,跑到地上抓起枪、推上膛直抵炊事员脑门:我日你娘,老子都要饿死了;杀了你再说!大家赶忙推开炊事员抢下老兵的枪。如果没有人拉,两个兵都要死:一个被打死一个就地枪毙。
  吃饭的时候,我们集结在公路边整理几天来没有使用过的餐具(盘子),准备吃饭,这时8号公路已经强行通车,有辆停在路中间的卡车驾驶员没有在车子上,一个拿出小指挥旗的监督官喊了几声不见驾驶员来,另一个上去也发不动,运送物质的车辆源源不断地涌来,他果断作出命令:推翻。十几个兵一起将这辆车子推翻下路坎后,车队才得已快速通行。这时我们看到,小路上,从昨晚我们去进攻敌人的炮阵地方向,运来一车、二车、三车尸体,有人认出来,说是125团的。大家一阵唏嘘,纷纷庆幸道:“日你妈的,昨晚上是哪个带的这个路,带得太好喽!如果不是带错路,这些(车上死人)人就是我们”,同时大家也为这些死去的战友惋惜。车上的尸体,来不及用袋子装,全部都还是穿衣戴帽、背着挎包、水壶的。实在不敢想象,战友们是怎样死去的!仅125团一连就死伤60多人……
  吃饭的时候,尽管大家很饿,但我们仍像在营房一样,整整齐齐地排队打饭、接菜。一些战友永远吃不上饭了!我们的碗是一个盘子。战时能吃到一菜一汤,已是炊事班最大的努力。这顿吃的炒咸肉,汤是干菜汤。我们每人都发得有黄瓜酸菜罐头和红烧猪肉罐头,每个是1公斤,1个罐头一人吃不完,大家轮流打开凑在一堆吃,上午吃你的,下午吃我的。有一个富宁憨兵(姓名略),没有人与他吃,一个人像抢吃一样在公路上窜来窜去,闯在一辆从北向南开来的三轮摩托车上,盘子、饭洒了一地,人倒在沟里。边轮上下来一个年轻军官,大声喊到: “哪个部队的?哪个部队的?”无人答应,他又转问倒在地上的憨兵,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憨兵不敢回答,其实我们连长指导员就在侧边,但不知他来头有多大,不敢回答。因为我军从军委主席邓小平到最小的小排长,干部穿的服装都一样:四个兜。不见人答话,他教训了一顿在场的便呼啸而去。接着,就是连长、指导员骂排长,骂他没有看管好自己的兵,排长又骂班长,班长又狠狠地臭骂憨兵,说:他妈的,应该撞死才省事,废物一个!后来有人讲那个是副军长。
  下午,团指挥部的到村子里去搜家灭火。通信兵李仲光们找得两个背篓,拿到鱼塘里去搂炸死的鱼,搂得两大背篼。我们不能离开位置,只得抓紧时间睡觉。

[此帖子已被 machael 在 2014-5-20 21:23:22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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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0 00:1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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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转来一篇自称126团老兵的回忆录,其他论坛对其内容多有质疑,转来血站供各位“批判”。

文中提到8连私自撤回国内,连长指导员被枪毙,以及熊晴误伤自己人差点被枪毙,是否属实?

[此帖子已被 machael 在 2014-5-20 12:38:41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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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0 15:4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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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连擅自回撤的事确实有,连长、指导员没有被枪毙,后来被送交军事法庭审判,其他干部全部降职为战士,重新调配和提拔骨干为干部。8连经过调整后,后来在打铺榜时全连趟雷开路,表现不错。

[此帖子已被 沈晨曦 在 2014-5-20 15:43:27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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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0 20:3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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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太小,看起来费眼力。

看了一小段,有疑惑:趟过几条小河沟,每次脱鞋脱袜,No!我们那时可没时间脱鞋脱袜,直接趟过去,走一段路自然干了。

文字风格不像一个老兵,象一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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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0 20:5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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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件事,几年前在参考消息报看到的一篇文章,是美国人写的。越战期间,美军曾派出特种小分队进入胡志明小道搞侦察破坏,发现有无人看守的弹药临时存放点,开始是将其炸毁,后来经专家研究,设计生产出一种外表和普通子弹一模一样实际是高爆炸药的子弹,将其混入弹药箱内并使箱子外表看不出开过的痕迹。——接下来的后果可能各位也能估计到,越军在射击中会突然枪毁人亡,而且找不到原因,这就使越军对子弹有了不放心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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