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长城杯]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

广西神勇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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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杯]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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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今年，是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三十周年纪念，为铭记那段血火交织的岁月，缅怀英勇牺牲的先烈，我们这些亲身经历了那场血与火洗礼的生还者有责任和义务把它如实的记录下来，以告慰亡者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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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的2月12日，中央军委下达《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命令》，决定于2月17日拂晓发起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2月17日清晨，人民解放军数十万大军从云南、广西两个方向全线出击。大炮在怒吼，坦克在轰鸣，步兵在冲锋，火光照亮了天空，硝烟遮蔽了南疆大地，红帽徽红领章在战场上熠熠闪耀！经过28天浴血奋战，“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胜利完成中央军委赋予的作战任务，于3月16日胜利凯旋。

54军161师，配属55军参加了对越作战广西方向第二阶段攻占谅山的战斗。我所在的482团2营4连随团主力担任穿插任务，在上级指定的时间内，穿插到谅山西南侧650高地，断敌退路、阻敌增援，确保主攻部队全歼谅山守敌。

从2月26日入越作战到3月11撤回国内，十三个昼夜，我们完成了既定任务，向祖国和人民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但也付出了较大的代价：全连130余人，负伤提前退出战斗的60人，被打散没能和连队一起执行任务的30余人，自亡2人，被俘1人，还有8人永远地长眠在南疆的红土地。他们是：江发林(19岁湖北云梦人)、 谌奇军（21岁 湖北黄冈人）、邵泽军（23岁 湖北宜昌人）、黄厚兵（21岁 湖北宜昌人）、李炳华（22岁 湖北郧县人）、王正光（24岁 湖北枝江人）、李少屏（21岁 江西丰城人）、李洪亮（21岁 江西丰城人）。

每当一有人提起1979，这些烈士的音容笑貌就会像幻灯一样浮现在面前，那挥之不去，令人难以忘怀的岁月，常常使我有一种冲动，想把它们记录下来，但又不知从何处下笔。另外，有关这场战争的文字资料太多太多，我作为这场战争的普通一兵，毫无疑问有着显而易见的局限性，思来想去，还是把我当年的战场日记整理一下，尽可能的进行还原，试图以我这一滴水映出整个战争这片大海汪洋，以此告慰英灵，了却三十年的心愿。

题目就叫：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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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1979年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对于我这个参战的普通士兵而言，当时不可能清楚的知道上级整个作战决心、意图和目的，仅仅是跟随连队毫无折扣的执行上级的命令。直到回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对我所在的部队在对越作战中的情况，有了较为全面清晰的了解。为了便于叙述有必要将自卫还击作战的情况，由全面到局部、由宏观到微观的交代一下。

中越两国的边界绵延1350公里。云南与广西两省与越南莱州、老街、河江、高平、谅山和广宁六省接壤。1979年2月17日凌晨5时半，集结在中越边境上的中国军队，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以广西、云南为界分东、西两线对越南6个省的11个县展开全面进攻。西线以昆明军区司令员杨得志为总指挥，东线以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为总指挥。我军大致有20万人参与一线的这次战役。加上后勤方面大约有近30万人，总共约有50万人投入这场还击战。

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广西方面，以拿下谅山为既定目标。自2月17日开战以来，东线人民解放军各部队迭经苦战，穿插东溪，会攻高平，缠斗同登，虽付出了重大牺牲，但攻坚必克，至2月25日，已形成威逼谅山之势。

谅山，位于我广西凭祥市以南，距我边境18公里。四面环山，有海拔800米以上的扣考山、扣马山和扣派山等天然屏障，交通发达，南通河内，北达高平，东至禄平，西抵太原，铁路经城内纵贯南北，奇穷河横断市区，是越南北方的要塞，是通往河内的大门，扼中越重要通道，自古就是军事重地。

主攻谅山的中国军队是广州军区第55军及54军161师，加强重炮集群。另配属43军主力和50军148师，从东面禄平方向协同进攻。进攻兵力共计7个师8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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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山地区守敌，主要是隶属河内第一军区的越南人民军第3师，计有四个步兵团、两个炮兵团、两个独立营和四个公安屯，约12000余人。

我军从正面进攻谅山，只有一条经同登向南至谅山的公路，周围则尽是山地丛林。越军第3师将主要兵力摆在了谅山外围的各个山头高地上，俯瞰公路，形成密集的交叉火力。中国军队的机械化兵力只能通过公路经达此处，便会遭到猛烈的打击。与此针锋相对，我军的战法则是先控制外围山岭高地，逐个拔点，扫清谅山外围越军，再沿公路发起总攻。

2月26日，自卫还击战进行九天后， 我部161师配属55军投入谅山地区第二阶段进攻战斗。军主力以攻占谅山为目标。481团、483团为军预备队。482团3营在班庄担任警戒。1营和我所在的2营向650高地攻击，在规定的时间内穿插到位，截断谅山守敌退路，阻击越北增援之敌。

当日黄昏，我们出发了，向国境线开进……

广西神勇战士

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2） 二月二十六日 2月26日 阴

“文书，你剃光头不好看，有点恶道”，连部通信员跟在我后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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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摸了摸下午才剃的光头随口问前边的司号员。

“嘿嘿，是不怎么样。你没自己照照镜子看？”

“我哪有时间照镜子啊。”

是啊，部队2月17日从驻地出发乘火车经过四天五夜的长途跋涉，四天前到达集结地域，我就一直在忙。因为我是连队的军械员兼文书，入越之前全连物资装备的配备、武器弹药的补充、各种数字的统计活都在我这儿，能不忙吗？直到今天下午，才忙里偷闲见缝插针地处理自己的事务。用时五分钟找人帮我剃了个大秃瓢。这也是每个参战人员必经的程序，为的是战场上负伤后好包扎。紧接着又做了两件必做的事情，在军帽和领章内侧标注血型，在伤病员临时供给卡背面一笔一划的写上：中共预备党员。第一项是为负伤做的准备；第二项是为负伤牺牲做的准备，以免伤后死后还给组织上找麻烦。

回想这三、四天整个连队的情景就两个字：忙乱。这不，光顾忙活公家的事了，我自己在部队奉命出发的最后一刻，才不得不整理自己的装备：背包、挎包、雨衣、水壶、小锹、消毒药片、电起爆器、工具包、防毒面具、急救包、伤病员临时供给卡、4枚手榴弹、300发子弹、装在一个手榴弹箱内的500只火雷管、200只电雷管。粗粗算下来有20——30公斤，基本上是我体重的一半。不过，我比起其他人还算负荷轻的。班排单兵负荷平均40公斤左右，（生活负荷都是相同的：背包、挎包、雨衣、水壶、饭碗、口杯、干粮、弹带、急救包）。步枪手40公斤：半自动步枪1支、子弹200发、手榴弹4枚、防毒面具1具、小锹或小镐1把、反坦克地雷或爆破筒1个 ；爆破手45公斤：半自动步枪1支、子弹200发、手榴弹4枚、防毒面具1具、炸药5公斤、爆破筒1根；冲锋枪手40公斤：冲锋枪1支、子弹300发、手榴弹4枚、防毒面具1具、炸药5公斤；轻机枪射手29公斤：轻机枪1挺、子弹400发、弹盒2个、防毒面具1具；轻机枪副射手30公斤：子弹600发、弹盒2个、防毒面具1具、小锹或小镐1把；火箭筒射手28公斤：火箭筒1、火箭弹3、背弹具1、防毒面具1具 、小锹或小镐1把；火箭筒副射手29公斤：火箭弹5、背弹具1、防毒面具1具 ；60炮炮长28公斤：半自动步枪1、子弹200发、标杆2根、零件包1、防毒面具1具；60炮1炮手28公斤：60炮1门、防毒面具1具；60炮2、3炮手30公斤：60炮弹10发、防毒面具1具、小锹或小镐1把。

全连参战人数：干部9人（连长饶武金、政治指导员韦善平、副连长罗圣友、副政治指导员张杰武、一排长曲凡一、二排长王正光、三排长毛银洲、四排长余发晓、司务长靳万海）战士123人。共三个步兵排一个火器排及连部、炊事班，拥有9支手枪、18支冲锋枪、67支半自动步枪、9挺班用机枪、6具40火箭筒、两门60迫击炮、4部步谈机。加上临战前配属的一个营属82无后坐力炮排，一个重机枪排,全部兵力有近2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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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行进间，天渐渐暗下来了。向南的公路上车马铿锵，人声喧嚣，尘土飞扬。路中间是汽车，路两边是步兵，路基下两侧是坦克。各种车灯把道路照的通明，越往南部队行进的速度越快。22点左右，到达凭祥最南端的小镇——隘口，再往前不远就是友谊关。我们部队没有继续向南，而是离开公路向西面的大山爬去。一条羊肠小路仅能容得下一人通过，左侧是峭壁，右边是悬崖，路况极差，大家只好身体向左倾斜左手扶壁，一步一挪艰难行进，耳边除了风声就是人和骡马的喘息声、武器装备碰撞声，没人说话。忽然，前面十几米有重物坠落山谷的声音，大家紧张的全都伏在地上，部队停止了前进。不一会儿传来消息：二炮连一匹驮运装备的军马连马带炮坠落崖下，还好没有人员伤亡。继续前进的口令传了下来，队伍又开始向前蠕动。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午夜时分来到一较为平坦的山谷地。.在几堆篝火的映照下，可以看出这是一片刚刚修整出的平地。部队按建制列队集合，部队长下达命令：各连用于驮载无后坐力炮、迫击炮、重机枪的骡马全部留在国内，炮兵、机枪兵用人力替代骡马携带武器装备进入越南。营属火器连接到命令开始忙碌起来，步兵连就有人开始打听消息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这里是中越边界15号界碑，向前几步就是越南！

“部队出发！持枪，打开保险！保持战斗队形，快速前进！”连长下达命令。我们跨过国界，一头扑向黑暗。

广西神勇战士

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3） 二月二十七日

2月27日 阴

走出那片山谷，向左一拐，我们踏上一条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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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传来口令：部队分成两列沿路两侧前进！不准脱离战斗队列，防止陷阱地雷造成人员伤亡！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前边战友的脚印向前急速行进，生怕一步迈错踩上敌人的地雷。说是地雷其实就是越军埋在草丛里的TNT炸药块。它的爆炸威力不及制式防步兵地雷，但足以炸断靠近它的腿脚。记得部队在国内开进途经宁明县时，就见到许多从前线转运下来的缺脚断腿的伤兵。当时出于好奇我们跑去观看，上级担心会影响士气，慌着忙着集合部队大唱革命歌曲。

夜暗越来越浓，周围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仅能隐隐约约看见前边距自己一步之遥的战友左臂上扎的白毛巾若隐若现，那是为了便于识别在出发前统一捆扎上去的。除此之外，任凭你使劲瞪大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从公路右侧传来的河水声在耳边哗哗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腐尸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脚底下不时会发出胶鞋、路面与弹片碰撞产生的声响。由于负荷过重，我的双肩被勒的生疼，我用手绢把两根背包带系在一起，以减轻肩膀的压力。

就这样行进了两个多小时，进入一隧道，连白毛巾都看不见了，我赶紧伸出一只手触摸着前面人的背包跟着前进，刚走了十几步，手摸空了！我心里一紧甩开大步赶了上去。突然，手脚腾空，然后左膝先着地掉进了一个一人深的弹坑里。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坏了，该不是腿骨折了？！我拼足力气往上爬，第一次没有成功，我周身痉挛，冷汗淋漓，我告诫自己：不能掉队，赶快上去，追上部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快！快！！我强忍巨痛，紧咬牙关，用尽全力终于爬出了弹坑。摸摸左膝盖裤子破了个巴掌大的窟窿，湿漉漉黏糊糊的，活动活动关节还能动没有骨折！也顾不了那些了，一瘸一拐顺着声响往前赶去。或许是对生命的渴望，抑或是对死亡、被俘的恐惧，五、六分钟后我终于撵上了部队。又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天渐渐发白，部队到达了指定位置待命。我这才找到卫生员两人一起钻进雨披里打着手电筒查看伤情，他告诉我左膝盖下方创口有六、七公分大小，皮肉外翻，但没伤着骨头。处理完伤口，疼痛减轻了许多，困意袭来，我裹着雨披迷迷糊糊睡着了。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把我惊醒，抬眼望去，呼啸的炮弹从我们头顶掠过飞向不远的地方，山摇地动，乱石横飞，火光冲天，把半个天空映成桔红色。此时七点四十五分，友邻部队扫除谅山外围敌据点的战斗开始了，这是步兵进攻前的十分钟炮火准备。

八点半，上级的命令下来了：就地修筑工事，等待命令。可能是长途急行军体力消耗太大的缘故，加上阵地表面土质坚硬，修筑工事的速度进展缓慢，挖不了几下就混身冒汗，嗓子冒烟，气喘吁吁。我一口气把配发的一大罐蔬菜罐头报销了，一来解解渴，二来减轻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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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点左右，工事基本形成，大家待在战壕里擦拭武器，整理装备。几个老兵聚在一块正在为越南军队到底是什么装束，见到什么样的人应该开枪争论不休。此前，部队还真没有进行过如何识别敌我方面的教育。

十七点紧急集合号响了，营长命令全营除了携带武器弹药干粮外（由于任务的需要出国前仅带了可供三天的物资给养），其他的装备全部留下，火速到山下小村旁的坝子里集合。短暂的忙碌之后，部队身后阵地上留下了成片的装备和物资。我细数了一下身上还剩的装备：4枚手榴弹、挎包、水壶、300发子弹、三天的压缩干粮、急救包、伤病员临时供给卡、消毒药片、一支圆珠笔、一块上海牌手表。那表是部队进入一级战备后，父母托人捎来的。部队纪律是不允许战士戴手表的，当了一辈子兵的父亲是知道的，但还是这样做了，其中的含义只有父亲自己心里清楚。

轻装完毕，全连官兵穿过山脚下的村子跑步向集合地点集中。拐过一幢民房的山墙，眼前的一幕让我赫然止步：一个干瘦的越南男性老者——姑且称他为老者，因为在我二十一岁的眼里，四十岁以上的都觉着是老者——仰面躺在地上，深深的眼眶里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天空，胸前血肉模糊，身下的土地被血染成黑红一片。这是我进入越南后第一次见到死人，心脏止不住的一阵狂跳。踌躇间前面的人已跑出十几米远，后面的人在催促。我牙一咬，心一横，眼一闭，一个箭步从死人身上窜了过去，连蹦带跳的跟上了队伍。

全营集合完毕，营长开始布置任务：一营先于我营向敌后穿插，途中遭遇越军伏击，目前已与团指失去联系，情况不明，吉凶未卜，我营奉命前往增援解围。紧接着营教导员作战前动员：一营的战友们正处在危急之中，我们不能坐视不管，祖国在看着我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同志们杀敌立功的时候到了！营长一声令下，全营立即出发，顷刻间隐没在黄昏的群山之中……

广西神勇战士

[长城杯]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4） 二月二十八日

2月28日 阴转小雨

夜，黑的就像一个倒扣的大黑锅，看不见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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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沿着一条山间小道，缓缓前行，为了隐蔽企图不准发出任何声响，不远的密林深处，隐隐约约能听见婴儿的哭声，我们蹑手蹑脚 ，不敢弄出动静。可在我前方五、六米的位置，跟随我营一同行进的军炮团炮兵侦察员所携带的两瓦机，为了保持联络叽哩哇啦一个劲的响个不停，急得我恨不得掐他的脖子。

走着走着我前边的人身子向右一跨，下到山路边一条齐腰深的水沟里，后边的人全跟着下到沟里，趟水趟了有一百多米，又回到小路上继续行进。我想可能小路上埋有地雷，水里比路上安全。其实并非如此，是队列中不知是哪个兵一脚踏空滑进水沟里，结果后边的人也全跟着下到水沟里了。

从水沟里回到小路上，裤子全湿透了，胶鞋里灌满了水。还没来得及清理，前方传来口令：搭帐篷卧倒！我前后的人面面相觑，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估计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兵方言各异把传过来的口令传成这样了。部队不停顿的前进，我忍着左膝隐痛穿着灌满水的防刺胶鞋，一步一“咕哇”，就像踩着两只蛤蟆。

天放亮了，周围的景物能看见了，行军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小路的尽头是条简易公路，部队沿公路继续向前。不知是谁喊了声“快看呐，越南女俘虏！”将大家的目光吸引大路右侧。公路边土坡下，几名我军士兵持枪看押着两个席地而坐的女人。在她们那黑里泛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身蓝黑色的衣服裹着瘦小的身躯。“嘿，越南女人也太不耐看了。”“比我想像的要难看多了。”听着大家的议论，再看看这俩女人，果不其然。部队没有停顿，行进了约一个小时，进入左侧小路。穿过一个小山坡，就听见坡顶“嗵”的一声，五连一个战士被TNT炸断了腿，这是我们营首列地雷造成的伤亡。部队没有为此影响前进速度，大家只是更加小心了。

一路前行，没有遇到抵抗，队伍有点松懈。就在这时前边压着喉咙传来的注意隐蔽的口令又使大家紧张起来。左前方约200米处有两个班的越军松松散散、毫无戒备的顺着山路进入我们视野。这是我们入越作战以来第一次与敌正规部队遭遇。他们着装统一，衣服裤子和我军一样，头上戴的是宽边硬壳的帆布盔帽，打赤脚，黑色的前露脚趾后露脚跟的凉鞋挂在腰间，没戴帽徽领章无法识别军衔。多数背的是56-1式冲锋枪（我军是56式）也有背美式掷弹筒的。接到敌情，全营瞬间隐蔽在没膝深的野草中，轻重火器一齐指向这十来个敌人，就等营长一声令下立即开火，把他们送回老家。敌人越来越近，离我们仅50米距离。我是连队的军械员兼文书，没有配备武器，我把手榴弹拉环套在小拇指上，随时准备投掷出去。就这样敌人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始终没有听到营长的命令。待敌人消失在密林和雨雾中，营长才命令一个排尾随而去，大部队继续前进。我们营的任务是为一营解围并向650高地穿插，与小股敌人纠缠会暴露意图的。

不知不觉天下起了小雨，我看了看手表13点刚过。怕把手表淋坏，我用一张包子弹的油皮纸将表包好揣进左上衣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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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连续十几个小时的行军部队极度疲劳，收容队的压力越来越大。翻过一个山头前方传来阵阵枪声，我知道离一营不远了。

越往前枪声越大，周围的人全都拼命跑了起来，我也跟着向前狂奔，嘴巴大张着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后背往下流淌，嗓子火烧火尥的疼，肺好像就要炸了。跑过一道坎，前面是个山垭，敌人的交叉火力打山石翻滚、火星飞溅。那枪声根本不是我们平时训练时的“砰！砰！”声，而是“啪！啪啪！”声，这种枪声只有冲着你打才会有，令人恐怖。

连长命令重机枪实施掩护，配属炮兵和步兵两人一组快速通过垭口，如果有伤亡其中一人负责救护另一人。一组、两组、三组、四组、五组……轮到我了。一个比我低一头的戴钢盔的炮兵兄弟和我一组，因为是加强到我们连的我并不认识他。冲！我俩一起向前冲去，接近垭口我一个前滚翻过去了，再回头一看，那哥们没下来，头朝上脚朝下倒在坡上。我赶紧返身，冒着弹雨揪着他的裤腿把他拽了下来，他已经没有了声息。拖到安全地带，在他腰肋处发现一个弹洞，不大却要了他的命。

通过山垭的部队迅速展开，向对面敌人发起攻击，很快大股敌人被消灭了，剩下的仓皇逃窜，我们紧跟着追了上去继续向650高地猛插。这当中我们连有一个战前扩编从湖北省军区独立师调过来的兵，兴许是过于疲劳，远远的落在了后边。副连长、通信员谌奇军等三人负责收容，死说活劝这个兵就是坐在地上不走，嘴里嘟囔着说走不动了，打死也不走了。眼看部队越走越远，再不走就赶不上了。把他一人留下又怕被越南人俘虏了暴露部队穿插企图，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副连长对着他左后胸连开数枪，结束了他的生命。这是我们连出国后第一个死亡的人员。

部队继续向枪声密集的地方冲锋，伤员逐渐多了起来。由于连队行动过快，民兵担架队跟不上来，中间出现了空挡，我们战勤组弥补空缺。有一个兵，也是戴钢盔的（当时步兵没有装备钢盔，有钢盔的都是营属炮兵）脸上贯通伤，需要往下运送。我见他伤重，就急着想赶快交给民兵担架队，背起他就往后跑。他面部的伤口一直流血，染得我右侧前胸后背都是血。跑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前边的小路没了，山林中一片死寂，我汗毛都立起来了，就我们两个人，可别遇上越南特工啊！赶紧原路返回却找不着回去的路了。转了几圈累得我气喘吁吁还是找不着，这下我可急了。我把伤员放在一棵大树下，跟他说：兄弟，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找自己人，完了来接你。他不能说话，睁着眼睛望着我，里面透着生的渴望。我说，你放心我一定回来！转身钻进密林摸索着向前走，走了大概百十米，听见有人喊文书，原来是我们连一个姓赖的老广来找我们了，真是绝处逢生！我们俩架着那个兵，赶上了部队，连同其他伤员一起交给了几小时后才上来的担架队。

雨越下越大，泥泞的山路行走十分艰难，下山时还好些，走不成一出溜就滑到山底了，可再上山就难了，每向上跨一步至少会下滑三分之二，不留神滑倒了，刚才上山用的劲儿算是白费了，得从头开始再爬。艰难跋涉中不时能听见营教导员的吼声：“跟上，跟上！谁敢掉队老子枪毙了他！”在一个山坡上遇到了团特务连的老乡，他们连五、六个人押解着一个身穿暗红色球衣，双手被一上一下用鞋带反绑着大拇指的人。近前一看认识，一炮连连长。据说，上午他一人从一营只身脱逃，遇到赶来增援的二营，又将二营带进了越军的伏击圈，这才有了中午的那场恶战。后来又听说在往后方押解途中他试图逃跑被击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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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天全黑了下来，雨一阵比一阵紧，四周的枪声也一阵紧似一阵。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在部队中蔓延：我们被包围了，晚上八点突围。时间到了，队伍开始行动，但一动弹便招致更加密集的火力袭击，只看见自己人不停的倒下，但看不见枪炮是从哪儿打来的，部队就像掉进井里的黄牛有劲没处使。我们四连又一个战士黄厚兵牺牲了，负伤的更是不乏其数，整个部队上下弥漫着一股绝望情绪。左突右冲中许多人被挤得掉下了山崖，大多数又都找回了部队，少部分人没能回来，有的牺牲了，有的失踪了。我们连炊事班的一个兵掉到了山谷，茫茫黑夜辨别不清方向，结果爬到了越军阵地上，被人家抓了俘虏，他是我们团对越作战期间唯一的被俘人员。

新的命令又下达了：原地固守，明天拂晓突围。部队不动了，四周的枪声也趋于平静。瓢泼大雨淋得大家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干的地方，寒冷的夜晚冻得人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实在受不了了便挤在一起，用身体相互取暖。我和副指导员依偎在一块坐在泥水里，在料峭的寒风中等待黎明。

广西神勇战士

[长城杯]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5） 三月一日

3月1日 雨转阴

在紧张和焦虑中捱到天明，雨渐渐停了下来，部队开始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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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在的这座山比周围的山都高，各连队分散行进，没有明显的战斗队形。部队连走带滑的下到半山腰，突然对面山顶枪声大作，是那种“啪！啪啪！”的枪声。顿时身边火星四溅，伴随着子弹钻进泥土里的“吱！吱！”声，连长大喊：快速前进！抢占前方制高点！话音未落我就势向山下滚去，在倒地的一瞬间，瞥见战友们中弹的、没有中弹的全一种姿势急速向山谷翻滚而下。到了谷底，哈！沟里堆满了随人一块滚落下来的物品，我停下来冒着敌人的弹雨，扒扒拣拣找到一件雨衣（干部是雨衣，战士是雨披），卷吧卷吧两个袖子一系斜挂在肩上。心想，要是昨晚有雨衣也不至于淋得半死冻得大半死。不远处有人大喊：那是谁！不要命了！我赶紧猫着腰向前方山顶冲去。

这座山因其山坳里的小村郭蛮而得名。山顶有两个越军火力点交叉阻拦射击，挡住了部队穿插的通道。在接近山顶的一个一米多高的土坎下面，我们十多个人被敌人的火力压的抬不起头来，根本看不清敌火力点的具体位置。回身向山下望去，下面的部队成散兵队形正向上冲击。敌机枪、冲锋枪发射的洩光弹贴着我们的头皮疯狂地向下泼洒，弹道看得清清楚楚，火力挺猛就是不准。我右边的一个步枪手探出身子，向敌射击，刚开几枪身体向后一仰倒下了，半自动步枪却留在土坎上。卫生员为他包扎伤口，我一探头把步枪攥在手里，嘿，这回有枪了！

由于正面敌火力太猛烈，连长命令三排以火力吸引敌人，其他排从右侧林木较多的地方迂回。我跟着向右再向上，这回看清了，敌右侧火力点距我大概百十米，一个由几根立木支撑起来的茅草屋顶下，三、四层麻袋垒起来的工事里，起码有四、五支轻重武器向山下吐着火舌。我们靠前再靠前，边冲锋边射击，半自动枪盖的后座力震得我鼻梁右侧生疼，全连的轻重火器雨点般砸向敌人，不一会儿它就哑巴了。冲进去一看，八、九个越军横躺竖卧、血肉模糊，顺手捡起地上的冲锋枪一瞅，56式带刺刀的（我军装备的56式不带刺刀），枪的保险上中文标注的“单发”“连发”清晰可见。再看看垒工事的麻包，四个黑色的宋体大字赫然在目“中国制造”，白花花的大米从破口处撒了一地。

就在我们消灭了敌右侧火力点的同时，兄弟连队也拔除了另一个火力点。部队向纵深攻击前进，而我们战勤组被留下来打扫战场、救护伤员、搜寻牺牲者。在一片竹林边我见到了我当新兵时的老班长李志安，他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浑身打颤。与他一同负伤的全连还有十多个，所幸没有人员牺牲。伤员经过简单的包扎，转交给民兵担架队。在伤员移交当中，我把那支半自动步枪一起交给了民兵，然后挎着刚缴获的56-1式冲锋枪与战友一道顺着越军架设的电话线继续向昆峰、650高地前进。

到达昆峰，战斗已经结束。战场上一片狼籍，到处是越军遗弃的军服盔帽和枪械弹药，以及残缺不全的尸体，在主峰的反斜面有大片的新鲜泥土。我们没有停留直奔650高地而去。

翻过山脊650高地就在眼前，遥遥望去同太公路（同登至太原）犹如一条灰色的带子环山盘绕着向远方延伸，650高地如同一个倒扣的莲花座，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山顶主峰笔直耸立，直接云端。它是越军设立在同太路上的咽喉要地，也是我们迂回穿插势在必夺的任务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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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几天来的连续作战，没顾上给手表上发条，不知什么时候表已经停了，时间估计在15点左右。下了昆峰，穿过一条小溪，650高地主峰延伸出的一条山腿，就在眼前。我们一行二、三十人在近一米深的草丛中疾步前进。山上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十几米以外什么也看不见。寻着枪炮声越往上走，枪声炮声越紧，在靠近山腿中部地段遇上了营大部队，我们迅速归建和全连一起加入到攻击650高地的战斗中。

650高地上的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越军好像也察觉到了我军的企图，显得更加疯狂，在血与火的搏杀中，我们与敌人争夺着阵地上的每一寸土地。不觉之中天黑了下来，营首长决定利用夜色做掩护，对守敌进行偷袭。我们连趁着黑暗，向山顶摸去，离敌人已经很近了，山顶的说话声清晰可辩。我把枪上的刺刀打开，把手榴弹拉环套在小手指上，就等着一声令下冲上敌阵地，打他个措手不及。就在这时，我们连一个在战前扩编时，从湖北省独立师补充过来的兵大叫起来：饶武金（连长的名字），饶武金，向我靠拢！向我靠拢！这一喊不当紧，越南人的轻重火器、枪榴弹、手榴弹劈头盖脸倾泻下来，部队顿时伤亡过半，偷袭也被迫改为强攻。一口气投出三颗后，我把第四颗留下了，为的是最后关头不做俘虏而给自己准备的。再看那个兵，揪着自己的军帽，胡窜乱跳，胡喊乱叫，把连长给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命令通信员把他捆在树上，用其袜子堵住乱喊乱叫的嘴。原本打算打完仗再把他放了，可没曾想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拿下650高地。等再找到这个兵时，他已经窒息死亡了。和他一起从湖北独立师过来的人事后说，他原来就有精神分裂症。

由于这场意外打乱了原先的部署，加上人员伤亡过大，部队停止了攻击，撤退到650高地山脚下。我连又有二十多人因为这场意外而负伤。

部队仓促下撤，又是在黑夜中进行，许多伤员来不及一起撤下来，整整一夜650高地上到处都能听见伤员痛苦的哀号，活似人间地狱。

夜，漆黑的令人六神无主。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在战友们中流传：五连一个战前由我们连调过去的排长贪生怕死，私自带领通信员和炊事员三人北逃。这一传言更是搅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为部队或者更确切的讲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雨更大了，夜更黑了，我借着山势挖了个刚刚能容下身子的猫儿洞，倒退着挤进洞里，枪口朝外对着深不可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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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神勇战士

[30周年纪念]1979·士兵战地日记——难忘的十三个日日夜夜（6） 三月二日

3月2日 阴

天将破晓，部队开始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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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兵发起攻击之前，全营重火器集中向650高地轰击。炮火持续了大约十多分钟，凄厉的冲锋号划过黎明的天空。“冲啊——！杀啊——！”我随着战友一道呼喊着，沿着昨天已经经过的山腿，向山腿顶端的平台发起冲锋。这段距离大概有500米左右，乔木林密、灌木丛生，合抱粗的大树比比皆是，山林之中云雾缭绕，能见度很低。山腿顶端和主峰的守军没有动静，我们蜂拥而上。距山腿顶端约100米时，前方枪声大作，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高射机枪响成一片，中间夹杂着迫击炮、手榴弹、枪榴弹的爆炸声。进攻部队前边的倒下了，后边的趴下了。我就地卧倒举枪准备射击，面前有一双脚挡住了视线，我的头紧顶着前面人的脚了。想朝后退退，又蹬着后面人的头了。左面右面也是人挨人。部队没有展开，全挤一块了。这会儿要是落下几发炮弹，人员伤亡可就大了。冲锋号在右侧再次响起，扭头一看，全营各连的司号员在营部号目的带领下，站在一个洼地里拼命的吹号。步兵们再次跃起呐喊着向前冲锋，越军的猛烈火力再次寻声打来，把进攻者死死的压制在地上。不少战士开始利用那些合抱粗的大树做掩护向敌人接近，而老兵们则利用沟沟坎坎快速匍匐前进。结果许多人被打倒在大树后面。他们可能忘了，步枪在100米的距离上能射穿20厘米砖墙、40厘米的木头，更何况重机枪、高射机枪！

看着部队进攻受阻，连长急得大喊：重机枪！重机枪！可扛枪架的上来了，扛枪身的却没能上来。重武器用不成，轻武器火力不够，进攻被迟滞，伤亡进一步扩大，战斗呈胶着状态。久攻不下各级指挥员焦躁不安、急火攻心，营长举着机头大开的手枪点着连长额头：“妈卖X，你这仗是怎么打的！老子枪毙了你！”连长转而将一腔怒火撒向排长、班长……。直到这时指挥员才想起配属的军、师重炮集群。此时，靠前的部队已经接敌，只好下令部队后撤200米。我们开始后撤，越军的火力追着打，又有不少人倒下。我所在的连部三个通信员，一个为掩护连长后脖子中弹，负了重伤。另一个是谌奇军，我们一起后撤时他后胸中弹倒在了血泊中。

十分钟后全营人马撤了下来。指挥所开始呼叫集群炮火，并报告越军阵地坐标位置。三发炮弹呼啸着飞向650高地，报务员在修正弹着点，又是三发炮弹落地。少顷，成群的炮弹从天而降，山摇地动、硝烟滚滚、火光闪闪，越军阵地顿时成了火海，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稍后炮火开始延伸，步兵紧跟着发起冲锋，枪炮声、军号声、呐喊声震天动地。我随着人群从山腿右侧的洼地边行进边射击，很快就占领了山腿顶端的平台。战壕里外横七竖八全是死人，有越军也有我们的。攻击部队没有停顿继续向山顶冲击，透过迷雾和透空的山梁能清楚地看见上边越军鬼影幢幢，我冲着影子一阵狂射，黑影翻滚着在视线中消失。在步、炮协同的凶猛打击下，越南人撑不住了，侥幸活下来的开始向东溃逃。两个弹匣的子弹快要打完时，我们完全占领了650高地。阵地正面越军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山顶的大石头上架着几挺高射机枪，旁边趴着两个死去的越南人，阵地的反斜面大片的新土清晰可见，到处是敌人遗弃的武器装备。布置好警戒，部队开始进行搜索。在一片杂草中我发现一条军用腰带上一串穿着一个指北针一支五四手枪，毫无异议这是我军哪个指挥员扔下的。在作战中越军也十分清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面对进攻者他们往往都是先消灭佩带手枪者。五连副班长高国友就是因为和其排长调换了武器而被越军打死的。我把手枪从枪套中抽出来揣进裤兜里，把指北针装进挎包里，继续搜索前进。阵地上见到的越军死尸都没戴领章帽徽，左胸口袋上方用红线缝了两个字母，右上衣口袋里装着自己的领章帽徽。我从一个军官摸样的死人上衣兜里翻出一沓带血的钱、一副少尉军衔的领章。他身边的轻机枪枪架被打断，弹盒上满是枪眼就像是蜂窝煤球。在他不远处是我们的一个已经牺牲了的烈士，一脸血污，面目全非。

搜索到环形阵地的右后侧，猛然发现对面山坡上有一个人在慢慢地向坡上爬，我们几个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拿准是敌是我，几支枪口瞄准了他。犹豫间，指导员上来了，他用望远镜望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准是谁，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爬过坡顶不见了。事后分析应该是越军人员，否则的话不应该与我们相背而行。

搜索临近尾声，猛然间想起那两个朝夕相处的战友还倒在半山腰，我招呼起连部的另两位战友一路狂奔回到山腰寻找他们。脖子受伤的通信员已转运下去，谌奇军却陷入弥留状态，没等抬下山就停止了呼吸。抱着他的遗体，大家拼命地呼喊，幻想着奇迹能够出现，但一切都是枉然。谌奇军面色苍白，双目微睁，无神地凝望着遥远的天际。我几次尝试着合上他的眼睛，但不多时就又睁开了，仿佛向苍天诉说着什么。是啊，他才21岁，人生的道路刚刚开始却嘎然止步，于心不甘啊！我们围拢在谌奇军身边，含泪替他擦去脸上的泥水，用雨披将烈士遗体包裹好交给了负责往后运送的民兵。原路返回，途中又遇见了我曾经一个班的江西老表李少屏，遇见了同一个连的江发林、邵泽军、李炳华，遇见了一块参军入伍的老乡李民、高国友，遇见了许多我相识和不相识的战友，他们永远的倒在了650，永远的倒在了异国他乡。望着牺牲的战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人人牙关咬的嘎嘎直响，个个满脸泪水流淌，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燃烧，大家狂吼着端起枪朝着沟里的越军尸体一阵狂扫！

在返回阵地的途中，又有新的发现。在郭蛮、在昆峰、在650高地，每每打下越军的阵地，都会毫无例外的在其阵地的反斜面发现大片的新土。这一现象引起我们的注意，经过探查新土下面掩埋的是越军死亡人员的尸体，其数量远远大于留在阵地表面的尸体几倍甚至几十倍。据说，越军有这样的纪律，战斗中死亡者的尸体必须迅速就地掩埋。我军攻克越军阵地后所见到的死尸，都是其最后担任掩护任务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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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了650高地，穿插任务即告结束，部队开始转入对已克阵地的固守，任务也由进攻穿插转变为守卫防御，一来防备谅山守敌向南逃窜；二来阻击河内方向越军增援。650高地山脚下同太公路（同登至太原）沿着奇穷河蜿蜒而过，我们的阵地与奇穷河遥遥相对把同太公路夹在中间。修好工事我和通信员向炊事班借了口铝锅，两人抬着准备到山脚下小溪里弄些水来。或许是麻痹大意，抑或是紧张后的放松，我们俩四平八稳、无所顾忌的顺着山梁朝下走。走着走着就觉着眼前白光一闪，耳边“咣”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恢复了知觉，才知道这是越军的冷炮，我和通信员彼此看了看，还好毫发未损，再看看刚才位于我俩之间的铝锅，被炮弹崩了个大口子。这时，营长的大嗓门在离我们二十多米的地方狂吼：“你们这两个小子不要命了！快给老子滚下来！”话音刚落我俩还真就连滚带爬的滚回了阵地。水没弄来，口渴的冒烟，只好在弹坑中堑壕里刮起带着泥土和水牛尿臊味的黄水汤，放上消毒药片，沉淀一下湿润嗓子。

山里的夜晚来得较早，才17点多一点天就发暗了。连长命令各班排请点人数，然后对全连剩余的50多名防守阵地的人员重新做了部署和安排。我负责守卫的地段大约有三十多米。进入越军先前修筑后来又遗弃的战壕，我前面壕沟外一米多的地方，三具越军死尸或仰或卧倒在那儿。我心里有点犯嘀咕，不会是诈死吧？于是下到战壕外仔细搜查了一遍，在死人身边找到一支五四手枪、一堆黄弹头灰弹壳的步枪子弹和不少的高射机枪穿甲燃烧弹，还找到了一个与我们上学时用的英语练习本相似的本子，我就是用这个练习本完成了我战地日记的雏形。忙活完，用力把其中的两个死人踹到下面的深沟里，剩下的没动他，心想就是装死我也对付得了。

黑夜裹挟着雾霾来临了，我穿上在郭蛮拾来的雨衣，端着缴获的冲锋枪，裤兜里左右各揣着捡来的两支手枪，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前方的有可能出现的声响，随时准备将子弹射向闯入的敌方目标。

“噗”，一块小石子落在了我身旁，我知道这是左右邻的战友投来的，作为回应我向左右各投了一块小石子，一来是相互提醒别睡着了，二来是万一被越南特工摸哨了，也好早点知道情况提前有所准备。

这一夜，我感觉出奇的漫长。

广西神勇战士

作者在贴子中还上传了一些从战场带回来的战利品图片，而且他的文章正好写到第6篇，还要继续写下去，我暂时转到这了，有兴趣的网友可以直接到贴子的原处去看吧：http://bbs.tiexue.net/post_3380966_1.html

骑骏

看了之后真的感到非常痛心！我们的指挥员还是采用二战时的思维打仗，二战时步枪都是单发的多，现在都是冲锋枪，火力密集，怎么还能用这种人海战术向敌进攻？进攻前连请求重炮支援都忘了，真是糊涂！很多伤亡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比如被敌人包围突围时也应请求炮火支援，还有第2天要攻击敌人时头一天晚上应该把各人水壶灌满，第二天不至於干渴。其实晚上攻击对进攻方是有利的，可以用小部队接敌引诱其还击，晚上能看清敌火力点，在白天时反而难发现，只要看清了的火箭筒和82无就能定点打击。总之，看了这篇回忆感到我们的军队乱哄哄，一个字“乱”是看本文后的感慨。

刘同志

的确很乱，最震憾的就是那位走不动的战士最后被副连长无奈地开枪打死，这是第一次看到战场上枪毙自己战士的记载，还有那位乱叫后被捆绑在树上致死的战士，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看到过的战例。

不知哪位网友能贴上这里边支部队的战斗经过图呢？

森林果

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