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自卫反击战的经过2——一老兵回忆录2

一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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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枢

七、战评与总结

当连队到达那个生产队（名字记不起来了）时，已是午夜时分。团后勤已将连队自卫反击战开赴越南时在边境轻装的被包等拉来了。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东西。牺牲和受伤住院的同志东西集中保管。连长范承昌和我带通讯员查勘村庄周围地形和村内房屋形态及道路。副连长和副指导员安排各班、排住宿。当地是喀斯特地貌地区，村庄中心道路呈东西走向，村后有小溪，溪后有坐很陡的树木较多的小山。村前是平地水田，村中的道路向南ffice:smarttags" />1.5公里连接国道。由于越南特工队当时经常在边境向内地渗透，搞偷袭和破坏，制造边民恐慌。我们在主要路口和后山路口部署了明岗和暗哨。防止发生意外。生产队的老百姓早已腾好了房间，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稻草。战士们大多数倒地就睡，只有极少数去洗洗。有的背包都未解开，就和衣睡着了。战士们的确辛苦，从二月二十八日出国到三月十二日回国，十多天里，还未躺下睡过觉。但是，就这样，当晚哨位没有一个脱岗的。晚上，我和连队干部还使用40火箭筒的红外瞄准仪查过哨，战士们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第二天早上，炊事班做好饭，没人起来吃。中午，才有少数人吃饭。有的战士甚至睡了一天一夜才起来吃饭。

到驻地后的头三天，除战斗值班的班、排外，战士们轮流休息，到小溪里擦洗身体，洗洗衣服。但是，许多战士的衣服被老百姓抢去洗了。第四天连队按照营部的安排，开始进行战斗总结，同时开始新一轮战备训练，准备再战。连队开始战评动员，进行正确对待评功评奖教育。战士们每个人在班里汇报自己参加战斗的过程和情况，心得体会。各班、排总结战斗经过、指挥心得、经验教训、推荐立功受奖人员。最后，连队召开连务会议，听取各排汇报，讨论战斗情况、经验教训、提出初步立功受奖名单，最后党支部研究确定向上级汇报战斗情况和上报立功受奖名单。我记得研究中，332高地伏击战虽然是连队组织指挥，二排是伏击战主力，连队上报二排集体二等功，炊事班集体三等功。连长陈继红虽然没有参加332高地战斗，但在攻占332高地战斗中，执行命令坚决，指挥果断，受伤后表现顽强，鼓舞了连队，应该追记二等功。副连长陈历生，坚决执行命令，作战勇敢，较好完成任务，应记二等功。三排长周宽才坚决执行命令，作战勇敢，完成任务不打折扣，记三等功。二排长李开勇带领的二排在332高地伏击战中战果突出应记二等功。五班长代焕伦作战勇敢，冲锋在前，特别是在连队转移时，那声“共产党员们不能跑，连队阵地在后面”的那声喊，对稳定连队情绪起了很大作用，给记二等功。卫生员李营秋、通讯员韩合山、三班长吴学信，四班长王安生等30多个同志向上级报请记功，牺牲的战士也报请了三等功。会上，大家一致肯定我在战斗中，指挥果断，作战勇敢，战果突出，要给我记二等功。由于当时记功好像还有比例限制。连队个人立功数占连队总人数1/4多了，四个连队干部，我如果再报二等功，那么四个连干三个立二等功，对连队战士也不好交代。所以在营部汇报时，我就把我自己的二等功压下来了。

营部搞战评总结时，各连都汇报了情况。只有我汇报后，质问团、营，我们进攻332高地抽走一个排和配属82无后坐力炮而不通知我们？我们在332高地打越军坦克为什么没有炮火支援？没有炮火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连长牺牲与这有关。如果炮火支援及时，越军顾不上我们。或者说，没有炮火支援了，我们可能是另一种打法。团、营领导没有回答，但，不太高兴。战评后的第三天，营教导员魏胜利找我说，332高地东则伏击战是以二排为主打的，如果我们报告一个排消灭越军一个排，这样战果更突出，要我们给二排补报集体一等功。于是连队党支部又进行研究。既然上级认为可以记集体一等功，我们没意见，但我们会议记录要记上，是连队指挥了这次战斗。最后通报下来了，我们五连被记集体二等功，五连二排记集体一等功，连长陈继红、副连长陈历生、二排长李开勇、五班长代焕伦记二等功，三排长周宽才、卫生员李营秋、通讯员韩合山、三班长吴学信，四班长王安生等20多个同志记三等功。我被记嘉奖。连队绝大多数战士都是很勇敢的，不怕牺牲，英勇战斗，应该记功。但当时要求比例严格。我这个嘉奖，当时我也满足了。该我牺牲而我没有牺牲，还带领连队消灭越军那么多人，这比什么功都好。同时，那个时代的人，思想是单纯的。向领导要功，会被认为是不光彩的。况且，五连立功是全营连队中最多的，功等最高的。五连是集体二等功，集体功比个人功要高，有了集体的，就行了。二营政工干部中，除教导员魏胜利记三等功，我给个嘉奖，其它四个连队指导员什么都没有。连队开始还有的战士闹情绪，看到我这个指导员、战斗中的连长、332高地伏击战指挥员只有个嘉奖，就什么脾气都没了。连队对其它参战干部和战士，除二个人外，都给予嘉奖。让同志们的档案中有个记载。战评以后，连队就投入了准备再战训练。已立功的同志，准备再立新功，未立功的同志准备再战立功，训练搞的热火朝天。

在三月二十日左右的一天，军政治部宣传处刘干事到连队采访，我将我连战斗的情况作了汇报，突出汇报连长陈继红的事迹和战斗经过及战果。后来他在解放军报发了两篇报道。我记得有一篇报道的标题好像叫《火红的战旗，壮丽的青春》，还有一篇综合性报道，五连事迹占了一半篇幅。战士们看了报道，训练劲头更足了，更加珍惜连队的荣誉。

回到四川部队原驻地后，我才知道，当时团里有人对我有看法的，说我是乱指挥，叫机抢打坦克，像炒豆子，“噼啪”的响；暴露目标，导致连长牺牲。好在这时，军事科学院的同志来了解战斗情况，说我军战术上有打敌人坦克乘员这一条，指导员指挥是对的（实际是连长指挥）。进攻战斗，不存在暴露目标问题。肯定我在进攻332高地战斗和332高地东则伏击战的指挥正确。这样，团里给我记了三等功，提为二营副教导员，提前晋升一级工资（九块五角钱，普调工资时取消了，也只拿几个月）。我们部队有的领导多年没有打过仗，实战又没有亲到第一线，不知道战场瞬息万变的情况，或没有全面了解战斗经过，听信片面汇报，对战斗的评价的全面性难免欠妥。团以上机关对我们连总结了伏击战战例和思想政治工作经验，可能是我探家和接着上石家庄高级步校的原因，我当时没有看到过这些材料。几年后看到了一个战例选编，332高地伏击战战例与实际战斗部署、决心及经过有些不一致，变成二排独立战斗的。

大概在五月份，444团在公社的大院里举行了隆重的参战牺牲的烈士追悼会。全团牺牲了五十多位同志。在回国之前，团里组织了向烈士告别仪式，我代表五连全体同志给连长陈继红和五连的其它几位烈士扫墓，献上采集的鲜花，表达五连全体同志对他们的崇敬和怀念。

八、人民是自卫反击战的后盾。

连队撤回国内时，驻到广西崇左县罗白公社的一个生产队（名字记不起来了）。连队到达时正是午夜。几乎每一户都把最好的住房腾了出来。记得有一户将儿子准备结婚用的新房都腾出来了。地上铺了厚厚的干稻草。几乎每一户都有人在等着部队。当时通讯不像现在，打个手机就知道了。他们只知道今晚要来部队，具体什么时间不知道，那就不睡觉等着。许多人家还烧开水、热水送到战士身旁。但是，许多战士躺下就睡着了，顾不上洗了，辜负了乡亲们的好意。在以后的三天休息中，许多大娘、大嫂抢着帮战士洗衣服，找谁，谁跑，战士们跑到村后小溪自己洗。战士们在巴外山防御时，基本都拉肚子拉到裤子上，哪好意思让乡亲们看到和帮着洗。

说来也怪，从出国作战到撤军回国，十几天里，几乎都下雨，战士们只有腰带里这一圈是干的，又冷又饿，但还没有人生病。部队回国内开始再战训练时，倒开始出现病号了。也许是精神上高度紧张的弦放松了，身体抵抗力反而下降了。只要有病号留在屋里，房东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下面条打鸡蛋。一些战士被搞的不好意思，带着病跑到训练场。

一天生产队队长和会计找到我，让我给社员们讲一讲我们连队打仗的故事，让大家受一次革命思想教育。那天晚上生产队来了许多人，一间大房子坐满了人。我就从我国如何勒紧裤腰带支援越南抗美，越南如何恩将仇报，战士们如何勇跃参加自卫反击战，如何不怕流血牺牲。当我讲到我们连队如何消灭越军时，四十多岁的会计激动的突然站起来，带领社员呼起“祝指导员身体健康，永远健康”的口号来了。我马上制止，“这口号是喊林彪的，可不能乱喊。”我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但是，我感受到了人民群众对我们部队英勇作战的赞许。

军事训练虽然也累，但比打仗还是轻松多了。训练之余，我们就帮助生产队搞些生产。村庄中间的主要道路，各排分工，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连队所住的每户群众家，也是每天缸满院净。

六月初，部队要回到四川了。生产队社员们都知道了。有一天，各排纷纷报告，说乡亲们给每一个战士都买了背心和毛巾什么的，问怎么办？我说，我们已够麻烦乡亲们的，还能要老乡的东西吗。怎么办？送回去呗。战士们送回去，乡亲们又送回来。这样推来推去，最后老乡生气了，有的找到连队评理。没办法，连队让战士们收下了乡亲们送的东西。让各班根据老乡的家庭情况的实际需要，派一个同志到镇上购买同等价值以上的东西送还老乡。实在无法送的，想办法将同等价值的钱还给老乡，这作为连队交给的任务，必须完成。各班排都用了九牛二虎力气、五花八门的办法完成了任务。

大概是连队要回四川前四天，连队安排晚饭多做二个菜，各班打回去，邀清房东一起吃，以表示感谢。哪知，第二天中午，生产队会计找到我，要连队晚上不要做饭，生产队要请全连吃饭。我一听，这哪行。当年，生产率不高，社员一天的工分才几角钱，吃饭穿衣都凭票，群众生活不富裕。会计见我不同意，急的直嚷嚷。他说，我们猪都杀过了，菜也搞好了，你们不同意，坚决不行。我说，部队有部队的规定，我们不能吃群众的东西，何况这么大的场面。会计见我们坚决不同意，就又将生产队长找来了。队长还挺厉害。一来就问，我们是不是对生产队有意见，是不是嫌弃他们，是不是看不起他们壮族。他们队开了会，社员们说部队打仗训练太辛苦，我们一定要表表心意。看来是没办法推辞了，我们几个连干商量一下，决定接受社员群众们的心意，但费用由连队来负担。我记得，当晚，生产队在晒场上摆了近二十桌，连队在家的除几个哨兵外，都参加了。社员每户一个代表，记得还有生产大队的干部参加。现在想起来，那真是道地的农家菜，现杀的猪肉，新鲜的菜，战士们感到味道真好。生产队用桶装来用甘蔗渣酿的酒。度数不高，却别有风味。大家叙战斗、叙生产、叙风俗、叙友情、叙离别，你敬我来我敬你，真是热闹。那气氛，那场景，那军民鱼水情，我是一辈子忘不掉的。

连队回四川的头一天，我们几个连干商量连队返回内地的准备工作，分工连长负责检查装备，副连长负责打扫村庄卫生，副指导员负责群众纪律检查，我负责和生产队联系并做个锦旗。在到县城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想，做个什么旗子呢？我真是思绪万千。想到了群众给我们腾出了最好房子；给我们送菜；照顾我们的病号；省下布票给我们买背心等等。想到了生产队在集体经济困难的情况下，杀猪酿酒慰问部队；想到了边境地区人民踊跃参加支前民兵队，冒着枪林弹雨和越军特工队袭击的危险，不怕流血牺牲，向前运送弹药、给养，向后运回伤员、押回俘虏，负重在部队之上。我亲眼看到的，支前民兵没日没夜冒雨运送物资。那个累啊，别说人了，连骡子都累的趴下了耳朵。于是，我在送生产队的锦旗上提写了“支前甘献血和肉，拥军户户战士家”。我还联想到那些退伍又返队的战士，他们是时刻准备为祖国而战的；送行的母亲们叮聆儿子英勇杀敌，她们是准备为祖国献出儿子的；烈士弟妹踊跃参军，他们是准备为祖国前仆后继战斗的······。是的，人民是我们军队的母亲，人民是我们自卫反击战胜利的保证。有了十三亿各族人民做后盾，任何敢于侵犯我国的敌人，都必将被我中国人民解放军砸个粉碎。

连队回内地要出发了，装车以后，生产队社员们都来送行。我和连长范承昌将写着“支前甘献血和肉，拥军户户战士家”的锦旗郑重地送给生产队干部。我们依依惜别，送行的群众中有人还掉眼泪了。副连长、副指导员来报告说，连队没有遗留东西，没有破坏群众纪律的。少数损坏群众的东西，已作了赔偿。我和连长让车队开动。同时，让司务长将一个纸包送给会计，里面包着生产队为连队送行的那顿饭折的成钱和粮票。会计不要。我们只有让司务长上车。车越开越快。我们将纸包扔下车，群众追上来，将纸包扔到车上。战士们又扔下去，群众又追上来，将纸包再扔到车上。如此反复达三、四次，纸包终于扔下去了。群众追了一里多路，最后实在追不上车了，才作罢。那场面，许多战士都感动的热泪盈眶。

九、后记

回到四川后，我要求到院校学习，师团领导满足了我的要求。在我探亲后就要到石家庄高级步校学习之前，团里下发了新的连史本。我拿着连史本思绪万千，一个新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连队的历史掀开了他的第一页。他的第一页是很辉煌的，战争中的集体二等功臣连。我感到骄傲，因为他是我亲手组建的，我是他的第一任连首长。我用两天的时间，将五连组建、参战经过、参战人员、立功受奖名单、烈士名单和主要事迹亲笔写到连史本上。让连队传下去。五连连史第一页的辉煌，他里面闪烁朝鲜战场“修理山连”的光芒，闪烁他第一任连长陈继红和战士范家生、王正文、杨光兴、步话机员五位烈士生命的光辉，也浸透着五连全体干部、战士的血汗。我相信，五连的后来战友们会让五连连史每一页都是辉煌的。

我离开444团时，连长陈继红的妹妹陈海花，按照哥哥的遗愿参了军，接过哥哥保卫祖国的责任。地方政府将连长的爱人调到县城工作，安排好连长父母的抚恤。其它几个牺牲战士的父母抚恤工作都得到落实。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够见到仍在住院的我的通讯员韩合山和几个受伤的战士。等退休后，我要补上这一课。

战争也过去三十年了，现在中越两国已恢复了友好关系，中越两国已完成边境勘界立碑工作，东南亚迎来了几十年和平，祖国赢得了三十年改革开放时间。但是，如果没有那场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的胜利作为保障，我们的改革开放、现代化建设、和平崛起，就没有那么顺当。我们进行自卫反击战，是为了边境的安宁，是为了和平，是为了祖国人民安定的生活得到保卫。我们的目的达到了，作为军人的愿望实现了，烈士们的血没有白流，我们参战人员的血汗没有白流。我们对祖国、对人民、对和平的贡献，是我们每一位参战人员和军人的骄傲。祖国和人民也不会忘记这场战争，不会忘记用血肉之躯铸就祖国钢铁长城的我们和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

发表此文，表达我对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战友陈继红和烈士们的怀念，对踊跃支前的边境各族人民群众深深的感谢，对我们共同沫浴战火的战友们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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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连山

连史在作者的手中书写第一页，是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一老兵

版主：你好！为什么我的回忆文章中有赵X阳的名字，文章就打不开？请回答并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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