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 场 弥 痕 ----用血肉拟就的历史 梁建全 在当代中国人中能亲历战争的人并不多,而我,以及我们35215部队 ——原昆明军区十四军42师126团却先后三次出境作战。那真场实景,如幻如影,若即若离,在我内心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战斗印记和战场弥痕。
一、从军之路 我从小酷爱美术,在中学时就是学校墙报、黑板报的骨干,经常结合各项运动搞宣传,无论是“批林批孔”还是粉碎“四人帮”都积极施展自己艺术才华,一心梦想着成为一名艺术家。一九七七年七月从广西八一锰矿中学毕业后,到来宾县凤凰知青队插队,年底全国恢复高考,我报考艺术院校,由于时间紧,准备不充分而名落孙山。次年,我因担任知青文书工作,时刻被领导监控不敢请假复习,忍痛放弃参加高考,正情绪低落,一筹莫展时,征兵开始了,此时越南当局驱赶华侨已达到顶峰,边境挑衅事件不断升级。我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参加了体检,随即遭到一些牛高马大竞争者的讥笑,谁知竟然连过初检、复检、政审三关被批准入伍了,要知道当时整个知青队有五十多人报名呐。最终光荣入伍者为:梁建全、梁建风、卢惠军、罗吉昌、陈礼勇、李强、黄祥刚、韦文彪、覃区贤、胡素如、赵平、杨子益、谭毅、彭和、韦德从共15人,加上其他大队19人,凤凰公社共入伍34人。当时,本批六百多来宾籍新兵中,我们三百多被确定到昆明军区云南下关;另三百多到北京军区河北保定。 我们于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五日从来宾登上闷罐专列,被安排在第一节车厢,前两节车门均用粉笔写着“军直”,表明是到军部机关,非常令人兴奋,着实引人自豪。沿途经柳州、南丹、都匀、贵阳、安顺、昆明、等城市。 由于第一次出远门,大家兴致勃勃,高谈阔论,这个说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提干当官、那个说要寻机物色,找师长、军长的女儿做老婆,有的居然不知深浅,说如果能去打仗就好了,胡素如更是老道,凭空沉吟,情不自禁抒发出一首诗句:十五颗年轻的心,满怀豪情,带着希望,从刘三姐的故乡,飞向阿诗玛的故乡、从红水河畔来到了蝴蝶泉边!多么热切妥贴,简直是珠联璧合,美妙无比!一个个都怀着美好的憧憬和愿望,肆意放飞迷人的梦幻与理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然而,风云突变,到达昆明后,并不向原定下关市西行,而是换乘米轨小火车向南开进。在开远十四军炮团营房里宿营时,获知一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即十四军将有作战任务,他们接的新兵尚未到达部队,而我们十一军尚未列入战斗序列,为此,将本批新兵全部转给十四军。就这样我们来宾籍三百多人还未见着营房,在途中就被卖给了十四军,真是气愤难当。在与接兵首长依依惜别之后,我们的心情降到了低谷,一个个神情沮丧,谁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才慢慢回过神来,无奈地接受这残忍的事实。 次日,我们乘坐开远运输公司几十辆东风卡车继续向南驰行,傍晚路过文山州十字路口看到几个女兵头戴钢盔手持小旗站在路中指挥车辆通行,英姿飒爽,煞是迷人。各种军车接连不断,一字长龙从她们身旁缓慢划过,场面恢宏,催人奋进,令人遐想。 一路上车辆晃荡,头脑昏沉,夜半十分终于到达一个叫“麻栗坡”的地方,据说是个县城,下车后胡素如迅即拿出地图册查找,却怎么也查不到云南省有这么个地名,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时,冷不丁一声:“在这里!”大家聚拢一看,傻眼了。只见“麻栗坡”三个小字被红色的国境线压着,天呐!我们直接到了边境、真的要打仗!心中一惊,不免生出一丝愁容来,可是我们还什么都不会呀!就这么上战场不是送死吗?怎么办? 心情异常沉重,觉也睡不好,迷迷糊糊熬到天亮,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后,大家在小声地谈论感受以及所见所闻,只见几个身着迷彩服的人走了过来,“侦察兵”!不知谁刚冒出一句就立即鸦雀无声,我们惊奇地注视着他们:一个满脸络腮胡,头发老长,手提一支折叠冲锋枪;一个身材高挑,浓眉大眼,右跨一只手枪、左插一把匕首,另一个上穿边民服装,下着绿军裤,所有人全部打着绑腿,步履矫健,精神十足,表情轻松,目光坚毅。看他们的年龄顶多长我们一、两岁,怎么就那么自如、从容?受他们感染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稍许抒缓。 九点钟,我们打好背包、拿上行李,三百多人全部集合到了县府前操场上,列队而坐,等待分兵下连。但见一拨拨干部模样的在争抢着档案袋,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任人宰割的感觉。 不一会他们就各自抱着一摞档案,开始了瓜分行动。先从团直分队开始点名,点到一个拿上行李出列走一个,韦文彪、李强、谭毅到82无炮连;罗吉昌到100炮连;胡素如、赵平到后勤卫生队担架排;然后是一营、陈礼勇到炮一连;杨子益到机枪一连;接着是二营,覃区贤、韦德从、彭和到机枪二连;最后剩下我们没点到名的全部跟随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小个子军官(后知为娄作兴副营长,打完扣林战斗后升至副师长)来到几辆挂满伪装网、车轮扣着防滑链的卡车旁,一挥手:“上车”,大家纷纷将行李物品扔到车里,随后蜂拥而上。汽车行驶十多公里后,在一个叫芭芭坳的小山村停了下来,村子顶多十几户人家,分别散建于半坡之上,相互间依泥泞小路相连,屋间高低不平,连一块像样的平地都没有。各路人马分别跟随连队首长直达各排,分住老百姓家中。卢惠军分到营部通信班;我弟弟建风和黄祥刚分到了八连;我分到七连二排五班。分到七连的来宾老乡有:卢扬虎、廖何壮、黄修康、蒙启勇、梁建全、黄培勇、罗广情、韦文炳、韦正旺、谭茂贤、覃寿广、黄海标、韦文机、胡德川、权德轩、韦少凤、杨跃平(铁路)、刘映浩(铁路)、何书壮等人。连长王声旺、指导员姜家冲均为云南腾冲人,排长徐筑平(现在云南省统战部工作)贵州关岭人,知青出身,原为营部通信员,才提干当排长。徐排长将我们引到一户用竹条编成的村民家中,直上充斥着油烟味的二楼,就着脏兮兮的楼板让我们打开背包,我有些迟疑,排长一把扯过我的背包扔到地上说:哪来那么多讲究,以后这样的情况还多着呢!我的心象被针扎了一下。接着排长召来几位班长认兵后,利用空闲边教我们打背包边说:你们今天是新兵先休息一天,明天就算老兵了,夜里参加轮岗。真郁闷! 126团原先是乙种编制,每营三个连队。 为适应作战需要奉命改为甲种编制,每营扩编为五个连队,全团扩编后的具体配置情况是: 团直(政治处:包括干部股、宣传股、保卫股、群工股和电影组;司令部:包括军务股、作训股、炮兵股、通讯股、保密股和执政股;特务连、通信连、100炮连、82无炮连、高机连); 后勤(后勤处:包括装备物资、枪械修理、弹药仓库和战勤;汽车连、卫生队、) 一营(营部、一连、二连、三连、机枪一连、炮一连)二营(营部、四连、五连、六连、机枪二连、炮二连)三营(营部、七连、八连、九连、机枪三连、炮三连) 连队也一样,除一、二、三排外,增设了炮排,全连满编人数128人。 七连是新组建连队。干部、老兵都是从其他连抽调来的才四十多人,加上我们新兵也就六十多,远远不够,吃饭都与八连合在一起。第二天,贵州织金的新兵到了(据说也有三百多人),接着云南富宁和广南县的新兵到了;又过两日,广西都安县的也到了,连队増至百把人,基本达到编制要求,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连队了。这样,我们在边境这个艰苦复杂的环境中,开始步入正常、紧张的战前教育、训练之中。 据说我们驻地离国境线直线距离不足十公里,常常有越南特工潜入摸哨、抓舌头,排长隔天就煞有介事地吓唬我们说:据敌情通报某日某地某部失踪了一个战士;说得活灵活现,弄得我们整日诚惶诚恐,虽说我未必全信,但也不能大意,闲时不敢单独行走,连洗澡洗衣都要以班为单位集体行动。特别懊恼的是我们班与机枪连一个班被抽调担任团班哨,晚上与连队分离,单独驻扎在一个植被茂密的山头,更是危险、忧心。白天还好,随连里训练,主要是应急性实弹射击、投弹、利用地形地物、爆破和越语喊话等,晚饭后回山头站哨。这下就惨了,每两小时轮换一次,每次两人,一人在帐篷附近,一人前出二、三十米,潜伏在路旁草丛中,若有动静先问口令,若三次对答不上即可开枪。潜伏时,精神高度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不敢丝毫动弹。最难熬的是雨天,夜雨淅淅,寒风入骨,身披雨衣,半蹲半卧,煞是凄苦。每晚潜伏时,我脑海里就象过电影一样:儿时的欢乐时光、家中的悠闲自得、远大的抱负理想……一一浮现,在家时年少轻狂,不加思索地喊一句:保卫祖国!很轻松,现在,成真的了,在这风雨交加的隆冬寒夜,在一触即发的战争前夜,在国境线的密林丛中,我正在肩负着保卫祖国的神圣使命,在草丛中潜伏,有谁知道?又有谁想到?越想越委屈,越后悔,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我估计,我们是全军最独特的一批兵了。建国以来唯一一批没有经过新兵连生活的兵,一参军就直接到了边境的密林中,连营房都不知道啥样,没有经过军容风纪和队列训练,真令人沮丧和遗憾!但正因为直接下到连队,又是新组建连队,与老兵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平起平坐,我们很快就融入了连队生活,整个连队自然而然充满了活力。我们思想疙瘩也解开了,反正大家都一样,相互间不讲出身,不分贵贱,同样是命一条,生死由天定,快乐或忧愁同样过一天,顾虑太多没有用,是你自己的事,没人帮得了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提起精神好好表现,决不能给家里丢脸。每天我们都是象上满了发条的钟式的,全副武装进行体能训练;在山间小路跑十公里、登山;在丛林里摸爬滚打,练单兵战术,晚上还不定时来一两次紧急集合,时刻保持高度的戒备状态,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其艰苦的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已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是实实在在的自觉行动,人人都使足了劲,争分夺秒以尽快掌握战术动作和军事技能。 其间,被要求写信不能写部队番号,统一写“959信箱”,(战后获悉为保密需要,部队据此扣押信件,)一直到战后凯旋,家里都没有收到我一封信,要知道我可是两兄弟同时当兵呵!近四个月家里不知道我们任何消息,两兄弟仿佛人间蒸发,家里人的焦虑程度可想而知。更可悲的是,一些牺牲的战友留下的仅为迟到的问安信件。无奈,投诉无门,只能暗自愤懑。 大约79年1月上旬,在班哨帐篷里,从排长收音机传出一个惊天消息:越南军队已占领柬埔寨首都——金边!看来战争形势更严竣了。接着,不断从上级传来消息:预定正面局部惩罚性作战方案需变更,要做好纵深打击准备,有可能绕道过境老挝支援柬埔寨。此时,昆明军区司令员黄必成调离,由杨徳志接任,一场换防大调动开始了。为赶时间,连里发下面粉、白糖,要求以班为单位迅速做面饼、干粮,我们借不到那么多铁锅,就把子弹包装铁盒撬开做成简易煎锅摊面饼,时间紧迫,不管外观只管数量,很快就备足了每人三天的口粮,有生以来一次长距离大拉练开始了! 我们全副武装背负三、四十斤,从麻栗坡县的巴巴坳启程,刚开始还有说有笑,歌声阵阵,半日光景,一个个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谁也不愿说话了,只顾埋头跟着走。真怪,放着平缓大道不走,专挑崇山峻岭爬,西南边关的山不象我们内地一座座的,它是绵延不断的,好不容易翻过一个高坡,又有一个更大的在前头,有时接连四、五个长坡让你信心尽失,倍受煎熬。每天从天亮走到天黑,累得精疲力竭,第二天我的脚就打了水泡,根据老兵经验,晚上借住老百姓家中时用热水泡后刺破血泡穿一根头发,很快就消退愈合了。此后几天都是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真不知要走到哪里去,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到了国外?当时,我最佩服的是炊事兵,他们背着行军锅,同样与连队行军,到了宿营地,还要挖灶埋锅,做饭煮菜,我可是连动也不愿动一下了。走了三、四天后,终于,在马关县我们搭上了接应军车,经一天的颠簸,黄昏时进入一个县城,问过行人获知叫河口县。车子继续前行十多公里后,我们在一个叫龙堡农场老凹厂的地方安顿下来,据说这里离国境线很近。此后,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训练、摸爬,并从这里踏上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征程! 进入1月中旬,由于前期已经突击强化射击、投弹和利用地形地物等基础方面的练习,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重点进行班、排、连进攻战术和防御战术训练,具体为:战术动作、战术队形和土工作业。整天是“前三角、后三角;左梯形、右梯形”地在山丘间奔突,快速构筑工事、掩体和夜间行进中方位判别、联络等,战士们的军事素质得到了很大提高,战斗意识极大增强。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一些传闻说:当年这场战争中我国军队新兵多,刚参军一个月,连枪都不会放就上战场,伤亡惨重,我想,这种说法有些偏颇,当时我们经过一个多月的强化训练,无论是单兵武器的运用,还是技、战术能力,都与老兵相差无几,只是个别人反应慢些罢了。这时候北京军区和济南军区选送的补充兵也陆续到来,连队达到了满编128人。 一天,我们正训练时,偶遇已调师侦察连的老班长(我到连队的第五天调离),虽说才分别一个月,但还是倍感亲切,他穿着一件边民服装,排长拉他坐下叙聊,他说:最近一直在国境线一带活动,已出境侦察两次,对面越军也在频繁调动部队,修筑工事、埋地雷、种竹签……双方剑拔弩张,看来,一场腥风血雨的较量不可避免! 在敌我双方的对峙中,考验着各自的耐心与决心。原说七九年元旦开战,没有动静,一月二十八日是春节,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安心地过了一个春节,连队加了菜;二月十一日元宵同样平静度过,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蓄势待发?再不打就要到雨季了! 等待已久的作战命令终于下达了。由十一军单独对付金平当面之敌;我们十四军的作战任务是协同十三军围歼河口当面之敌——越军316A师、345师和公安屯。而我们126团的前期任务是穿插至扣周地区堵敌后路,择机合围歼敌。 二月十三日,“126团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誓师大会”在一片稍平缓的荒坡隆重地召开了。只见全团指战员群情激昂,各连连长身披红缎,胸戴红花,轮番上阵表决心,争抢作战任务,一番较量过后,八连夺得“主攻连”光荣任务;而我们七连则被确定为全团尖刀,这意味着我们将走在全团最前头。全团穿插本来就充满了危险,更别说我们打头阵了,据说团里预计牺牲几百人,我的感觉是凶多吉少。 喝过出征酒,我们进行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1、分发装备:针对亚热带作战特点,增发了背囊、吊床、钢板防刺鞋、防蚊剂、净水片和口罩;步兵班普通战士一律配五六式半自动步枪1支、子弹200发、手榴弹4枚;战斗工具(铁锹、十字镐和砍刀); 2、物资点验:分检行李物品打包袱。只带毛毯、雨衣、水壶、急救包和武器弹药,凡书、纸、笔、钱均不能带出国; 3、剃须剪发:全部理成光头,以防负伤时便于包扎,并在领章背面和帽衬写上姓名、血型; 4、学习战场纪律:首先明确我们的作战意图是在有限的时间进行有限作战,目的是教训越南当局,不占其一寸领土:其次是只能向手执武器之人开枪,政工人员和老百姓不能打;再就是作战要英勇顽强,不怕牺牲,若有三个人证明有畏缩不前行为者,可以就地正法;要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做到两袖清风,秋毫无犯等等……
二、初踏沙场 二月十五日晚,我们全连扎着绑腿、穿着防刺鞋先期跟随侦察班乘夜前出国境线熟悉穿插路线情况,尔后悄然撤回,在邻近密林中待命。此时,连里已停止做饭,大家靠啃压缩饼干充饥。 二月十六日下午16时,连长压低嗓门:出发,我们急速运动至南溪河边1号界碑旁展开,河中心就是国境线,机枪连和炮连则忙于架枪炮,约几分钟后随着:冲锋!一声令下,全连指战员们如猛虎下山般向河对岸冲去,我一面趟着齐跨深的河水,脑子里一边想象着可能发生的情况:枪响人倒,我的生命也许就此完结,或许身负轻伤?重伤?壮志未酬身先死…但直至上了对岸,枪炮声依然没有响起,真幸运!老天开恩。 我们依照一排往前、二排往右、三排往左的战斗队形,迅速抢占有利地形,潜伏于灌木丛中,严密监视和控制山丫路口,掩护后续部队过河。应该说穿插路线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开局得胜,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就越过了国境。 一直趴撑到黎明时分,右前方老街方向炮声隆隆,全线进攻战斗打响,后勤和民兵分队才基本过完,至此,我们提前出境已达14个小时。我脑子里仍异常兴奋,打仗原来这么刺激、轻松!连队收拢后,我们连的任务变成了后卫警戒,尽管远方炮声不断,大家已经没有紧张感了,一边走一边开玩笑,仿佛是进行一次拉练。天已大亮,坡陡路拐,滑腻难行,我们走走停停,在一个小村路口,看到几具越军尸体俯卧沟里,一名背后还插着匕首,难怪昨夜一直没有枪声。刚要仔细观察,前面传来:“往后传,快速通过”的口令,接着是一溜小跑。九点钟左右又过一条河,叫扣周河,水很浅,只到膝盖,我不顾混浊取下水壶,边走边灌,上岸掏出一片“净水片”塞进壶中,这时才想起观察周围地形和情况,一看被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躺着几具死尸,河边也有几具,心里不禁一阵寒颤,一阵恶心! 来到一个山凹处,这里可热闹了:司、政、后三大机关人员全在,外加民兵、马帮分散置,或坐或卧,东歪西倒,几个民兵在喂马,一匹骡马被炸翻在地,正不停地抽搐;十多个伤员在哭爹叫娘;一个卫生员正拿着树枝驱赶苍蝇,烈士躺了一地。场面十分震撼人心。 一营已右插“班老”方向;二营也左出“水头”一线;正面阵地上“主攻八连“正与敌人激烈撕杀,枪声、炮声不断,不时有伤员、烈士被抬下来,我们凹地也有零星炮弹落下,总之,混乱极了。连长即刻指挥我们向左前方小山包运行,全连一个个只顾机械地跟着走,完全没有一点战术动作,“憨兵,不要命啦!”连长一声叫骂照一个兵的屁股踢了一脚,接着紧跟一句:“姿势低些”大家这才弓腰收臀,拉开距离。说实话,战士们并非不懂战术,是担心别人说闲话,落下——怕死的名声。到了山上迅速展开防御,当快挖好工事和掩体,正准备歇息一会时,却传来“八连已伤亡过半,”的坏消息,让我连撤下阵地,增援八连。刚到山脚,又听闻九连已经上去了,要我连抄近路抢占无名高地,侧应八、九连,连长令我二排丢下背囊,轻装前进。天色已晚,又有一批伤员和烈士被抬了过来,我们迅速让开,这时候遇到营部通信员老乡卢惠军,他指着担架上一个人急切地对我说:你看是不是黄祥刚,我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说:“不象”接着我急忙问:“看到我弟没有?”他摇了摇头说没看到,我想,他们连伤亡这么大,肯定是凶多吉少,现在我又将要上去,弄不好重蹈覆辙,两兄弟今天就在这个高地上光荣了,但转念一想不会这么倒霉吧!也许会负伤,最好的结局但愿是伤在左手,心情异常复杂和沉重。我们互道尊重就匆匆道别了。茂密的茅草高过人头,班长让我在前面开路,我手拿砍刀左撇右劈,汗流浃背,半个小时前进不到百米,这时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恐惧:这样弄动静太大,搞不好前面一梭子过来,首先放翻的就是我!不行,要懂得保存自己! 一阵慌乱之后,我故意叫道“班长,快来,我不行了”,班长李成茂(现在云南省大理建行)迟疑了一下,看看前后,也只好上来接过砍刀,硬着头皮开路了,我迅速退到梢后的位置。好在这段杂草已差不多过完,很快就找到了路口。我们顺着小路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高地,上面没人!我们五班被安排在最顶上的突出部位,大家围坐一起,解开雨衣铺好,从挎包里拿出干粮准备充饥;班长李成茂就叫我到几十米开外担任警戒。我刚选好哨位,突然从对面139高地向我们打来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同时侧面也有枪向我们打来,子弹“嗖、嗖”地在我头顶穿过,我爬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看来越军是发现我们了,而我们立足未稳,还没有挖掩体,不能这样被动挨打,为避免伤亡,连里命令我们撤离该高地。由于我在执哨,不知道要撤离,待班长叫我时已经落在后面了,天黑坡陡,我慌不择路,拼力追赶着直至山脚,这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帮我把雨衣带下来。这下可惨了,要知道时值寒冬又简装作战,全靠雨衣御寒,现在丢了,看来只好硬挺了! 我们在山脚猫了一夜,天刚蒙亮就摸上了山,并迅速构筑防御工事。这时,开始盛传八连奇闻:有的说伤亡惨重,现在全连失踪了;有的说剩下的人枪已失去抵抗能力,被越军“包饺子“当了俘虏, 有的还说八连逃跑回国了,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最后证实八连大部已在连长、指导员的带领下,擅自撤回国内了,他们无情地扔下伤员和烈士以及在117后侧坚守的我弟他们四班十余人。 八连是具有光荣历史的老连队,老兵多,名声大。现任主官是一对绝佳拍档,指导员陈代选是军区下派干部,能说会唱,很有鼓动能力;连长彭松荣是大比武尖子、师教导队战术教员,与师里的关系超过团里。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思想麻痹,八连占领117高地时,上面仅存简易工事,他们没有及时对原有工事进行必要的修整和加固,以至在突遭来自三个方向的炮击后,束手无策,被动挨打,一下就伤亡二、三十人。当接到师、团首长:你们的事迹已报中央军委,决定授予你连“血染战旗红”的称号,令你连坚守到天黑!的明语指示后,彭连长的精神崩溃了,这样一来全连不得报销?不能作无畏的牺牲,他骄横的个性发挥了作用,毫无顾忌地命令关闭所有通讯工具,带着部队撤离了。 当黄昏时分,九连赶到时,阵地上已空空如也。仅在山背发现几名伤员和烈士。联络中断,阵地失守,“八连失踪”的消息象瘟疫一样迅速传开来,是不是全连被俘了?营团首长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此时,他们的最大愿望是:八连或许在某个山沟密林中躲藏,然而,事与愿违,八连真的回国了。性质也由“擅自撤离”变为“弃守逃跑”。军督战队在边境截住了他们,最终处理结果是:彭连长和陈指导员被押送军事法庭审判;连队其他干部全部撤职降为战士;骨干班长提为排长;所有战士免责,全连重回营里归建。八连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可惜,可悲! 当夜,我们七连也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连副指导员熊晴授命带救护组上八连阵地运送伤员时,他让队员分组行动,自己殿后接应,由于天黑夜暗,联络不当,加之紧张过度,竟然在行动途中误将自己的队员当成越军,一梭子撂倒彭加武、韦海华、邹加华三人,闯下大祸,营里追查,差点被当场枪毙。(熊晴战后被降为排长,在扣林山战斗中牺牲,被授予“英雄排长”称号,实现了他“戴罪立功”的英勇誓言。 我们在茶山上正构筑工事,这时候黄培勇跑过来告诉我说:在山坡那半看到我弟了,我将信将疑,让他帮我叫来,不一会儿只见我弟蓬头土脸的过来了,才分别几日,却仿若隔世,多少忧虑,多少牵挂,两兄弟竟然在这血腥的战场上如此相见,真是悲喜交加。我问他详细情况,他说:昨天刚上阵地,副连长尚晓聪就第一个牺牲了,一枪正中额心,躺在担架上还挥动手臂叫喊着指挥,然而山高草深,根本看不到敌人,给大家心理蒙上了一层阴影,接着从119、118攻到117高地,立足未稳就遭猛烈炮击,伤亡很大,连文书都被炸成两节,真是恐怖,好在他们班单独在侧后另一处坚守,未遭炮击,得以躲过一劫,连队何时撤离也不知道,昨天下午与连里失去联系后感觉情况不妙,趁着夜色和班长张太祥、老乡韦世好等十多个人冒险下撤,胆颤心惊地摸过小河,在一个小村边的竹林里呆了一夜,饥寒交加,也不敢轻举妄动,天亮后边搜索边行进,当听到我连阵地上有人活动,谨慎观察了好一阵,发现是自己人,才敢上来。 这时候炊事班将稀饭送上来了,我摘下几张大树叶包了一包递给我弟弟,他双手捧着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我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流下来,同时心里暗自庆幸:老天开眼,两兄弟还好好的,毫发无损。 下午,公路上一营的几个兵押着几名俘获的越南女兵过来,大家纷纷注目凝视,争相围观,因距离较远,我没兴趣,躺在地上闭目养神,心想:就是这些相貌平常的女人在高射机枪的配合下,竟然能够用几门迫击炮,以灵活多样的游动战术,将八连打得一蹋糊涂,其战绩堪称经典,如果除去“敌我”之间的成份,单就其果敢、勇猛的作风而言,不得不使人深感钦佩!这就是全民动员、民族英雄主义的体现。 此时,八连回国人员已被勒令全数返回,撤换了连长、指导员以及所有干部,我弟也回到了八连。我们奉命撤离茶山回团指挥所120高地取背囊,匆匆填饱肚子后,开始转移。 顿时,夜幕下在越南扣周附近出现了一幅壮阔的画面:上万人的部队在这里交汇,在狭窄的7号公路上,我们缓慢上行;同时有一支队伍迎面下行;还有一支队伍急促地超越我们;真让目不暇接,我心想:如果被敌人发现,呼叫炮击真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紧紧抓着前面的背囊,生怕一松手误入其他队伍中。就这样,走走停停,时而紧张,时而松驰,让人疲惫不堪,加上两三天没有休息,我强打精神,仅凭意识在跟着走,走着走着竟会睡着,只要速度慢些就会撞上前面战友背囊上的镐头或铁锹,因疼痛而惊醒,有时队伍稍事停顿即刻睡着,要后面的人催促才醒来,真是永生难忘! 天快亮时才在水头村附近的山头实施布防,据说有越军一个装甲旅过来,其中有苏联顾问,让我们在此打阻击。疲劳顿时一扫而光,大家顾不得饥渴,立即挖战壕、猫耳洞,直到筋疲力尽,这时,有人发现前方公路上约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一队人在行进,据判断应该不是自己人,打吧!重机枪班长说试一下枪也好,随即架好枪亲自操枪,一梭子过去,那些人立即分散卧倒,也不知打中没有,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临近中午一团迷雾笼罩山间,“不会是“毒气”吧!”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大家立刻紧张起来,为保险起见,连长命令戴上防毒面具和口罩,我没有配发面具,就掏出口罩和手帕,按训练要求往手帕上撒了一些尿,然后小心折叠别在口罩里。最后发现是一场虚惊,骂娘声一片!接着继续加固工事,当基本完工后,我发现我的猫耳洞还不够拐,正准备加工一番,就接到敌情通报说,敌人不经过此地了,可能敌人已有所察觉绕道走了,要我们马上转移,这时炊事班正抬着刚煮好的米饭上来,连长命令将饭掩埋,望着白花花的米饭,以及辛苦挖出来的防御工事,我真感不舍,但内心还是庆幸躲过一场残酷的阻击战。 随队伍翻过两座山,我们来到7号公路与8号公路之间的拐弯处,看到路边靠着一些伤员,其中一人胸部血淋淋,脸色腊黄,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有些游离,竟然没有人停下来理会一下,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但经过两天的战场历练,我对生死已经变得麻木了,确切地说是无所谓了,战场上时刻充满变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转眼就死“去了”,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据说125团刚在前面8号公路遭炮击,我们加快脚步往前赶。 来到山丫口,不时传来炮声,看到一批民工叫嚷着又抬下一些伤员,由于担架不够,有些是被拖拽着下来的,这次伤的是我们团的,民工们走到我旁边刚要放下休息,我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民工手上竟然还拎着一枚已开启引信的40火箭弹,连忙叫他:不要戳地!小心爆炸!他疑惑地望着我,似乎不解,我赶紧告诉他:引信已经打开,只要几公斤压力,就会爆炸。他顿时脸色煞白,迅速将火箭弹抱在怀里,无意间,我避免了一次潜在的爆炸事故。轮到我们上去了,三排九班才运动出山口一会,就如青蛙般跳了回来,“打得太准了,打来一炮我跳进一个弹坑;再来一炮又换一个弹坑,差点报销”!九班长何天龙绘声绘色地比划着。营团首长据此判断附近山上可能有越军侦察员在给炮兵指示目标,路已被封锁,为减少伤亡,遂命令我们七连往左边山上穿插,九连往右搜索,其他连队绕道伺机摧毁敌炮。 在往山上搜索前进中,我们小组发现一个用树枝盖着的隐蔽部,我令组员韦汉先注意观察,谁知他竟毫无顾忌地迎面而上,并大咧咧地伸头往洞口瞧了瞧说:没人!我为他的冒失捏了把汗,要知道在异国的土地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憨兵,你不要命了”我狠狠地骂了他一句,我担心的不仅是他的生命,这时候少一个人就少一分战斗力,如果不慎负伤或牺牲我可怎么把他弄下去?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没发现什么情况,鉴于当前复杂环境,上级指示我们七连就地担任师部警戒任务,我们暂时不必东征西战,获得较为逍停、相对安定的日子,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然而,老天竟与我们作对,下起了雨,我们拥挤在树丛下手扯塑料布勉强支撑,既无助又无奈,雨稍停即抓紧生火烘烤,正当大家逐渐分散、离开后,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了:王开元这个文盲兵为增加火势,竟顺手抓过一包松散的不明物品放入火中,顿时浓烟滚滚,并慢慢溶化成一滩液体形状。“你烧什么?”排长历声喝斥,“不知道”排长恼怒地上前一看,“炸药!”我们条件反射般迅速卧倒。好在没有插雷管,不然我们将全部报销。我们是平生第一次看到TNT炸药燃烧是这样的。 经过认真搜索、清剿,附近山头已被我控制,山后我炮兵可以镇定自若施展威力了,他们持续不断地向敌纵深发起猛烈的炮击,一串串炮弹呼啸着越过我们头顶,发出震耳欲聋嘶响,我们仰卧着紧捂双耳,高兴地连翻带滚,心情痛快极了。 8号公路打通了,只见各式车辆浩浩荡荡,来来往往,就象是在国内一样。真可谓“生命大通道”!物资运上来了,伤员、烈士拉回去了,我默数了一下竟有十多辆,可见战斗的激烈和残酷程度。物资供应仍然跟不上,特别是一线作战部队和山头上的守卫部队,食物相当匮乏。这天,连长拿着一瓶桔子罐头组织大家一字排开,每人一瓣,场面神圣而庄严,我却觉得有些搞笑。当日午后,一队小型坦克威风凛凛地沿着蜿蜒的公路上去了,大家兴奋地欢呼着,我细数了一下,共八辆,心想:在这崇山峻岭中它能施展得开吗?如果没有步兵的配合掩护,岂不被动挨打?果不其然,第二天转移行进时,我们就看到这些坦克被越军用火箭筒打爬在山间拐角处,弹洞赫然刺目,车身焦黑,不知那些坦克兵命运如何? 局势趋于稳定以后我们转移至391高地驻防,这是扣周地区最高的山,山体虽硕大,但山顶平缓,据说前几日125团在这里进行了激烈的争夺战,伤亡惨重。我们上去后仍发现一些腐烂的尸体,遂选择通风之处扎营。此时,战局已向纵深发展,几日无战事。我们奉命前往水头村搜剿残敌,急行两小时到水头,在村口我看到一篼芭蕉树上挂着一首黄灿灿的芭蕉,于是急忙拉住许元锋和张跃明说:“芭蕉!快砍下来。”他迟疑了一下说:“芭蕉要焐过才能吃”我说:“你不懂,在树上黄才好吃”,径直拿过砍刀,三下五去二将芭蕉树砍倒,摘下一只,剥皮,塞进嘴里,再左右开弓掰下几只放进裤兜,大家直看得目瞪口呆,蜂拥而上将一首芭蕉一扫而空,还啧啧称奇地说:想不到芭蕉在树上也能吃! 我们不敢冒然进村,逗留,就直上后山挖工事,组织防御,排长见进度较慢就叫班长带我们几个人到村里找工具,每进一户人家,他们都是随意地推门,我却担心象“地道战”里的镜头,惟恐地雷遍布,只谨慎行事,不敢冒然涉足或胡乱翻动,找到几把锄头就匆忙离开了。刚挖一会儿,又接到通知要求我连迅速进村搜索物资,来到村里,已空无一人,老百姓都上山躲避了,我这才顾及仔细观察村子模样,这是一个富饶的村庄;稻田平整、肥沃,竹坡摇曳,木瓜满枝;连片的甜蔗足有手臂粗……村民家中也是上乘木门,精致台案,上供租牌,搪瓷脸盆、锑桶、自行车、缝纫机一应俱全,我感觉这在当时国内也是不多见的,报上说越南人生活极端贫困,靠吃木薯度日,面黄肌瘦,不可信! 在一户墙上,我发现镜框里嵌着一枚奖章,便取了下来篡在手里,排长眼尖,历声问:“你拿什么?”我回答:“奖章”他说:“要来干嘛?”“留念”,“交给我”,“不”,他二话不说,上前掰开我的手,抢了过去,走出门外奋力一扬,甩到了水田里,我心里愤愤不平,怎么这样? 这时,三排发现了物资,让我们速去搬运。来到仓库净是些吃的:一筐筐苹果和苏联罐头。排长叫我跑步去连里报告,我迅速从筐中掏出两只苹果来,这哪是什么苹果?仅比鸭蛋大,皱巴巴的,管它呢!边跑,边咬。也是犯贱,本来这些东西留给连里多好,连长为了表功报告了营里,营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拉走,仅留下十多筒罐头。望着到手的战利品就这样交待,战士们心有不甘,一个个怨声载道,连长也如同口吃黄连。也别说,苏联罐头就是地道,它是整只鸡封装的,味道纯美,酥软,我们吃得津津有味,连骨头都没剩下,心想能多分几筒该多好啊! 连长被大伙挖苦和奚落以后也想开了,下午,亲自吩咐炮排将两包炸药甩下鱼塘,顿时,浮白一片,除我们外,各连也争相打捞。喝着鲜美的鱼汤,大家连声称道,着实感觉改善了一回伙食。 次日清晨有老百姓透露:深山里有越军一个哨所,营团首长决定搜剿。沿途我看到被我军炮火覆盖过的地方,奇惨无比:水桶粗的大树被拦腰炸断,坡地上象被拖拉机梨过一样留下一道道火箭弹擦痕,边上杂草植被一片焦黄… 进入山中,林木参天,枝蔓缠绕,迷雾叠障,阴森恐怖。身处这原始森林,整营的兵力展开,竟悄无声息,如死亡般寂静。我们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牵滕拽树,艰难攀爬,当费尽周折到达目标点时,越军早已跑个精光,影入我们眼帘的仅存一架简易窝蓬,只能原路返回,扫兴而归。途中随军翻译不停地向四周喊话,表明我们不伤害老百姓,不必在山上躲藏,动员他们回村回家。陆续地就有一些老人出现,为避免接触,出现意外,我们迅速撤离该地区。 二月底,我们四十二师与四十一师正在调兵遣将,部署沙巴战役,我连被派往军炮团防卫,路过一座修整得庄严瞩目的陵园,走近一看原来是援越抗美时我军牺牲的烈士,足有几十位,环视一座座寂静的坟茔,我心情格外感慨,心想:过去我们节衣缩食支援越南,付出了极大的牺牲,现在倒好,“同志加兄弟”竟然是血刃相加、兵戎相见,真是不可思议。 到达炮阵地,炮兵老大哥欣喜若狂,他们说前段时间整日担惊受怕,惟恐越军特工袭扰,现在有步兵兄弟在身边,心里踏实多了。看着一排排昂首挺胸的122榴弹炮、85加浓炮,以及二十四管137火箭炮、十二管107火箭炮,我们也格外高兴,内心凭添几分豪迈和感慨!是呵,正是有了这些战神的助威,才使越军的军事设施受到有效打击和摧毁,才使战斗进程得以顺利推演,虽说他们没有冲杀在前沿,但同样面临着诸多危险,甚至被动挨打,成为重点攻击的对象与目标,想到这,我不由心生敬意,心存感激! 其间,我军以绝对优势,相继发起了“代乃”、“沙巴”和“柑塘”战役,给越316A师和345师予重创。但由于某方面对敌情判断不明,决策欠果断,造成行动迟缓,同时又因越军的警觉与狡猾,知道及早撤退,从而未能达到全歼的战果,留下些许遗憾。至此,我们已战据越北大部地区,纵深达70公里,越军主力已退至凉山以南及据守河内,第二阶段西线战事已趋于平静,我们以逸待劳,乐得其所。 一天,几个侦察兵路过,给我们透露一个消息说:上级认为本次作战的战略目的已基本达到,要撤军啦!真的?这么快,我将信将疑,但并没有多想,因为从当前局势还感觉不到有任何撤军的迹象。这时其中一个兵有气无力的向我们讨要盐巴,说好几天没有吃盐了,浑身无力,我掏出一个珍藏多日的大头菜递了过去,他们几人连声道谢,分着吃了,看着远去的身影,我心中有些惆怅。果然,当日下午就接到命令要求我们做好人员收拢、物资整点和防务交接工作,全连还集中开了饭。 三月四日上午,在中央军委正式宣布撤军的前日,我们坐上一溜专为我部调来的军车过越南孟康县城,再经我马关县回国。当时在车上我们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车子慢悠悠地在险象环生的盘山公路上爬行,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方面担心摔下万丈深渊,另一方面惟恐越军偷袭。当车子进入马关边防检查站,看到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以后,方如梦初醒——回国啦!大家欣喜若狂,放声欢呼,无不忘情相拥,暗自庆幸自己大难不死、活着回来。车辆径直开到八步才停下宿营,第二天接着行进至麻栗坡县董干公社,我们被安排在董干小学宿营。第二天大家迫不急待涌至小河沟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二十天呐!别说洗澡,连口都没漱一下,鞋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从来没有脱下来过,脚板被焐得白无血色,奇臭无比,一些战士身上还长了虱子,看着一只只胖乎乎的虱子在衣服上肆意爬行、穿梭,就象小型坦克,真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怂然,王开元最多,逮住一只用指甲掐一只,没完没了,自然被戏称“坦克司令”!经卫生员用大剂量“滴滴畏”进行强制喷洒、消杀才解决问题。部队回国了,大家都天真地以为这场骇人战争就此而止,很快就会高奏凯歌班师回营,可以过轻松、平静的生活了,然而,世事难料。
三、二次出征 为配合东线广西方向尽快攻克凉山要地,有效牵制越军力量,同时打掉仍被越军控制和盘踞的部分区域据点,为全线顺利撤军扫清障碍,军区命令我们团再次出境,具体任务是:一营攻打麻栗坡县当面的“扫果坪”;二、三营攻打西畴县当面的“铺榜”县城。 据说我们面临的“骨头”相当难啃,不仅路上布满了地雷,高地上尽是坚固的永久性工事,任务十分艰巨。 刚回国,还没笑出声来,又要面临新的、更危险的战斗,心理反应可想而知。我们带着复杂的心情迅速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 为便于开辟通路,战士们献计献策,发明了许多扫雷工具:有的砍来毛竹破开,将块状TNT炸药摆夹入内,用细绳缠绕;有的戳通竹节,将磷片TNT炸药直接灌入,外缠导爆索;还有的在竹杆前装上铁钩,用来抓地雷拌线…… 由于时间紧迫,后勤部门已来不及调配压缩饼干,只好临时就近购买许多“马蹄饼”分发下来。三月七日上午,我们从驻地出发,乘车来到“石板寨”后徒步而行,翻山越岭直至下午才停下休息。吃过“空饭”(无菜)原地待命。深夜里寒风加露水冻得一个个嗦嗦发抖,只能靠在一起相互御寒。3时半开始秘密运动至国境线我方一侧预定冲击出发阵地,其间一些兵不慎跌下深坑绝壁,造成非战斗减员。天刚朦亮工兵排就开始探路、排雷,不知是因为掩埋时间过长,或是地雷太多,一个小时过去了,开辟的通路还不过几十米,却已接连被“子母雷”和“连环雷“炸伤了几个工兵,每个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被抬了下去。路面上到处压着“小心地雷”的纸条,令人毛骨耸然,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时越军已发现我军意图,不断进行炮击,不断有人伤亡,团首长焦急万分,连忙让各连依次将简易爆破装置传递上去,实施链接式爆破。谁知仅前进百多米就用完了,首长们黔驴技穷,束手无策,最后心一横:“叫八连上!”八连雪耻的机会到了,然而竟是以这种方式——用血肉之躯在队伍前面趟雷。也算八连命不该绝,在一排长曹波的带领下,他们采取跳跃的方式,专踩光滑石块,敏捷前行,竟奇迹般地过去了,没有一人触雷,顺利占领了左面山头。而二排却没那么幸运,因触雷被炸,死伤了几人,虽说后续跟进因脚步踩乱,又有一些人未能幸免而误踩,被炸,但为整个攻击行动赢得了时间,大部队踏着八连的足迹快速通过雷区,来到了山口。 前面就是25号高地及无名高地,只要占领了这几座山,部队就可以长驱直入攻入铺榜县城。我们七连的任务就是攻占25号高地,具体作战方案是:我所在的二排为主攻;三排助攻;一排预备队。 在几挺重机枪和迫击炮的掩护下,我们冲下了山。对面25号高地上一挺高射机对着我们疯狂平射,顿时我前面地上出现几个老鼠洞大的枪眼,冒着热气,碎泥溅到脸上,一阵火辣,我快速滚下梯田,也不管高低,有的二、三米,斗胆往下跳,躲枪子要紧,一跳,再跳,就这样一连滚了十多个跟斗,终于到达了射击死角,浑身已毫无力气。我魂不守舍,喘着粗气,努力定了定神,便迅速向山上追寻。排长徐筑平正声嘶力竭地发出号令,不停地指挥和布置各班的战斗位置,我毫不理会,只顾警惕地搜寻着每一处石窝、草垛,同时注意低姿前进,绝不轻易放枪,惟恐暴露目标。在半山腰我发现一个小岩洞,当时我身上背着一截爆破筒,本想扔进去碰个运气,但看看周围没有躲藏痕迹,考虑还有更需要的时候,不能轻易消耗或浪费弹药,就忍住了,正是基于这种过于慎重的想法,这节爆破筒又被我背回了国,带回了营房,回想起来真有些傻。当我们到达山顶会合时,十多个守敌已凭借密林,仗着路熟,象老鼠一样串至后山,我们只能照着那个方向瞎打一气。 这下该三排倒霉了,他们原先是助攻,没有象我们一样拼命地冲,现在我们占领了无名高地,他们就该上25号高地。25号高地是一座独立的石山,在无名高地右侧,距我们很近,直线也就几十米,而且高出一头,山上没有路,只能徒手攀爬,才能勉强往上挪。越军在上面布置了一个班的兵力,除配置有常规步兵武器外,还增设一挺12.7口径的高射机枪,极具杀伤力。当三排九班在班长何天龙的带领下,刚接近山顶,广西都安老乡韦显恒因扛着机枪,动作有些迟缓,在一块大岩石边刚一露头,就被高射机枪一枪犁过额头,顿时,脑浆飞贱,气绝倒地,当场牺牲。班长何天龙怒火中烧,随即吩咐大家分散出击,他敏捷地跃进接敌,当他选准目标,正举枪待发时,不幸,从侧旁抢先射出了一串罪恶的子弹,何天龙——这位十多天前,还在炮火中自如穿行,自诩大难不死的战术尖子,就这样倒下了!紧接着,广西柳州老乡刘映浩也中弹牺牲。此时,七班、八班及时赶到,七班长白光茂带头分路包抄,狠冲猛打,一举消灭了顽敌,缴获了高射机枪。可惜,还是让部份残敌溜掉了。此役我连共牺牲三人,伤两人,白光茂由于战斗勇敢,战绩突出,荣立一等功,(战后提为排长)战士邓德军也因带伤战斗立二等功。 虽说我们已控制要点,战场态势于我有利,但城里敌情不明,团首长为稳妥起见,故意放缓进攻节奏,在拓手可得情况下竟作出暂缓攻城的决定。这样,等于给对方一个机会,城中之敌得以顺利撤离。我们理解首长们的苦衷和用意:既能完成攻城任务,又可减少伤亡,何乐不为? 当晚我们只能夜守空山。 次日上午,当一切准备就绪,二营及八、九连以凌厉的攻势突入城里时,未遇任何抵抗,兵、民均跑了个精光,整个“铺镑”县城已成为一座空城。所谓“县城”,其实也就几百户居民的样子,相当于我国一个集镇而已。通过细致搜索并未缴获有价值的武器、装备,却发现大量的商品、物资,部队不便过于张扬,于是采取“开仓放粮分浮财”的方式,让边民自拿。边民们奔走相告,纷纷出动,一时间,在湾蜒崎岖的山道上,边民们肩上扛着布匹,马背上驮着粮食,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就象赶集,有的竟连续来回几趟。可怜的人啊,为了谋一点财物,全然不顾生死,进入战场里乱窜,难道就不怕地雷、冷枪?我想,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我们刚从无名高地下到山脚,就遇上几个兵用花布或床单抬着一兜外国炼乳过来,便张口要了两罐,顺势招呼大家坐下,边休息、边分享,谁知,打开罐子后,一个个眉头紧皱,直嚷臭腥难咽,我从小吃过炼乳,知道就该这味,索性喝了起来,边喝边调侃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说:这么美的佳品居然吞不下,简直是贱命,他们也只有干瞪眼了。 这时连里指示我们上三排阵地25号高地协助搬运战利品。好不容易爬上山腰才发现,这里怪石林立,犬牙交错,地势异常险峻,须上攀下抬才能上行,难怪伤亡不小。看到其他战友在拆卸高射机枪机,我不愿参合,杠起一箱子弹就走,这高机弹箱是铁板做的,足有五十斤,我可被它害惨了,如果在平地还好办些,这里非但没有路,连起码的行走空间都很少,只能抱着腾挪,或传递,还要避开石刺、石钉,堤防枯枝、松石,在行动过程中,我发现整个下行路线的石面上留下了斑斑血迹,足见何其艰难。 下到山脚已是筋疲力尽。此时,回撤的命令已经下达,只见各连队行色匆匆:工兵在忙着炸电杆,摧毁设施。炮兵在与越军对射;各步兵连在交替掩护撤离,我来不及歇息,扛着高机弹跟着撤离,不知是因为之前消耗体力过大,还是走得急,还没走出一里地,右腿就抽筋了。坐在路旁石块上,看着一队队人马急促地从身边越过,我焦急万分,这时配属我连的82无后座力炮连老同学韦文彪过来问明情况后,将高机弹扛走了。不一会,营部卫生员过来,排长立即拉着他给我诊治。可别说,这卫生员还真有绝招,他先让我放松状态,接着拿出一盒足有三、四寸长的银针,往我的膝关节连续扎了七、八支,一边轻旋一边问:有什么感觉,麻不麻?我只有机械地应咐着。终于在卫生员精湛的诊治下,仅几分钟光景,我就能自由活动了,顿时,愁绪消逝,愁容舒展,身后越军反扑的炮声更急促了,我得以跟上了队伍。 为观察后期态势,严防越军反扑、袭扰,同时,掩护其他兄弟部队的安全撤离,我们在一个叫“马林”的村子驻扎了几日。从回撤效果来看,我们西线云南方向的交替掩护工作安排得相当到位、妥当和出色,整个战线首尾兼顾,有条不紊,没有丢弃一名伤员、烈士,没有一名被俘人员,受到中央军委的高度赞赏。不象东线广西方向那样自顾不及,以至出现了被围遭困现象,仅488团就成建制整连被俘两百多人的荒唐奇闻。 三月十四日,我们团移师西畴县马街一带驻防,各连按老规矩分住老百姓家中。在这里,我们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各级政府的亲切慰问,特别是以王震副总理率领的中央慰问团,给我们带来了“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纪念章和枕巾、口缸、圆珠笔等纪念品,观赏了“中央广播艺术团”姜昆、李文华等表演艺术家的精彩演出,以及云南省歌舞团的表演,那段日子里,就如同阳光普照,人人神情洋溢,步履轻盈,处处充满喜庆和生机。我们内心倍感温暖,深感自豪。大家争相给家里发报、写信道平安。直到此时家里才知晓我们的音信,才知道两个儿子一起参加了那场举世瞩目的战争,并浴火重生,凯旋归来,这是多么值得庆幸啊! 接下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评功评奖过程。我们二排没有碰上硬仗或恶仗,也没人伤亡,评奖比较简单,全排荣立集体三等功,并有三人立了三等功,我得了个团嘉奖,记入档案的,也算一种肯定。三排评功就有些困难,除了七班长白光茂一等功、战士邓德军二等功是战中授予外,其他三等功就有些争议,但通过谈心、做思想工作总算协调理顺清楚了。 五月五日,我们乘坐军车经文山、开远向蒙自军营开拔。蒙自是全国四大兵城之一,在这弹丸小城常年驻扎着四个师级单位的兵力,即:陆军42师、空军4师、高炮65师和蒙自军分区。 到达城外我们被通知全体下车换装整理军容,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胡乱在沟边檫把脸后就换上“的确凉”,扎上武装带,轻装列队徒步进城。各连乘势将“钢刀连”、“穿插英雄连”、“能功善守英雄连”等锦旗高举过头,向城里迈进。蒙自老百姓倾城而出,夹道欢迎,我们精神抖擞,步伐整齐,俨然就是凯旋的英雄,内心充满了自豪感和神圣使命感。 我们的营房坐落在蒙自城东北面,进得南大门,也同样受到了留守干部战士以及家属孩子们的夹道欢迎。哇!营房真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后勤营房及家属区,接着是军人服务社,开阔的操场将整个营区一分为二:南、北面分别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西面是高大的礼堂;东为露天舞台;舞台后面是东大门。此外,还有游泳池及高、低跳台;一个射击场、三个篮球场,百米障碍场以及单双杠等,可谓设施齐备,功能齐全。 住宿安顿完毕,我们即开始了一个月的队列补课训练。整天是抬头、挺胸、齐步走,正步走,向左向右看齐,累得腰酸背痛,两脚打飘。还好,大家的军容、军姿有了明显的改观,举手投足有了军人的样子。 其间,空余时间最热衷的就是上街照相。挂上纪念章,摆着各种造型的留影达数十张,几乎花光了津贴费!凡星期日都邀老乡上街看电影、逛南湖公园。兵真多啊!全城都是,简直成了兵的世界!也难怪,刚从生死线上下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爱上街凑热闹、显摆,情有可原。再就是串门,到各连找老乡吹牛聊天,沟通信息。 某日,获知罗吉昌已任100炮连文书;胡素如和吴家明已被选送沈阳步校深造,心生羡慕。 六月中旬,连里文书刘西方调团军务股任保密员,我接任七连文书兼军械员,开始了连队日常教育训练计划的安排与管理工作。随后,获知我弟梁建风也担任八连文书,并与我一道参加团里组织的枪械弹药集训,一时间,我们的天空开朗起来,倍感自信。我因写了几篇“豆腐块”文章在《国防战士》报上发表,被团宣传股相中,聘为“连队报道通讯员”,当时报道组成员有100炮连的刁国新(现十四集团军政委)、九连的詹大方(现贵州省织金县旅游局长)和五连的戴长江等。 又于八零年六月参加“十四军文艺创作学习班”,一时间,心机萌动,大志横生,本打算从此踏上文学之路,潜心创作、争取朝文学艺术的方向发展、提升的,皆因工作繁琐而拖累,没能静心实施创作,徒有志向,毫无激情,更无收获! 幸运之神频摇仙枝,八零年底,我又一次被团作训股相中,派往昆明军区测绘大队学习军事地形测绘三个月,这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个绝好机遇,股长周友兴也许诺了:学成归来就直接提干当参谋。我怀着诚挚的心跟随测绘大队,携带映像模糊的航拍照片进行实地勘察测绘,先后蹍转个旧、金平、蒙自、开远、弥勒等县域,几乎踏遍整个红河州的山川河谷,付出了极大的艰辛与汗水,无论是外业找点还是实际比对我都是积极主动,抢着参加,从不计较自己学员身份,深得分队长和技术员的赞赏,我祈盼着以实际努力尽快掌握识图标图技术,提高未来参谋工作能力。 漂移游动,居无定所,就连八一年春节都是在云南省林业局江边局汽车队驻地度过的。转眼到了三月,测绘任务已接近尾声,三月八日国际妇女节,在开远草坝,分队长突然通知我说:“你们部队有作战任务,让你马上归队,你赶快准备一下,我们用车送你回去!”坐上测绘分队的卡车,内心象打翻了五味瓶充满矛盾,回部队了,可又要上战场了,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也许兼而有之吧! 刚到连里,连长就通知我去团司令部报到,尔后开始了作训股代理参谋的工作。团里已经有了临战气氛,据说自卫还击回撤后,越南当局心有不甘,多次出动小股部队强占国境线制高点,双方互相指责、争夺,持续不断,八零年九月就有“罗家坪”拔点作战,还拍成电影作为战例,组织观看。这次我们出击的地域是麻栗坡县猛硐公社扣林地区,称为:“扣林地区骑线拔点作战”。所谓“骑线拔点”意即“骑在国境线上的据点”。为达到出奇制胜,团司令部在郊外新安所选择相似地形,多次组织各营进行针对性协同演练和沙盘作业,使各级参战干部对各自战斗任务以及地形特征烂熟于心,协同动作协调一致。我与李建云、杨文进参谋则根据意图加紧标绘地图;制定修改作战预案、步炮协同预案和开进编队;以及调配分发特殊物资等(毒气弹、烟雾弹、防毒面具等),还要反复跑师部晒图、分图;还参加参谋值班,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真盼着早些下达作战命令。
四、三上战场 一九八一年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傍晚,营房操场上灯火通明,我们全团两千多人有条不紊,乘坐昆明军区汽车23团派出的455辆卡车,分三个梯队悄然驶出了蒙自城。按预定编队我们先期分别在开远、中和营、文山派出了调整哨,以保障向战区顺利开进。起先我是和保管员王俊明坐同一辆车的,后听说车上拉着炸药、雷管和化学弹,心想万一途中发生碰撞就麻烦了,当即换到另一辆,当时我背着一只带琐的公文皮包,内装多套作战方案和十多份已标好的作战地图,股长说在指挥所里应该比较安全就不必配枪了,我勉强接受,没有过分强求。 天亮后,一路上不断有老百姓围观,一些好事者纷纷询问有何军事行动,我们均以:“调防拉练”应付了事。无聊之际钟晓王参谋阴阳怪气地学着电映里的腔调说:“据空中侦察报告,共军两条龙部队(我们团长叫姚双龙,后升任昆明军区司令员),正以摩托化方式向XX战区集结,望密切注意其动向”,引得大伙一阵轰笑。边行进边部署至五月三日才到达麻栗坡县,五月四日晚进入暴露地段后,所有车辆拿出事先备好的白床单,挂在车尾引路,一辆紧跟一辆,司机们睁大双眼,仅凭隐约、模糊的感觉,闭灯行驶二十多公里,其间不乏悬崖陡壁,四百多辆车竟然安全抵达预定地域,没有一辆抛锚,堪称奇迹。 在南温河响水洞下车后,全体机关人员跟随参谋长陈志勇小心掂过竹排桥,绕过丫口寨,悄无声息向团指行进,谁知刚拐过几座山包竟迷路了,情急之下,参谋长叫我拿出地图,经好一阵比对后仍然找不到站立点,参谋长苦笑着不知如何是好,有参谋出主意说:拉着电话线走肯定没错,于是,参谋长采纳了这一建议,大家顺着电话线摸索前进,我心想:这样盲目行事,万一摸到前沿或雷区怎么办?弄不好被越军发现,就有被包饺子,全体俘获的可能。我忧心忡忡地跟着走了大半夜,果不其然,竟到了二营阵地,二营长异常惊讶,问明情况后,派出一个班护卫,带着我们一大帮人,翻过一座茂密的竹山,抄近路折回,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团指。一个个累得快散了架,看着我们的狼狈相,气得团长将参谋长臭骂了一顿。好在先期安排的七连及工兵排已构筑完成指挥所工事,稍作布置、安顿好后,大家立即就近分散选择边坡开挖个人掩体。 五月五日中午,传来敌情通报说广西方向“法卡山”拔点作战已经打响,让我们严密注视敌情动向,我被临时派遣充当“观察哨”,举着望远镜紧盯主峰大半天,未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便撤回了。 所谓“扣林山”其实是由1705.2、1682.3和1574.7三个依次相连的主峰构成,首尾相距约8公里,整个区域包含着八十多个标定高地及其它无名高地,实属易守难攻。另据侦察得知每个主峰至少有一个连的越军据守,要想一举拿下并全歼,其艰巨程度可想而知。为此,我们的预定作战方案是分两个阶段来进行的,即五月七日一营(配八连1、2排)攻克1705.2、二营攻1682.3;五月九日三营再攻1574.7高地及周边战略要点,尔后,伺机一举夺取北面近邻的老黑山(即此后闻名中外的老山)。为增强步兵攻坚能力,特抽调师属喷火及防化兵配至各营连; 125团两个连加边防十五团两个连担任军工;师炮团则沿南温河至猛硐公路一线部署。六日晚,各营指、通讯、救护、后勤、炮阵地相继开设完毕,攻击分队利用夜暗进入冲击出发阵地。 我被安排担任作战记录,股长吩咐:无论什么时间、团长或团指发出什么指令、接到什么回复、报告了什么情况、怎样处置,都要一一记上,战后要据此评判指挥正误!我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七日6时40分,地动山摇,炮声隆隆,经十五分钟炮火准备和五分钟延伸炮击后,一营(配八连1、2排)向着1705.2高地主峰、二营向1682.3高地主峰发起冲击。二连一排在副连长王光俊带领下, 在冲到离前沿六十米处时被一阵钢珠手雷袭击, 王光俊负伤, 仍提着枪指挥一排向前冲击, 距离前沿仅二十米又被一梭子弹击倒, 最终光荣牺牲。战士们怀着必胜的信念, 前赴后继,毫不畏惧, 仅半小时就一举拿下主峰表面阵地;八连1、2排负责掩护“钢刀”一连和三连向指定地点穿插,在运动至十六号高地半腰时,遭遇敌三个火力点及炮火压制,伤亡惨重,二排长熊晴身先士卒带头冲锋,被炮轰倒负伤,仍继续指挥战斗,后又被机枪击中膝盖及胸部,坚持向前爬行二十多米直至光荣牺牲。熊晴,原为我的老连队七连副指导员,在七九年战役中,亲带救护组上八连阵地抢救伤员,因处置不当造成误伤,战后回营被降职到八连任排长,深感内疚、自责,一直无颜见人,这次,他用生命实现了“将功补过”的誓言,被授予“英雄排长”称号。二连炊事班长,老乡何开道在在救护伤员过程中,看到爆破手负伤,其他队员一时接不上,主动加入战斗,接过爆破筒只身炸暗堡,捣毁了敌连指挥所,缴获电台等装备一批,荣立一等功,并被昆明军区选为“扣林山英模报告组”成员。由于有八连两个排的拼死掩护,一连、三连得以顺利穿插到位,断敌后路。分别在16、33号及1442号高地周边十多个山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三连一排长老乡谭显愉身先士卒,带着战士们猛冲猛打,两次负伤仍坚持战斗,直至昏倒,被授予“战斗英雄”,战士们越战越勇,很快占领了阵地。此次战斗一营共歼敌二百多名;二营也歼敌一批,占领了1682.3主峰及诸高地。 由于三个高地之间距离远,同时,分布着近百个大小高地及无名山头,给后勤保障带来极大困难,从一、二营的作战情况表明,仅靠几个连的军工是难以完成的,很明显,第二阶段战役存在准备不足等诸多问题,必须延缓、推迟。八日临晨,团指被迫下令将已穿插到1574.7右侧79号高地凹部冲击出发阵地的七连撤回,择机而战。 为防止越军报复性升级,空军X师副参谋长受命亲临我团指挥所坐镇,静观态势,一旦出现空中危险迹象,即可随时呼叫空军支援,予以快速打击,只可惜越南当局还没这个胆,不敢轻易动用空中力量对决。我想,如果那样的话,就有好戏看了。我在与空军首长一起观察战况,闲聊时了解到他是广东梅县人,讲客家话,是个挺温和的小个子老头,跟本看不出是个高官,几天后,看到战斗进程平稳,我方并无大碍,他们就撤离了。其间,在一、二营阵地表面还接连不断发生了多次争夺与反争夺战斗,四连三排代理排长余学仁为防越军偷袭,夜间擅自在我方通路前沿埋设地雷,本打算天亮排除的,但因临晨下了一场雨,当他心神不定凭感觉来到昨晚埋设现场时,所作标记已消失,正犹豫、迟疑着,慌乱中倒退脚步,竟踩上自己埋的雷,当即炸断双腿,随行的一个兵也无辜受罪,负了轻伤。由于连降暴雨造成工事灌水、掩体塌方,加上睡眠不足,致使体能下降,生病增多,造成严重的非战斗减员,并有蔓延之势,逐渐演变成通病,许多人都不同程度患上了“战区疲劳综合症”,吃不下,睡不着,整日头晕、焦躁,恐惧。团长也不例外,连续拉肚一个多星期,日渐消廋,精神萎靡,仍坚持吊着药瓶在指挥。5月19日被王师长强令抬下阵地,由师副参谋长朱启临时接任代理团长,从此开始了他仕途的发达,蕴涵着此后担当北京军区司令员的辉煌。 五月二十二日,经过充分准备,我的老连队七连,趁夜潜入1574.7右侧预定冲击出发位置,一排在副连长李贵林及排长朱小平的带领下,经一夜艰难爬行从沟谷绕道79号高地侧后潜伏,待机断敌后路;八连3排运动至1574.7主峰左侧;九连作为助攻从正面隐蔽待命。 6时40分,预定炮火准备时间已过,没有动静!7时已过仍然没有动静,怎么回事?原来,此时整个战区正笼罩在大雾之中,弥漫的雾纱影响了炮兵前观的视线,这种恶劣天气环境下即使开炮,也根本无法看清弹着点,也就是说无法矫正指挥。只能干等着,这可苦了潜伏中的指战员们,他们既紧张又焦虑,真是度时如年、倍受煎熬。 8时05分,云开雾散,随着代团长朱启的一声令下,炮击开始了,顿时,成千上万发炮弹呼啸着向1574.7主峰倾泻,稍许,指战员们象离弦的箭一跃而出,勇猛地、不顾一切地向山上冲去。七连二排在攻击过程中五班长杨孝国触雷断腿;三排在82号高地遇到守敌的拼死抵抗,九班长老乡韦少凤被击中大腿动脉牺牲;九连三排从80号凹部向山脊冲击时,遇到敌左右突出部交叉火力的阻击,七班几乎全部中弹,老乡七班长张福孙等多人牺牲,九班接着重蹈覆辙,所剩无几,在营团首长的紧密催促下,九连长丁成芳急红了眼,又狠心地命令八班上,柳州老乡八班长赵祥瑞明知道有去无回,也只好硬着头皮冲了,刚运行不到二十米远,就被一阵密集的子弹打翻,当场牺牲。这个一米八几的篮球高手,就这样永远定格在那里。正当此地双方进入胶着状态之时,七连二排和九连二排相继占领了81、82、83号高地,八连三排乘势一举拿下1574.7主峰,紧接着三地一鼓作气向下压,剩余越军招架不住,纷纷顺着小路逃窜,正好撞在预设的枪口上,在此“恭侯”多时的七连一排和侦察班操起家伙一阵猛打,顿时,越军尸横遍野,部分残敌只能仓促顽抗。他们共歼敌四十余名,是开战以来最漂亮的一仗,副连长李贵林因指挥有方,被授予“智勇双全的副连长”称号(现武警X机动师参谋长)。紧接着他们协同九连向79、80号攻击,虽然伤亡了几人,却以凌厉攻势一举占领了阵地,牢牢控制了临近十多个高地。 此后,七连随即被部署在80号高地一线防御。不断经受越军的袭扰和反扑,敌我双方接连不断展开了拉锯式的冲击与反冲击,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当年朝鲜战场上的“上甘岭”。 80号高地是一个狭长的山脊,顺坡而下有三层较为平缓的台面,军可以采取小群、分散的战术,依据天然台坎实施近距离冲击,还可以呼叫炮火支援,实属易攻难守。七连二排就是在这样的地形里组织防御,其难度可想而知。次日下午16时,越军在一轮炮火的掩护下,开始了有计划的偷袭行动,处于阵地突出部位的五班首当其冲成为攻击的第一目标,副班长周京牧在班长负伤后接替班长指挥全班沉着应战,敢于将敌放至二十米之内再行开火,毙敌十余名,有效地打退敌第一次进攻。此后,越军又发起了多次冲击均未得逞,多被我炮火消灭在二、三级平台上,天黑之后,越军更是蠢蠢欲动,试图利用夜暗夺回阵地。殊不知五班已严阵以待,静候亡命之徒的落网。当五班呼叫的照明弹映亮头顶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越军就在四、五米远的地方,大家操枪一阵猛扫直打得他个哭爹叫娘,滚作一团。就这样,反复折腾先后打了三次照明弹,每一次都打死打伤一些敌人,挨到天亮,五班竟没有一人伤亡。偷袭未果,孤注一掷,临近中午越军实施了排以上规模的进攻,周京牧早就预料到了敌人会来这手,他想:这样被动反击不是办法,必须给敌予致命打击,于是安排机枪和四支冲锋枪在正面位置,并将打法汇报给连里,决定联合其他班排实施“反冲击”。当越军在炮火掩护下摸至最后一个平台时81、82、83几个高地同时开火,打得越军猝不及防,五班瞅准时机一跃而出,猛追狠打,将残敌赶下了二、三平台,周京牧先被炮伤仍冲锋在前,接着又被子弹击穿左肩。五班经过十四个小时的浴血奋战共歼敌三十三名,打退敌十一次猖狂进攻,守住了阵地,成功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被授予“英雄班”;班长周京牧被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并选为英模报告团成员到全国巡回演讲,还被邀请参加83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现场嘉宾。 其间,各主要前沿阵地均不断遭到袭扰及反扑,特别是6月11日在30号高地,三连七班在班长广西都安老乡韦力仕带领下,全班英勇顽强,击退敌人多次疯狂反扑进攻,全班包括班长、班副在内四人牺牲、四人负伤,最终守住了阵地,被中央军委授予“扣林山九勇士英雄班”光荣称号;韦力仕被追认为“英雄排长”。 我们是野战部队,缺乏长期驻守边境的准备,按原作战方案我团攻占扣林各主峰后,即刻将阵地交由边防十五团防御。但由于越军的轮番反扑,打乱了计划,只能延缓,而边防团本来就不情愿,先是借口局势未稳,接着说准备不够充分,从五月底、六月初到六月底,一次次推脱,弄得军区非常恼火,责令军分区无论如何必须在七月上旬完成接防工作。于是,我们作训股投入了紧张的交接准备工作中。 首先,是区分、确定接防部队的防御地域和范围; 其次,是派侦察排带接防部队干部上各主要阵地熟悉情况; 再就是绘制各主要阵地“雷区分布图”,以供接防部队今后长期驻守作参考。 此外,针对各配属部队分布情况还需编制回撤编队及行进路线。 鉴于下一步还须进行夺取“老山”的战役,决定暂留二营随师侦察大队驻扎于“猛硐”,这样,既可以牵制越军,又为新的战役作准备。谁知“老山”这块原本交由我团“啃”的骨头,一直拖至八四年四月改由四十师攻打,后十一军31师91团(团长廖锡龙从此连升师长、军长、军区司令员,现军委委员,总后勤部长)接着打边上的“者阴山”,敌我双方你争我夺,愈演愈烈,将该地区演变成了天然的练兵场和试验区,我方先后有十多个军、十二个侦察大队在此轮战,时间跨度拉长至八八年,一千多人牺牲(九百六十多人葬于麻栗坡烈士陵园,其余由各轮战部队带回),几千人负伤,铸就了闻名中外的“老山精神”。 七月十日边防十五团接防完毕,我团即撤至南温河一线休整。十五日各连队派代表到陵墓哀悼烈士后即班师启程回撤,一路弛行,回到了蒙自军营。此役我团伤数百人,牺牲77人。 回营后团里随即开始了“评功授奖”,我因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在司令部里较好地完成了参谋的工作,被评为三等功,同时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其间,南京、石家庄等高级军事院校纷纷慕名而来,索要我团战例材料,我们只好加班加点绘制一批<<扣林地区进攻战斗经过要图>>、《扣林地区防御作战经过要图》和<<各主要高地进攻、防御战斗要图>>以及《兵力部署图》供他们选用,此后别的军校也纷纷效仿,趋之若鹜,应接不暇,最后连草图都拿去了,我们累得半死,总算交了差。鉴于伤员较多,人心不稳,复员退伍工作提前进行了,我本没有退伍打算的,但据股长透露:由于一线连队干部伤亡人数大大超过预计,已将团机关预留的提干指标占用了,上级还没有明确有无增拨可能。看来年内提干的希望已经不大了,另据查看八连报来的退伍名单没有我弟的名字。我想,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趁早复员回家安排一份工作算了。由于参谋长陈志勇已带队外出接兵,我直接找到副参谋长胡炳奎谈了自己的想法,他惊讶地盯着我说:你干得好好的,怎么会有退伍的念头?我说我两兄弟当兵,团首长都知道,家里父母、老人年纪大了需要照顾,现在八连已确定我弟弟继续留队,那我作为当哥哥的只好先走一步了,请首长体谅我的实际困难。胡副参谋长沉思了一下,很真诚地说:既然这样我不拦你,象你们城市兵迟早都要走,晚走不如早走,我帮你反映一下,但你要作好两种准备,无论走与留,要愉快地对待,不能闹情绪。 当办理完工作交接,领取差旅及退伍补助费后,即刻上街购物,匆匆与留队老乡道别。 一九八一年十月七日,我与老乡,军务股打字员罗吉昌坐上胡副参谋长特意安排的北京小吉普车直奔蒙自火车站,从此告别军营,退出现役。
附:昆明军区表彰令 荣誉单位 授予35215部队3连7班以“九勇士英雄班”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3连以“穿插英雄连”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7连以“能攻善守英雄连”的荣誉称号;授予35215部队1连2排以“英雄排”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2连1排以“英雄排”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7连5班以“英雄班”的荣誉称号; 荣誉个人 授予35215部队8连排长熊晴(烈士)以“英雄排长”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7连副连长李桂林同志以“智勇双全的副连长”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8连战士吴良保同志以“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3连1排排长谭显愉同志以“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3连7班班长韦力仕烈士以“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7连5班班长周京牧同志以“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1营机枪连班长韦建勇烈士以能文能武的好战士“的荣誉称号; 授予35215部队2连5班战士佘仁华同志以“爆破英雄”的荣誉称号。 附:126团来宾籍牺牲战友名单 覃天楼(良江) 华树光(良塘) 何富年 (城厢) 兰春灵(良江) 韦建勇(石牙) 张福孙(凤凰) 韦少凤(红河) 刘映浩(柳铁) 赵祥瑞(柳州) 深切怀念浴血奋战的战友!深切哀悼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牺牲的烈士!为祖国的安宁而英勇献身的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让我们永远铭记三十年前的今天!
二OO九年二月十七日 于广西来宾 [此帖子已被 不再 在 2014-5-22 16:58:57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