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南 第四章已上传

寂寞苍狼

第四章
    就在方经武率着师指机关往滴水崖赶的时候，XX师政委任健正在为一件不大不小的军地纠纷而大伤脑筋，事情的起因出在师机关的一名后勤助理身上，这家伙不知道是喝多了烧的还是眼馋了急的，居然带着物资保障科一帮人抢占了一座地方上新建的二层办公楼，还美其名曰是给师首长号房子的！地方政府管房子的干部好不容易从兵们南腔北调的普通话里听明白了意思，马上就红脸不干了，一通电话招来了一大帮子群众，双方箭拔弩张，大有一触及发的势头！
    其时，任健刚从就近的B团团指驻地检查工作回来，他的脚还没迈进座落于滴水崖近郊一处天然溶洞里的师基本指挥所，满头大汗的师后勤部副部长赵波就从洞里火急火燎地钻了出来，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大帮全副武装的士兵。
    “我说老赵，你这是干什么？在急也不用这个样子吧。”任健皱了皱眉头拉住赵波说道。
    “哟，政委啊！您可终于回来了，出事啦！”赵波踉跄着站稳脚根，等他看清楚堵在身前的人是任健的时候马上大叫起来。
   “出事了！什么事！”任健的耳朵刚听见去这三个字，太阳穴上的青筋立马就蹦的老高，这儿可是战区啊！
    赵波一脸焦急地回答到：“我们的人被围住了！”
这句话比上一句更具爆炸性，洞口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我们的人被围住了？！我们什么人？在哪被围住了？被谁围住了？”任健几乎是捏着赵波的手臂咬着牙问道。
    缓过劲来的后勤副部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汇报了一遍，当任健听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们明显地觉察到政委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绿、再由绿变黑完整地走了一遍川剧里的变脸绝活，一直守在任建身边的警卫员田亮识趣地往后退了退，边退还边冲有些茫然的赵波吐了吐舌头。
    “带路！”任健黑着脸命令，他错开身子给手足无措的后勤副部长让开了一条道儿。
赵波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回首冲挤成一堆的士兵们挥挥手马上窜出了洞口。
   “回来！我让你带路，你带部队干什么！去打仗吗！”任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XX镇新建办公楼前，两帮服色鲜明的人隔着一道大铁门紧张地对峙着，铁门里，叉着腰杆斜挎着手枪的师后勤助理王书军领着一帮保障科的愣头青们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堵着铁门外有点群情激愤的老乡们。
    王书军，上海人，典型的南方书生，他的细致、斤斤计较和他的娇生惯养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以致于他一参军就被机关相中当了一名公务员，再后来，考军校、毕业、回部队，他的从军经历就一直在大机关里转攸着，直到现在被任命为后勤助理；长期的机关生活让他找到了一种对人接事高高在上的良好感觉，习惯了被人尊敬被人宠爱的王书军压根就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这么一颗硬钉子。
    披着伪装网的军用吉普车在急造公路上飞驰，扬起的沙尘裹着大半个车身，远远看去就象一团黄烟在高速移动着。
    任健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副驾驶室里，由于愤怒而紧崩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给人一种错位的感觉，已过而立的师政委真的是怒火万丈了！他不能容忍他的士兵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特别是自已身边的干部，农民出身的任健比任何人都要理解山民们对于土地、房子的眷恋和热爱，这是他们最基本的利益，这种利益是不容侵犯的！
    窝在后座里的后勤副部长已经感觉到了政委的愤怒，并清醒地认识到这愤怒的目标将会是自已手下的那帮不知轻重的干部们，想到这一点，赵波越发恼怒起那个平日里就自命不凡的王书军起来，给师首长和军前指首长们找间合适的指挥和休息房子是他下的命令，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王书军居然会把事情捅的这么大、搞的这么复杂；“唉！”赵波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群山树影。
    吉普车吼叫着拐过山嘴驶上了通往XX镇的省道，不远处的小镇子已经清晰可见了。
王书军也注意到了这团拐过山口的黄烟，绿色的车影在烟团里若隐若现，“援兵到了！”王书军兴奋的意识到，这种判断让他的形态越发气定神闲起来，并有点趾高气扬的来回打量着眼前这群衣着补素的山民们。
    “乱弹琴！”没等车子停稳，任健就推开车门一边骂着一边躬身跳出了车子。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了，军人们把本已笔直的身子挺了又挺恨不能拔成一根棍子，而地方群众们则自动围成了一团略带惊恐地打量着一脸煞气的任健一步步地靠过来，他们明白：大官来了。
    王书军一把推开面前拦路的人群，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任健面前向他敬了一个漂丽潇洒的军礼：“首长好！”
    “这是你干的吗！”任健没等他把手放下来便大声地吼了起来。
    “我，唔---”王书军愣愣地看着黑脸、黑手的政委，他突然惶恐地感觉到政委的到来绝不是为了来给自已打气壮色的。
    任健的手有些发抖，他的手指几乎戳到了王书军的鼻子上。
    “不要向我敬礼！我不接受你的敬礼！你应该向他们，向我们的人民敬礼！道谦！”
任健的话让在场的地方干部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人们愉快地意识到这个威武严厉的大官是来替他们撑腰的！
    王书军有点头晕目眩，他是第一次看见自已的政委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骂，虽然政委的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儿，但每一个字都象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心里。
    任健冷眼看着泪满眼眶的王书军，一直以来他都很喜欢这个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可没想到，居然也是他竟给部队捅了这么大一个漏子。
    这时，省道通往镇里的公路另一端急急地驶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几名干部模样打扮的人站在车斗里正焦急地往办公楼方向眺望。
    手扶拖拉机轰鸣着驶近人群，车上为首的中年人远远地就叫开了：“乡亲们，乡亲们不要冲动啊！大军，这是个误会！”
    “镇长来了，镇长来了！”人群里一阵骚动，几个年长的乡民带头给手扶拖拉机让出了一条通道。
    任健狠狠地盯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方书军转头迎向已经跳下拖拉机的中年人。
“对不起，镇长同志！我们没有管理好我们的部队和干部，给你们添麻烦了！”任健严肃的脸上绽露出一丝愧疚的笑容，他边走边向中年干部伸出了双手。
被称为镇长的中年人惶恐地握住任健的大手，不停地说道：“大军同志，大军同志，你们远道而来，是我们招待不周啊！”
    任健高兴地挥挥手：“不说这个了，是我们的不对，这个谦，我们应该道！我就代表部队代表我个人向乡亲们郑重地道谦！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大军啊！部队辛苦我们知道，可这房子是我们全镇集资盖起来的中学堂啊，是唯一的一所中学堂啊！”几个挤在镇长身边的老汉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任健他们的对话，老人的眼里依然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这是一所学校！”这几个字的威力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炸在任健的心里砸了一个深深的坑！炸在王书军心里，则敲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憨厚的镇长尴尬地来回摇着任健的双手，他也确实很为难，这样一个山村小镇确实很难找出一间象样的房子来供部队领率机关使用了。
    任健的心里一阵绞痛，一阵犯罪感油然而生，看着老人们眼窝里渗出的泪花，从这时开始，人们都注意到任健的脸色又一点点地改变了，这张同样刻满风霜的脸刚才还努力保持着镇静和笑意，一转眼，就已经换成一张愤怒的、铁青色的脸了；熟悉这张脸的师后勤副部长赵波甚至从任健圆睁的眼睛里看到了几乎要喷博而出的火苗了。
   “镇长同志，乡亲们！请大家放心，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人民的军队是永远不会也绝不能去损害人民的利益的！如果今天我们占用了这间校舍，那么就是一种背判！对人民和对我们自已的背判！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任健紧紧握着镇长和老人们的手大声地说道，他的面前是百十双同样燃烧着火花的眼睛，这些纯朴、热烈的眼光刺着任健的心，让他一遍遍地感到汗颜和羞愧，以致于话后响起的猛烈掌声他都没有听见。
    王书军一直死盯着任健的后背，用一种茫然的眼神死盯着，他觉得自已理解了政委的愤怒，又觉得自已什么都没有理解；潜意识里王书军仍然认为自已刚才的举动只是在忠实地执行着上级的指令，只不过找错了地方用错了方法而已，可这能怪他吗？这样一个小山镇别说楼房了，就是新一点的大瓦房也不好找啊！自已当然会看上身后这幢并不算漂亮和宽敞的二层楼的；再说，非常时期，军队征用一座地方上的房子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吗？
    王书军也在激烈地思考着，可他并不知道任健此刻是多么地希望王书军能和他一样能为自已的行为产生真切地诚恳地认识和羞愧。
    不管思想上通没通，王书军还是向群众们道了谦，至少表面上是郑重的，接下来是赵波，作为命令的始作俑者他也向人们作了检讨，这些诚挚的和打有埋伏的谦词马上溶化了人们心里的疙瘩，刚才还群情激愤的山民们立刻回复了往日的热情，他们善良的天性让他们迅速忘记了不久前的不愉快，人们就象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三三两地围上愣在原地的军人们盛情地邀请他们回家吃饭，那个象门神一样的管房干部还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提来了一大壶开水，卖力地给这些刚刚还形同“仇人”似的大军们递烟让水起来。
    热闹的场面，暖人心的问候，这一切越发地让任健和他的手下们感到宭迫和无所适从，就连王书军的脸上也是一阵阵的发烧，他手忙脚乱地应付着人们的热情，而心里却在渴望能有一道地缝让自已钻进去，可以暂时摆脱这种由于心虚和激动引发的强烈不适。
    人总是会在自身情绪最为激动的时候才会向外界展视出自已的全部性格和思想。此时王书军一边感受着情感上突然而致的强烈冲击，一边在大脑中电闪雷鸣般地滚过许多的思想，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已生命中那些曾经自栩的优越感，和扎根在优越感之上的强烈自尊和骄傲还有自信，以及因此而衍生的事业心和使命感，其实一直都在被自已性格深处的孤傲不驯、争强斗狠、自以为是所左右着；今天，这种自命不凡的个性在与平时自已看不起的山野村夫们的对峙中都不自觉地显现了出来，而恰恰又是这些山野村夫让他对以往的人生观产生了极大的动摇，恍惚中，王书军象是明白了自已一惯以为的阶级观其实是完全本末倒置的！这种认识虽然朦胧但终究促使他开始重新思考自已的行为和本质了。

炮兵老兵

终于你又出来了

废枪

我一直喜欢老狼的文章，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