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ice:smarttags\" />2月14日fficeffice\" /> 也许是昨晚睡得早的缘故,今天天没亮就醒了。等到天亮,我悄悄爬起床,洗脸漱口,然后走出屋子,村前村后走走。 这是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房子东一间西一间建在山脚下,房前屋后种着果树。村前是一陇稻田,一条小河沿着稻田婉延流去,小河边是稀稀疏疏的芭蕉林。村后的山上树木茂盛,郁郁葱葱。这里环境相当优美,可惜人去楼空,老百姓走时把鸡鸭等禽畜带走,村子很寂静,笼罩着一股异常气氛。 我突然想起昨天老赵塞给我那个红色小包包,急忙拿出来打开看看。一个几厘米大小、折成长条形小纸包,拆开外层红纸,里面是一张黄色纸条,上面画着蝌蚪似的符号。原来是农村用作迷信的符。老赵有点会算八字看手相那套迷信,他常说我命大福大,我当然不信。我全家都不信鬼神,尤其是父亲,过年过节从来没见他烧过香拜过神。父亲十七岁那年上了朝鲜战场,当了三年兵,负了三次伤,按照他的话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我理解老赵的心意,他是希望我平安出去平安回来。老乡用最原始最朴实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子弟兵的感情。我正想把纸符丢掉,这时2班长去换岗路过,我怕他看见笑话我,急忙把它重新折好放进口袋里。 上午安排剃头和个人物品寄存。部队到达德保县不久,战士曾把头发剃光,现在又长到差不多一寸长了。大家互相交换着剃,没人在乎手艺好坏,东一刨西一刮,只要不把脸划伤,不把眉毛刮下来就行。个人物品除牙刷毛巾外,全部打包,写上部队番号和姓名,放在一个空房间,由民兵送到团部统一存放。 我把身上穿的军装脱下,拿出最好那套换上。部队发了三套军装,只有那套中装布料最好,很多人平时不舍得穿,想把它寄回家,给家里兄弟穿或等到自己退伍后才穿。我听一位刚从南坡公社进来的民兵说,昨天有很多大炮从另一条路拉进山背后,今天早上又有大批坦克开进106号界碑方向。估计这一两天内战斗会打响,这一去不知还能否活着回来,不如把最好的军装穿上,做鬼也做个像模像样的。 周××(注:隐去名字)来找我,他问我有没有写信留给家里。我们县同时入伍分配在6连的老乡有三人,除我之外还有周××和曾伯群(在朔江牺牲),周××在1排,曾伯群在连部当通信兵。周××告诉我他们排有很多人写了类似遗书的信,夹在行李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好给家里有个最后交代。我觉得十七、八岁年轻人,本来就简单,父母有弟妹照顾,没有太多牵挂,没必要写那个东西。 午饭后,有几位老乡回村子拿东西,我们房东也回来了。大家围着房东了解边界情况。这里距离中越边界只有三、四公里,出了村子沿着田陇往山后走,翻过几个山坡就到107、108号界碑。山上驻有越军和公安屯,修建了大量工事。越南武装人员经常下山侵扰我方边民,今年已发生多起冲突,有十多位边民被越军开枪打死打伤。边民不敢上山砍柴、放牛和耕种,靠近边界的田地已荒芜两三年了。老乡带我们去村后的房子,指着墙上一排弹孔告诉我们,那是去年八月份一个凌晨,一群越军潜下山,对着村子扫射留下的。从去年初开始,村民不堪越军侵扰,陆陆续续搬走,投奔亲友。大家听了很气愤,小越南也太猖狂了! 战勤排骡马队拉来很多武器弹药和其它物品,有的是装备我们连的,有的是暂存这里等待转运其它地方的。连司务长(注:广西玉林人,战后我曾与他有过节,现在三十年过去了,希望他不再介意)叫我们排帮助卸货。我们把装着枪支、弹药、急救包、压缩饼干和罐头等战时用品的箱子,搬进一个空房子里,一箱箱分类码号。搬运中有个装罐头的纸箱烂了,罐头散在地上,外壳写着“红烧猪肉罐头”,大家看见直嘴馋。 下午连队集中开会,连长宣布纪律和注意事项,强调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离开村子。指导员作战前思想动员,他讲了很久,要求非团员战士立即写入团申请书、团员写入党申请书,特别强调连队再不能出现丢脸的事。最后一位轻机枪手在会上读了一封他哥哥写给他的、类似于战斗决心书的信。 我们连曾发生一件很丢脸的事,被全师通报批评。在集结地德保县训练时,有位湖南籍姓吴的新兵分到我们排60炮班,当他听到当地传说部队要上前线打仗的消息,立即害怕起来,不愿干了,天天吵着要回家。部队不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开始装疯卖傻,时哭时笑。我们从水井提回的水,他抓把泥沙撒进去,老乡吃过的甘蔗,他抓起蔗渣塞进自己嘴巴里。闹得大家都很烦他。连、营干部做思想工作,他不听;他弟弟开导他,他也不听,最后只好把他送到团部去。他兄弟俩同时入伍,弟弟分在6连轻机枪班(后来在朔江牺牲)。一个月后终于做通他思想工作,部队把他调到121师。那封信是他临战前写给弟弟的。(听说他后来随部队从念井方向打入越南,战斗很勇敢,立了二等功) 晚上,连队发下中文与越语对应翻译的小册子,每班一本,上面印着战场常用语,要求大家背熟。全排集中到排长住的老乡家里,排长念一句,大家跟一句,咿咿呀呀。中途休息时,副班长黄伟邦(注:三十年了,我一直在思念班长、副班,因此写真实姓名,希望有人帮助我找到他们)拿了几条红玫香烟和一包糖进来,每人发一包香烟和一把糖。不知他什么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钱托老乡买回这些东西。有位战友不抽烟,副班长开玩笑说:“抽吧,最后一次抽烟了。”排长听到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们副班长每个月有十五元津贴,家里还经常寄钱来,手头很宽松。他为人慷慨大方,经常帮助家境贫困的战友买牙膏牙刷等日常用品,有人向他借钱,他总是说:“拿去吧,不用还了!” 临睡觉前,2班副班长容堂清(广西平南人,在朔江牺牲)来找我,要我陪他去打水洗脸。我和他是广西老乡,平时说得投机,关系比较好。在村头水井旁,他从草丛里拿出两个红烧猪肉罐头来。我惊讶地问他:“你从哪里弄来的?”他说:“你别管,赶快吃了回去睡觉!”我们一人一个罐头,坐在水井边的石头堆上吃起来,怕有人看见,三下两下就吃完了,把空罐子重新藏起来。由于吃得快,只觉得好吃,但尝不出什么味道。 也许是由于空腹吃冷猪肉太多、罐头太油腻的缘故,晚上肚子咕咕响,整晚睡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