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发《悲壮的历程》，看看乱不乱码和锁不锁帖

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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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重义老兵 整理：老哥哥）

一、开篇引子

三月初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位小学女同学打来的电话，问我是不是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从哪个方向入的境？尽管我觉得对方问得很唐突，但那段历史在我的脑海中，却早已是刀刻斧砍般的牢固了。

我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回答了她想知道的问题。我的话音刚落，她马上告诉我，与她父亲世交的一个儿子，也亲历了那场战争，现在就在她的身边，想要跟我说上几句话。

我说：“好呀！”她立即将手中的电话交给了身边的那个人。我问接电话的人“贵姓？”对方说“我叫王志军”。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让他重复一遍姓名。

王志军，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在不久前的上网中，我就获知30年前，在东西全线的参战部队中，有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是唯一的一名在香港出生的香港籍军人。在那场战争中，他异常地勇猛，并荣立了战功，他的名字就叫王志军。

当王志军详细地向我询问了当年跟的是哪个部队、在哪个前沿阵地呆过之后，想不到他兴奋极了，他说我就离他们潜伏的前沿阵地不到100米。

我惊讶地张着大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提出很想马上与他见面，没想到他欣然应允了。就这样，我们两个友军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不期而遇的缘分，终身难得的情景，没有电影导演的刻意安排，也不是天外飞仙的神奇传说，今天我真真切切的是喜出望外，这是天意啊！

绝对是相见恨晚，我俩无话不说，王志军的记忆真的是好！

他向我描述了许多当年战斗的惨烈场面和过程细节，同时他还送了我一本由他亲笔签名的书——《1979，对越战争亲历记》。我实在是太激动、也太感谢他了！

30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怎样去写一点自己所经历过的片段，可是我的思绪总是断断续续的，想写的东西总是一股脑地往外涌，都挤成了一堆，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今天，我与他的一席谈话，让我的思路清晰了不少，我决心，一定要把我的经历和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回忆出来并写出来，不再“偷懒”了！

二、从军简历

故事的讲述，要从我当兵的时候说起，

那是1970年底的一天，我从内蒙古的（知青）兵团，到广州的亲戚家玩了20多天。期间，我遇到了父亲当年的老战友，在这位父辈的运作之下，我竟然获得批准参军了。更有意思的是，我还能任意地挑选我所喜欢的兵种。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到空军当通信兵。一来，我想学习和掌握无线电的技术；二来，技术兵种不像野战军的步兵那样，天天辛苦地摸爬滚打。

在部队里，我进步得很快。1971年4月入团，1972年12月入党，1973年被送到西安空军通信学院学习。在此后的两年里，我又先后到了北京、南京、湛江和武汉等地，参加了一系列的短期技术培训。1975年3月，我提干了，当上了广州军区空军通信团的无线电技师。

我脑瓜灵、反应快、记忆好，几千个零部件的装备线路图，能一个不差、一个不漏地在比赛规定的时间内，快速、全部地默画出来。在部队的几次竞技和“四会”比赛中，我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

有过当兵前的一段兵团“战士”经历，给我的坚强性格积累了一笔非常宝贵的精神财富。我学会了做事不再冲动，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懂得了不浮躁、不争辩、不功利，懂得了多承受、多忍让、多忽略，良好的性格和脾气，是我在前进的道路上左右逢源。

三、中越危机

眨眼间，就到了1978年的年底。空军当时的通信尖子，都云集到了河南省的兰考进行技术集训，准备参加1979年5月举办的“全军运动会”比赛。我有幸成为广州空军代表队的一员，参加了兰考的集训。

集训期间，中越关系已日趋紧张。早在当年的8月份，完成南北统一后不久的越南，便推行了无理的排华政策，并对我16万的越南华侨实施强行驱赶。中国政府谈判代表团前往越南，但谈判无果，中国侨办决定派出船只前往越南，将华侨接回祖国。

消息一经传出，许多华侨向越南政府提出了回中国的申请，这让越方极为不满。一方面，越南当局拒绝了中国派船前往越南的决定；另一方面，越南开始对要求回中国的华侨进行了无情地镇压。越南的公安人员，甚至对居住在河内的华侨采取了突然袭击，并将几百名华侨投入到监狱当中。与此同时，越南当局还对中国提出了蛮横的领土要求，宣称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皆为越南的领土，并出兵占领了南沙的6个岛屿。

1978年的11月，越南当局与当时的苏联领导人签订了一份《苏越友好条约》。条约中规定“签约双方，保证在涉及双方重要利益的所有国际问题上保持磋商。如果任何一方受到攻击，双方应立即协力采取合适及有效的办法，确保两国的安全与和平。”越南与苏联结盟后，苏联为了更好地彰显其在东南亚的控制势力，以图达到对中国形成的战略合围，越南开始变本加厉、铤而走险地实施其卑劣的对华策略。

中国曾在自己经济建设与发展处于最困难的时期，勒紧自己的腰带，无私地对越南的抗法战争和抗美战争，从人力、物力和财力上，给予了大量的援助。越南南北统一后，开始了自我膨胀，企图兼并老挝和柬埔寨，并公开宣称自己是“世界第三军事强国”，大搞所谓的“印支联邦”，不惜与往日“同志加兄弟”的中国翻脸，不断在中越的边境线上挑起事端，制造摩擦，直至发动武装挑衅，打伤打死我边境军民。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国政府和中央军委作出了相应的战略决策，战争的阴霾，笼罩在中越漫长的边境线上。

四、申请参战

1978年11月底，广州方面传来消息，我所在的部队正在清点行装、检测电台、维护车辆、发放武器弹药，并且杀猪买鸡，军人们都在喝着壮行酒，大批部队将要开拔，奔赴中越的边境。

此消息，撩拨得我的心情激动万分，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家在广州的亲戚告诉我，这些天广州一到半夜，就有许多的部队从广州城里经过，有坦克、导弹、榴弹炮、加农炮、火箭炮、高射机枪，还有舟桥部队、防化部队、通信部队和野战医院。并说估计是汕头和惠阳一带开过来的，热闹极了。部队对外说是野营拉练，但这种阵势，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这可让广州的广大市民开了眼界。

我的家里也有几个亲戚在当兵，听说也随部队出发了。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让我们这些准备参赛的通信干部群情激昂，大家纷纷写了《请战书》，要求回原部队参加行动。我说我是广州军区的，大的行动就发生在我部队那边，我义不容辞地应该参加。我的《请战书》并不精彩，但理由却非常充分。一是我父亲早年参加革命，如今我也要效仿前辈，报效祖国；二是我们所在部队已经开往广西，我是单位的骨干，不能袖手旁观。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强烈要求回部队参战。

当天，“全军通信比赛”组委会的领导进行了紧急磋商，在请示了中央军委的空司领导后，批准了我的请求。

获准后，我立马返回宿舍收拾行李，并飞一样地赶到火车站买票。在返回广州的途中，我顺便在武汉办理了转车手续，然后抽空去看望了一下在空军雷达学校学习的弟弟。

弟弟知道我要参战，想到这次相见有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弟弟的心情不是很好，和我说的话也特别地多，我们抓紧时间还到武汉的长江大桥上合了个影。在弟弟的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我当晚就乘南下广州的火车赶回了部队。

五、赶赴南宁

回到单位才知道，先头部队已经开拔到了南宁，空军的前指和我的连队都在那里。我不加思考，又昼夜兼程地赶往南宁。

在火车上，我的心情十分凝重，既有对可能到来的死亡感到恐惧，又有将亲临血与火的历练感到激动。

到达南宁站，连里的通信员早已等在站台上，我们来不及多说什么，便直奔空军前指的所在地——大青山。

南宁大青山（现称为青秀山），山青青，水碧绿，林木葱茏烟雨新，菠箩芭蕉满山坡，让人心神好自在。若不是要开仗，这真是个旅游休闲的好去处。

当初连队出发时，曾从广州带来了一台“珠江牌”的晶体管电视机，但到了大青山却看不了，丢在一边一放就是十多天。我到了之后，经检查发现，是高频头里的调节磁芯坏了。我很快就修好了，连里憋了十多天的战士们一起对着我高呼“万岁”。

在大青山上住了将近一个礼拜。在这段时间里，我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随着大战的临近，大家的心绪开始不宁起来，到了晚上，更是睡得不安稳。外面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会神经质地蹦起来，犹如“半夜惊魂”一般。因为紧张，连里还发生了一起夜岗枪走火的事件，差点没伤到人，但百姓家的瓦却被打穿了一个洞，团长气得爆跳如雷、嗷嗷直叫。

当年的南宁，民众对军人极为热情，每当你上街去买东西时，老百姓恨不得把东西白白送给你。连里的司务长平时喜欢精打细算，吝啬到常常被人骂。现在要打仗了，有钱不花死了白搭，司务长也大方了起来，该花的花，该吃的吃，吃饱再说明天的事。

六、命令下达

在南宁的时间不长，奔赴前线的命令就下来了。

那天，团里的领导脸黑黑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以为又是谁的枪走火了。

当连里干部下达稍息的口令后，团领导严肃地说：“接上级命令，我们部分干部和战士，将奔赴前线。”顿时，大家的心都被揪了起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也不能说是谁害怕了，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心里头有些拔凉。

其实，我们大家来到这里，都是当初自己申请的。既然都选择了来参加打仗，燃烧起来的血怎么可以浇灭？千里迢迢来到广西，关键时刻贪生拍死、打退堂鼓，这在中国人的传统上说，那是脸面的问题，说不过去啊！

团领导接着又说：“这一仗打下来，我不知道有谁会阵亡？但是，打仗就一定会有人牺牲！你们代表的是我们空军部队，这是你们的光荣！我希望，你们时刻都不要忘了，自己是一个军人，千万不要给我们广州空军的通信团丢脸！”

七、我被选中

准备奔赴前线的人员名单换来换去，总是定不下来。先说要上一个话务台，转眼又换成了报务台；司机原定是去一个年青的，后来又换了一个驾驶技术较强的。唯独就是技师没有换过，自始至终都是我。我是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

领导在选择我的标准上非常明确，来广西的技师除了我，都是有妻儿的人，年龄上也都比我大出一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属来部队哭天嚎地，谁都招架不住，麻烦太大了。而我还是王老五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挑我又能挑谁？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不二的人选。

其实，领导也不认真想一想，那些老技师的人生享乐都爽够了，又比我多活了那么几年，应该照顾的是我才对。现在我成了试验室里的小白鼠，就等着挨刀了。早知今日非我莫属，当初我还不如户口不限、学历不限、住房不限、收入不限、长相不限地娶一个简单、省事、成本低的老婆回来，好歹也给自己成个家，今天起码还能来个公平的“竞争上岗”。现在可好，领导在选人的时候连一点弯也不转，自己连个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通不通，三分钟，既是我，我认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只好霸王硬上弓了。

我把不用的东西收拾好，交给了一个山西籍的同年好友，然后说了句：“如果班师回朝的队伍里没有我，你就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的父母。别的话不用多说，他们看到东西自然就会明白了。”顿时，全帐篷的战友都哄堂大笑了起来。有人说：“张技师放心吧！好人有好报，有我们这些人保佑你，你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我也开玩笑地回应道：“谁都知道，古来征战几人回？谁也保佑不了谁。真是儿媳妇的肚子——装孙子。上战场的是我，如果位置对调，我比你们豪气得多。”大家更是笑喷了。

八、出发前夜

当晚，我们连上前线的五个人开着一辆机动通信车，到南宁前指接受任务。带队的是一名报务台长，我是技师，负责机器和设备的保障，其余的三名是战士，一名是话务员，另一名是报务员，还有一名是司机。

接受任务时我才知道，我们空军没有计划出动空战，而是给陆军的步兵师配备当目标引导组。一是为了掌握第一手的战争动态，以便空军首长了解各师的战役进程；二是为了一旦战争升级，我空军随时将展开空中的支援和目标轰炸。目标引导组是必要的，否则到了需要动飞机的时候再派遣目标引导组，黄花菜都凉了。

夜里，我们和目标引导组的其他人员汇合了。引导组共有12个人，组长叫唐伯初，北京人，身材魁梧，此前是某飞行轰炸中队的中队长。其他单位来的还有广州岑村场站的几个人，主要是负责气象预报的观测员。

当晚我们都打了防疫针，领到了钢盔和防越南竹签刺伤的高腰钢化玻璃底解放鞋，同时还领到了不少的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罐头，再加上一些止血药份和急救包扎带。

在前指的军人服务社里，我买了一条“中华”牌和一条“大前门”牌香烟。想着临死前享受一下男人该有的一点乐趣，反正钱留着也没什么用了。直到最后打仗回国，我这两条烟也没抽完。一是大家的烟总是互相抽，二是我根本不会抽烟，我的咽喉太敏感，一抽我的鼻涕眼泪就被呛出来。至今，我也没学会抽。

九、南行路上

第二天一早，我们从南宁出发了，向着南面的边境线开进。

一路上，唐组长跟我们说个没停，弄得我们心惊肉跳的，谁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就听他自己说了。

唐说：“这一仗，希望双方都能克制一些，最好是能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不要打得太大了。如果动到飞机可就不是开玩笑了，死亡的人数会成倍增长，我们肯定会首当其冲。”

以他的估计，倘若动了轰炸机，我们活着回来的几率就会等于零，甚至连尸首都可能找不到。因为飞机扔炸弹，杀伤的半径就有四百米，我们人的肉眼直视距离只有二百多米，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进入杀伤范围内，才能引导飞机投弹，这和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成高喊：“向我开炮！”没有什么区别。更可怕的是，飞行员投掷炸弹时，按下按钮的时间早半秒或晚半秒，炸弹的偏差都会有几百米，天知道哪颗炸弹会丢在我们的跟前？

记得我参加1977年广州军区以解放台湾为背景的水东“陆、海、空三军联合演习”，当时我就看到了轰炸机的空投炸弹，那个威力绝对不是我能形容得出来的，半个山头都被削平了。一发炸弹的弹坑就有半个篮球场大，要是投下成堆的炸弹，想生还恐怕比如今中福彩头等大奖还难得多。

十、接受分配

下午三点多钟，我们空军引导组的全体人员来到了接收我们的陆军第55军指挥所，值班参谋接待了我们。

他让我们稍候，说首长正在开会，周围的气氛，让我们感到了战前繁忙的景象。

陆军第55军，属对越作战的东线部队系列。该军的军长叫朱月华，政委是郭长增，广州军区副司令员江燮元在此坐镇。55军下有野战序列163师、164师和165师，负责从友谊关的正面进攻越南，经同登、探谋到谅山。

稍事休息后，一位负责作战的军事干部出来给我们的唐组长派发任务，让我们跟随163师，并直接服从该师的指挥。领受任务后，我们立即赶往凭祥。

当我们到达163师驻地的时候，163师正在召开战前“誓师大会”。一位师副参谋长出来迎接了我们，并请我们吃了一顿饭。那天我们赶到凭祥时，早已饥肠响如鼓了，饭菜虽说不上丰盛，但却立马被我们风卷残云般地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位副参谋长比较年轻，黑黑壮壮的。饭桌上他向我们介绍起了163师的基本概况。163师的前身是毛泽东秋收起义整编的“红一团”，这个团有着非常值得炫耀的光荣历史。“大渡河英雄连”、“狼牙山五壮士连”、击毙日本侵华最高将领“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的“黄土岭英雄炮连”，以及平津战役中的“密云尖刀连”等英雄连队，都在这个团。

据说，在55军授勋的252个中将以上高级将领中，就有六分之一是从“红一团”走出来的，其中包括两个后来的国防部长。历任该团团长的有：陈浩、张子清、朱云卿、伍中豪、罗炳辉、陈伯钧、曹里怀、杨得志、陈正湘、杨成武、袁升平、曹保堂、邱蔚、丁盛、吴瑞山等。

163师的师长名叫边贵祥，大家私下管他叫“边瞎子”，外号“黑面神”。他也曾是“红一团”的老团长。在解放战争中，从攻打隆化到塔山阻击战，再从密云战斗到江西剿匪，他战功累累。他在一次与日本兵拼刺刀时，以一对三，在右眼负伤的情况下把三个鬼子统统给撂倒了。

听着163师的故事，我们几个空军的称赞连连。

十一、看望亲人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了凭祥市郊外的一个小招待所里，等候随时进入阵地的通知。师副参谋长曾对我们说：“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不要心急，仗是有得打的。”

夜里，我们三个干部开了一个小会，决定让唐组长组织一个战前动员会，大家都表个态，然后再留点时间给同志们写封家书。说白了，就是让大家给家里写《遗书》。

可是，等大家纷纷慷慨激昂地表态后，却迟迟不见有谁写遗书，反而拢在一块打起了“升级”。我心想，遗书这东西千万不要随便写，越写越死得早，除非铁了心不想活。尽管那时军人寄信是免邮资的，可我既没有财产，又没有女朋友，有什么好写的？

唐组长看大家玩得开心，也按不住“牌瘾”把一个老出错牌的伙计赶到了一边，自己抓起了牌，他也不想写遗书。

第二天天亮后，还没见有什么通知。我因为表姐就在凭祥的陆军762医院当护士，所以向唐组长请示，能否抽半个小时去看看自己的亲人，好让家人知道我到了凭祥，日后我一旦失踪或是阵亡，家人也好懂得我在什么方位。原以为会被唐组长挡回，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还要和我一道同往。

表姐见到我们的时候，表现出了非常惊讶的眼神，大战将至，她的亲戚也来到了这里，这不是她的希望。

在和表姐见面的二十多分钟里，表姐的好朋友苏医生说自己的新婚爱人是开侦察机的飞行员，这几天每天都要驾驶着飞机在边境线的越方上空进行弧线飞行，令她担心极了。

越军当年在与法国和美国飞机的较量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越南从不把中国的飞机放在眼里，一旦越南在自己的领空方位内发射导弹，苏医生就将与自己的丈夫阴阳两隔。看来，空军并不止是就我们引导组在行动，其他的协同部队也有动作，只是与陆军老大哥相比少了许多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要与表姐告别了。她眼中泛着泪光，一再叮嘱我们上了战场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充楞冒傻气，更不要抢着奔在前面去踩地雷。她说友谊关一带，中越双方布下了几十万颗地雷。同时她一点也不给我们“领导”面子地指着唐组长对我说：“往越南开进时，你就跟着领导后面走，让他走在你前面。”

在回营地的路上，唐组长对我说：“你这表姐说话怎么这么呛人啊？”我则哈哈大笑地告诉他，表姐是在开玩笑。我说：“表姐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人，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给你们撮合一下如何？”他马上说：“那我可不敢要，找了她我就知道死了！”我们一路说一路笑。后来在开战的间隙闲扯中，我才知道唐组长已经成家了。他告诉我，如果战后他仍然健在，他就提出转业的要求，回北京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下午，163师的一个汽车运输兵，来看望我们岑村场站的一个气象观测员，他俩是老乡。这位老乡向我们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负责运送弹药的，被派到了友谊关，开的是我方进入越南的头辆车。他说没有办法，这是领导的安排，总要有人开头一辆车，不是我就是别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战后，我们得知这位老乡在刚开出友谊关时，就遭到了越南的炮击。虽然他没留下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亲手杀死一个敌人，但他明知自己是第一个出关，可能会有去无回，但他出去了，为了祖国，他用自己殷红的鲜血为战友们开路，风华正茂的他，扑倒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留在我的脑海中，他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

（待续）

老哥哥

十二、进入掩体fficeffice\" />

到凭祥的第三天，我们接到了进入阵地的通知。还是那位副参谋长来给我们下指令，我知道，这意味着战争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的最后时刻。

我们的气象车就隐藏在距离163师师部不远的地方，因车身庞大，车内还设有制造氢气的工作间，对地形和环境的要求非常高，山路崎岖，我们的测控车无法开到山顶。我们的通信车，为了联络能顺畅进行，则要选择在山上的高位，以避开信号的死角。这样一来，我们引导组就分成了两个任务小分队，山上山下在不同的位置。

我们非常直白地告诉副参谋长，空军的山地野战经验少，希望在地形地势方面，他能帮我们进行妥当的选址，我们将一切行动听从他的指挥。他很自然地“摆显”起了有作战经验的老大哥模样，指着半山腰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说：“我看那里就不错嘛！茅草茂密，不易被发现，而且曲射炮也吊不到，直射炮更打不着。”副参谋长又说：“如果你们没有异议，我现在就叫工兵来挖掩体，半个小时后你们把车开到那里来。”

当我们二十多分钟后把车开来的时候，大家都惊讶不已。一个见棱见角的汽车掩体已经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而陆军工兵的一个影子也见不到，不能不令我们佩服，163师的工兵真棒！

我也曾在兵团干过挑砂抬土挖大渠的活，如果让我选七八个这样能干活的人来，怎么也要挖上两三个小时。

我们将通信车开进掩体后，便紧张地进行电台的开设和发射天线的架设。架设好后，我们又砍来一些树枝，搂上一些茅草，为掩体做伪装。

十三、观察地形

车和电台安顿好了，岗哨也布置妥当，我们三个干部到周围去转了转，战前熟悉一下地形与环境是必要的。

在我们的隔壁，驻扎着163师的一个高射机枪连，陆军的战友们见到我们都很吃惊，也很高兴。吃惊的是，他们没想到穿蓝裤子的空军也会来参战；高兴的是，大家今后有了伴，不再是孤军作战了。

当然，我们转悠有我们自己的目的。因为装束不同，一旦出境后，我们的穿着会比较扎眼，我们向陆军兄弟委婉地提出想和他们换些陆军的军裤，他们非常乐意，马上就和我们换起了裤子。不过，他们还是提醒我们一定要特别小心，说前些天他们擒获了一个越军特工。

从他们那里我们了解到，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友谊关西侧的金鸡山。金鸡山海拔593米，因山形似一只昂首的雄鸡而得名。山顶上有三座砖砌结构的古炮台，分别叫镇南、镇中、镇北炮台，金鸡山离越军最前沿的阵地只有300米左右。

我们让他们带路，上到了最前沿的观察哨位。拨开茂密的杂草，眼前让我暗自叫道：越南，我终于看到你了！对面有一个河堤，还有一片稻田和甘蔗地，山坡上种满了各种农作物，有香蕉、木薯和红薯等，远处散落着几户人家和零星挂在屋外的一些衣衫，公路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和车，平静中透出一股阴森的气息。我们还看到了越军阵地的铁丝网，看到了碉堡、战壕和观察所。

大战临近，越军似乎根本没把它当一回事。一个越南士兵示威似地脸朝着我们蹲在阵地前，好像是在拉大便，又仿佛是在说“中国人，你敢开枪吗？”更远处是一口很大的水塘，隐隐约约中我们看到，有几个赤条条的人在洗澡，但看不清是男是女，我们也没带上望远镜，否则，我们的男性荷尔蒙一定会激增。

据陆军的战友介绍，越南的连队都配有女子洗衣班，那些女兵白天负责洗衣搞卫生，晚上就陪当官的睡觉。由于长期处在战争的艰苦环境中，越南官方对军人的越轨性行为在处罚上是非常轻的。如果是自愿的就没人管，如果是************的，通常是处罚到前沿的岗哨上站上一班岗。

十四、难熬之夜

又一个夜幕降临了，这是我们到前沿阵地后的第一个夜晚。要说大家不紧张，那绝对是说假话。不是亲历者很难想象得出，在当时的这种情况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惧心理。虽然我们也安排了夜里的岗哨，但谁也无法入睡。为了加强戒备，我们模仿电影《上甘岭》里的情节，在我们的阵地周围扔了好多空的罐头盒，以防越军特工偷偷摸上我们的阵地。

我躺在地铺上思绪万千，什么念头都有，而且越想越复杂，越梳理越乱。看看身边的其他战友，一个个也都是眼睛睁得大大的，每个人的脑袋里一定都在像我一样想着什么。边境的夜晚非常的寂静，似乎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到，空气几乎是凝固的。我们所有的枪都顶着“门”，子弹也都上了膛，一旦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就会立即做出反应。

在紧张和失眠中，我们平安度过了一晚。天慢慢亮了，我们高度警惕的心，也渐渐松了下来。白天，我们偶尔能听到越南挑衅的一些零星冷炮爆炸声，呼啸而过的炮弹声，既刺耳又可怕，让人不寒而栗。人们常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炮声真的很可怕，远近也让人难以分辨。我们几个起先还提防着躲一躲，后来习惯了也就听之任之了。

那几天水和饭的供应都不正常，更可恶的是那霉雨季节，实在让我们心烦不已。我们带来的衣服全都是湿的，被子、大衣也都是湿的。晚上睡觉，那叫一个透心凉，好在我们还年轻，还有通信车可以钻进去避寒。可怜的是陆军的兄弟们，彻夜都在猫耳洞里蹲靠着，要么就是在茅草丛中潜伏着，那日子绝对是不好过。

十五、战争打响

1979年的元旦，越军一线部队接到他们上级关于“中国军队将在元旦进攻”的战争警报，越军全线阵地、哨所、公安都虚惊了一场。后来，越军又在1月的上旬虚惊一次，1月中旬再虚惊一次。

其实，我们也一个样。记不得是2月7日还是8日了，我们被上级通知战斗将于次日凌晨打响，让我们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结果大家白忙活了一整夜，第二天什么动静都没有。到了2月11日，又照葫芦画瓢地来了一次，还是没有动静。就像“狼来了”的故事，我们“上当”次数多了，搞搞我们也不信了。后来再接到通知，我们也当没事地喊：打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们全然想不到，开水不响，战争往往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以最大的震撼。

ffice:smarttags\" />2月16日夜里11点左右，我们又接到了通知，对越还击战将在第二天的拂晓正式打响。开始我们还将信将疑地开些玩笑，但命令方却非常严肃地说：“军中无戏言，赶快做好一切准备。”这一夜，我们真正的是一刻也没合上眼。我们不知道天亮后会是什么状况？我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时不时看看手腕上带夜光的梅花表，时间过得好漫长啊！

掩体外面很黑很黑，天上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眼前是一张张铁青的脸和一双双吓人的眼睛，往日的笑意都没了，大家静静地坐着，就等战争的真正到来。

唐组长非常小声地对我们说：“仗打起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向电影故事里说的那样冲动，一定要注意保全自己，就算是在地上爬着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才能出色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因为我们没有替补，每个人都肩负有自己的任务，离了谁也完成不了。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大家一定要听从指挥，还要相互掩护。”我忽然幽了一默说：“放心吧！祖国和人民都在等着我们胜利的好消息！”大家立即鼓起了闭着的嘴巴，那是笑，但不敢笑出声。当然，如果我死了，他们会记住我的这句话，并会将它载入史册。

凌晨两点，“哒哒哒……”的清脆且响亮的枪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响彻在山谷之中。接着，又有一些地方响起了较为密集的枪声。在相对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四点多钟，枪声又响了起来，而且更加紧凑了。我想，那肯定是打穿插的部队进入了越南的境内。

突然间，三颗红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顿时万炮齐轰、地动山摇，隆隆的炮声震醒了南疆的大地，半边天都红了。我下意思地看了看手表，时间是2月17日的清晨6点25分。

阵地四周的迫击炮、火箭炮、榴弹炮、加农炮全都张开血口怒吼起来，整个天都在燃烧，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四面八方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我们全都被这阵势给震蒙了，已经分不清哪里是越南、哪里是中国的境内。

10分钟后，我们谨慎地爬出掩体，看到炮弹就在我们阵地的前后左右连续地开花，从我们头顶划空而过的炮弹声撕心裂肺。曳光弹在破晓前的昏暗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弧光，像流星雨一样乱跳乱窜，火焰喷射器“呼呼”地吐出一条条火舌，顿时前方就是一片火海。那震憾的场面，我根本无法用文字进行确切地表述。

在紧张的气氛中，我调试机器的手一直在冒汗，脑袋时而是一片空白，时而又乱成一锅粥，往日所有熟练的调机要领一下全都没有了。以前在通信比赛中的调频一步到位、时间只有提前的本事，变成了现在的反反复复和总也找不准。最后，终于与空指联络上了。

这时，冲锋的号声在我们的周围吹响，我们的陆军开始大规模地冲出国门，他们将展开以生命为代价的生死大拼杀。我们的电台，也在“长江，长江，我是黄河，我是黄河”地呼叫声中疯狂起来。

十六、壮烈忠魂

前方的战报每天都会传回来。

今天，我163师歼灭敌人多少多少，缴获大炮多少多少，击毁装甲车多少多少；今天我163师已顺利攻克重镇同登；今天我163师已攻下顽固的探垄；今天我163师又攻占了某某高地，战果辉煌，士气大振。

看到战报，我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越军真是饭桶吗？打越南真的不费吹灰之力？我军真的是势如破竹？照这样的进度打，到河内只不过是一个星期的小事了。三天后，事实告诉我，同登的战斗仍在进行着，而且进展并不顺利，我军为此付出的代价不小，挺惨烈的。这表明一开始，我们收到的情报是不准确的。

对此，部队过后也有一些说法。说是在广西方向，中央军委的战略目标和进攻重点始终放在高平和凉山。第一阶段的目标先是围困同登，围而不攻是为了吸引越军的主力由高平一带向同登靠拢，以钳制越军的战役和战略预备队，所以一直未对同登实施重拳出击。

战斗打响约半个小时，前线开始有大批的伤员和牺牲的烈士遗体被运送回国，牺牲的烈士遗体就放在我们汽车掩体的附近进行处理。我们与前指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联络后，除了留下值班的和警戒的人员外，我们都会过遗体处理场帮一帮手。为每一位烈士登记遗物，将遗物用袋子装好，为每一位烈士清洗一下面部，换上一套新军装，用一丈左右的白色粗布包好，再裹上一床新棉被，最后装殓进黑色的塑料袋中，放上担架抬到隘口的卡凤隧道附近，在山坡上进行掩埋。

山坡上，有战前相关部队和当地民工一起挖好的600个墓穴，每个墓穴一样长、一样宽、一样深，就像规范列队的士兵整整齐齐的。600个墓穴是战前163师的师长边贵祥定出的数量，说来也绝，这一仗下来，163师总共阵亡了612人，数字相差无几，边师长难道有先见之明？

当时有几具烈士的遗体令我至今无法忘记。一个不是全尸，只有胸部以上，没有下肢，据说是一位连长，由于步炮协同作战配合不好，在攻占一个高地时，被我方的炮弹打到了背上。还有一位，是身材高大的战士，估计战前是一名篮球队员，他的手比我的两个手还大，他的身高在两米以上，体重起码在250斤以上，我们几个人一起用劲才将翻他过身来，特号的衣服给他穿上就像是个肚兜，而他的致命伤仅仅是脑袋上的一个小枪眼，看来他是因为目标太大了。再有一位是空军的战士，据说是金鸡山雷达站的油机员，被炮击打断了大腿流血过多而牺牲，因为是我的同军种，我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很久。

看到这些烈士的遗体，我们的心里都非常难过。一个个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久前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我们远去了。他们的青春在战场上瞬间定了格，他们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们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十七、鬼屯炮台

2月17日，163师攻打的是越南的军事重镇同登。越军守备在同登地区的是一支号称“英雄团”的部队，越军称之为“飞虎团”。据说，这支部队是从越南的南方调来的，是一支久经战争考验的部队。说实话，他们的确很顽强。

从开战的当天上午11点，我们就接到战报称，我军已经攻克了同登，我们也上报给了空军的前指机关。谁知到了第三天，又被告知同登方向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当时我们都挺纳闷，究竟以哪份战报为准呢？再经了解，我们证实了同登方向仍然在激战，部队遇上了非常难打的“鬼屯炮台”。由于战前没有侦查到位，原以为这里只有几个越军的暗火力点，所以并没把“鬼屯炮台”定为重点的攻击目标，结果战斗打响后，我军伤亡非常惨重。

“鬼屯炮台”是当年法国人用了三年的时间修筑起来的，炮台据点有6个凸出的山头，同时扼守着通往河内的铁路和两条越南国道及整个同登镇。

炮台分为三层，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厚度少则1.5米，最厚的地方有3米多。下面的两层是一个长350米的双路全封闭式暗道系统，两条主暗道的两边是可容纳几十人的暗室。第三层还有一条通往同登镇和同登火车站的暗道，暗道上面是厚达20至30米的土层，五个角上的炮台都是碉堡，半隐半现地用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炮台的中间布有300多个枪眼，同时也是地下工事的通气孔。整个炮台内，可容纳3000至5000个人员，洞口安装有带滚动滑轮的密封式铁门，工事内部更有独立的供水、供电和通风系统。越军凭借着这个坚固的工事，比较轻松地抵抗着我军的轮番攻击。

相比之下，我军的处境非常不利。炮台前方是一片开阔的低洼地，我军的一切行动都完全暴露在越军的火力之下，进退两难，十分被动，部队对越军无法展开有效地打击，只能利用很少的沟坎实施推进。有些勇敢的战士即使冲到了炮台的附近，却被几个角上的碉堡实施交叉火力所压制，抬不起头来。我军组织了多次的冲锋，但都无法接近越军的工事，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十八、吃掉骨头

我军的炮火在这次对越作战中，处于绝对的优势。在前沿部队反复进攻无果的情况下，我军的炮群对“鬼屯炮台”实施了覆盖性的猛轰。成堆的炮弹如群蜂出巢般落向目标，在炮台上密集爆炸，掀起了铺天盖地的火焰和浓烟，山上一片火海。

炮火一停，我军战士呼啦跃起，直冲山顶，最终攻占了“鬼屯炮台”上的表面阵地。我军随即向洞内的越军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劝其缴械投降。但是，他们不但不加理会，反而还不断地向洞外投弹和射击，我们的随军翻译嗓子都喊出了血，就是不顶用。晚上，我军为了防止坑道内的越军实施突围，除留下个别洞口外，对大部分的洞口展开了大规模的爆破。

洞口被封堵后，洞内的越军急了。已成为“瓮中之鳖”的越军，在洞中开始失去对外的抵抗能力，他们紧急呼救增援，而其它高地和阵地上的越军也非常紧张，炮火枪弹像倾盆大雨般朝炮台山这边打过来，企图重新控制失去的山上各阵地。

这个炮台山对于同登的越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其上面的阵地对外能形成多角的交叉火力打击，下面的坑道又是防御战中最理想的屯兵处，加上连通同登火车站的交通壕，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弃可逃的重要之地。难怪我军在这些日子里攻打同登火车站时，总有打不完的越军力量，每次刚打完不久，又会冒出一些越军的队伍。直到我军把这个交通壕的出入口给封锁和炸毁，火车站才被我军全部占领。

为了断掉这个炮台与其它高地和阵的联系，我军必须要设法把炮台的地下工事彻底摧毁，才能最终阻断其对外的增援，也才能更好地支持我其它战场的行动。不过，要实施这个彻底的摧毁计划谈何容易？当年日本人攻打该炮台用了45天，结果最终放弃了。这次我军在攻打炮台的战斗中，同样遇到了严峻的难题。

战斗中，忽然有人提起一件事，说凭祥发电厂有一位老师傅，30年前曾被法国军队抓去当劳工，强迫在炮台做苦力有三年多，对“鬼屯炮台”的内部结构比较熟悉。闻此言，163师当即派人去请来这位“鬼屯炮台”的克星。老工人介绍说，虽然整个炮台的5个出口都被我军堵了，但这些都不是要害，要想打毒蛇的七寸，只有封堵炮台上的全部通气孔和切断水源，才能置庞大工事内的越军于死地。

163师指挥所立即采纳了老工人的建议，首先找到了通往炮台内的自来水管并切断，然后派兵寻找通气孔，可是找了两天都没找到。越军似乎也发现了我军的意图，联络其他阵地的越军开始对炮台山顶施以异常猛烈的炮火压制，我军只好暂时停歇。

随后，163师的工兵排将山顶上未炸碎的水泥板进行再爆破，终于在水泥板下发现了暗藏的通气孔。紧接着，我工兵又展开了更大规模的爆破行动，炸完一个点又炸一个点，在附近几公里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了大爆破所产生的强大威力。

我军实施的毁灭性大爆破行动，极大地削弱了越军顽抗到底的信心，他们提出了不知是真是假的投降请求，可是为时已晚。我军的指战员早就杀红了眼，那么多的战友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即将的胜利时刻，岂能让越军的一句要投降的话，就便宜了他们？

163师的哥们儿也够绝，他们把所有的通风口全都炸掉并且堵死，仅留下一个出口；然后将几十根爆破筒捆扎在一起扔进洞中；再拉来十几大桶的汽油往洞里滚，同时倒进几十公斤的“666杀虫剂”和几十公斤的辣椒粉；最后在洞口上堆起十二吨“TNT烈性炸药”……一切准备就绪，只见我们的战士肩扛火焰喷射器，瞄准洞口开喷，瞬时间，越军的所谓“英雄团”被我军吃得连“骨头渣”都没剩下。战后越南人在“鬼屯炮台”里，挖出了1100多具尸体。此后的同登整整荒凉了15年。

十九、遭遇炮击

“鬼屯炮台”被端掉了，同登被全面攻占了，但我们同一战壕的一位战友，却在这期间牺牲了。他就是广州空军岑村场站的气象员田拥华，牺牲时年仅21岁。田拥华是湖南省凤凰县人，人长得白白净净，平时话语不多，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做起事来不紧不慢，但交待的工作总能认真完成，我打心里喜欢这个小伙子。

2月22日早晨，越军向我阵地打了一阵炮，炮声过后，我发现刚才还和我们在一起的田拥华不见了。因为我们的通信车和气象车相隔有一段距离，我认为他回到气象车那边去了，也没太在意。

谁知过了一下，又有两发炮弹向我们这边打来，而且这次的炮声异常的难听，就像汽车在我们的头顶上刹车一样，很闷很浑浊，我不自觉地往发生巨响的地方望去。刹那间，我的眼睛直了，我看到我们的气象车旁腾起了一股白烟，烟下有不少人倒在地上，周围有些人正往四处跑散，直觉告诉我大事不好，我们赶紧跑了过去。

现场倒了一片的人，我们大伙都蒙了。倒下的人中，有一个穿着蓝裤子的人血肉模糊地很难辨认清楚。我俯下身子，依稀认出了是田拥华，他的右边脑袋已被削去一半，右边的腹部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右腿从膝盖处断掉，血流不止，从伤势上看，田拥华已经牺牲。有个支前民兵从附近拔了一把青草往田拥华的脑袋上塞，说是可以止血。

这一炮，造成我们一共十个人伤亡。其中牺牲七个，负伤三个。在牺牲的人当中，一名是我们的空军战士田拥华，一名是163师师部部无线连十五瓦电台的台长张海如，四名是163师的师部炊事员，还有一名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三名负伤的战士中，一名是163师师部无线连的报务员庞跃声（头部负重伤），一名是同一个无线连的司机邱玉林（面部神经被炸断），还有一名是163师师部通信营的营部司机（名字忘记，肩胛骨被击穿），三名伤员被紧急送往战地救护所转后方医院。

那个弹坑的直径仅有一米见方，深约三十公分，可威力却是想不到的大，造成的后果也非常严重。

再看看我们的气象车，后面被炸出了30多个大小不一的洞，大的有A4复印纸那么大，小的则有指甲盖一般。气象车有好几层防护，但有些弹片却从后面一直穿过几层铁板，再从车前穿出。庆幸的是，当时正在车上工作的4名引导组成员，只有一个人的脚上受了点皮外伤。事后大家回忆自己当时所坐的位置，再测量一下炸弹穿过的路线，大家惊讶地发现，如果当时任何一个人的位置稍有变动，就可能玩完。

二十、恐惧心理

那几天，所有引导组成员的情绪都非常低落。我们通信组有一个人，从此极少离开掩体，脸色每天都是蜡黄蜡黄的，我们背后悄悄地说，既然他不愿意动，干脆就让他值班算了，我们也能解脱出来。

说实在的，我们的一些战友对死亡所产生出来的恐惧心理，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每个人对于战争死亡的心里承受能力都不一样，表现出来的胆量也有大有小，不可能用标准的尺子去统一测量。

战后，我听过163师的一些故事，在此述说两件。

故事一：有一位刚到部队才满18岁的新兵，在部队总攻开始不久，他就不断地拉着班长的手哭。班长只好对这个小兵反复安慰道：“放心吧！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不要跑丢了就行。”战争结束后，那位班长一说起这事，是又好气又好笑，并说：“那时，我也没打过仗，我的心里也挺怕，谁想死啊？”几年后，这个小兵提了干，20年后还当上了师长。可他每次见到老班长时，无论是在什么场合，远远就是个立正，并恭恭敬敬的敬上一个军礼，然后跟身边的团长和参谋长介绍说：“这就是我的老班长。”私下里，这位师长就像当年的小新兵一样，悄悄地跟老班长说：“千万不要把当年的丑事告诉我手下的兵，不管要我怎么破费都可以。”老班长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村长。

故事二：高射机枪连有一位平时最喜欢唱高调的文连长，因为害怕上战场，平时别人都在紧张进行战前的演练，而他整天就想着如何保护自己，还将战士往日用来练刺杀的护身盔甲进行改装，天天穿在身上。在战前阵地的一个晚上，他谎称遭到越南特工的袭击，竟然朝自己的身上开了一枪，送到医院后被军医查出是自伤。为此163师的边师长极为恼火，大吼道：“大仗将至，一个指挥员竟敢带头自伤，动摇我的军心，胆子还真不小，留着干嘛？把他毙了！”战后，这位连长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二十一、气球惹祸

说到这一炮造成的惨烈伤亡，就必须说说我们引导组的气球。

在离开南宁前，空指向我们交待任务时说，除了引导飞机和通报战况外，我们每天还要将当地的天气状况和风向、风力等进行详细统计与汇报。为了准确报告天气的情况，我们就必须释放氢气球（气象车里有制氢间）。

为释放氢气球的事情，163师指挥部对我们意见很大，主要是担心这样会暴露他们的师前指。由于是友军，所以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一直都很婉转，而我们将陆军的意见反馈到南宁空指后，空指死活都不同意，执意要我们继续放气球，而且还规定每天都要放。岑村场站来的气象员中有一个是干部，他的脑袋也是一根筋，上级怎么说就怎么做，一点变通都没有。所谓主将不明，累死千军！

我们可以好好想一下，本来天气状况就可以通过肉眼观测，了解风向和风力用一个小飞轮就行了。忙来忙去又不出飞机，我们何必要和友军较劲呢？友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劝阻我们不要放气球，我们的上级就是不理会人家的意见和建议。

因气象车被炸，163师前指再次提出我们能否不要靠师前指太近的要求。我们几个干部召集了紧急会议，既然气象车已被炸坏，制氢功能也已尚失，只能用肉眼观察天气了，如果需要动飞机的时候有什么再说了。

战场上释放气球，这本身就是一个违反战争规律、不顾客观实际的做法。2月22日在释放气球没几分钟后，我们就挨炮了，还连累了友军遭受如此大的人员伤亡损失。我总在想，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你直接住进烈士陵园就算了，偏偏要搭上那么多其他的年轻生命，这些烈士在九泉之下能瞑目吗？这口气，我三十一年都没能咽得下去！

我们将会议的情况向空指进行了汇报，同时也汇报了163师的要求。得到前指批复后，我们通信车只留下了那位不敢出掩体的报务员负责值班，我们其他几个则背着小型电台，乘坐目标引导组的另一辆运输车，开赴同登。

出发的时候，我们与163师的师首长告别，我们是这场悲剧的始发者，我们一个个都觉得灰头土脸的，场面非常尴尬。

二十二、开进同登

友谊关的内外是冰火两重天。在我方的沿线公路相对比较宽，一路都是坦克、装甲车、运输车、救护车，熙熙攘攘一辆接着一辆行进。有的车辆停靠在路边，随时准备听令出动。唐组长笑着说：“可惜越南的空军实力太差，如果在这种状况下出动强击机俯冲扫射一通，那整条路上的兵与车都将遭殃，跑都别想跑掉。”越南的路很窄，而且起起伏伏、转来转去，根本找不到较平缓的直路。

路上，有一些被打烂或炸毁的军车和坦克车，已经翻到了路外。离路不远的稻田里随处可见仰面朝天、肚子膨胀得又圆又大的死牛和死猪，以及一些越军的死尸，尸骸上飞满了苍蝇。

从友谊关到同登，越南多为土山，也夹有部分石山。山上被茂密的灌木和杂草覆盖，还有一些芭蕉林绿油油的。石山的山腰处有许多岩洞，山崖陡峻。一路上，我们瞪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像鹰一般地搜寻着可能出现在茂密林草中的越南特工，田拥华的牺牲给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路上还算顺利，我们很快就到达了同登。从友谊关到同登才3公里，是通往谅山的必经之路。同登镇不大，火车站的规模也不过相当于我们当年小学的两层宿舍小楼。有些路标和门脸上，还用着中国的汉字。

在同登镇上，我们看到有个别胆子大的人呆在自己的家中，屈指可数的几个胆子更大一点的人在街上挑水、背柴。他们头上扣着斗笠，蓬头垢面地穿着黑色的短袖衣衫，大部分是老人和一些年轻女子。这些女子既不好看又不妖艳，一边脸黑麻麻，一边脸黄兮兮，让我们看了连一点冲动的感觉都没有。他们都用非常仇恨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有些人害怕我们这帮中国兵，远远看到我们就赶紧躲了起来。我们对他们也格外的警惕，不定啥时他们就会像变戏法一样，抽出一把枪对着我们射击。

听说前面有一个连队，在负责清剿一个村庄时，一名越南女子被我们年轻的士兵不好意思地忽略了，副连长还好心地给她留下了一些食物，让翻译告诉她留在房里不要乱跑。谁知副连长刚一转过身去，那名女人就从怀里拔出枪来，打死了副连长。同行的战士们把那个女人打成了蜂窝煤，才发现她里面穿的衣服是越南的军装。

二十三、清剿大街

虽然我们心里对这些人非常提防，但心里总想，既然来到了同登，一点纪念物都没有也不行，几年后自己吹嘘曾出境参加打仗，空口无凭谁信呀？于是，我们开展了一次“清剿”活动。

我们进了一座看似哨所的两层小楼，楼上楼下走了个遍，只发现两顶浅绿色的越南军帽，还有两条破军裤和几只破碗，我们只好又去“清剿”另一家。其实在这之前，陆军兄弟们早已清剿过多次了，我们只捡到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越南盾，上面印着胡志明的头像，面值都是1000元。这些越盾后来都被我的战友和亲戚们分光了。

转了半天，什么值得荣耀的东西都没看见，屋内有点像样的红木家具我也搬不动，气呼呼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到一个立柜的门上，旁边的战友马上提醒小心地雷！后来，我们又搜了几间房，还是什么都没有。

几个人迈出屋子，决定到大街上去转转。突然发现一间上了锁的小房子，我们跑过去用力将门踹开。室内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地上有不少手鐲被镶在了硬纸壳上，足有一大摞，我们全都扔到了车上。回国后别人说这些都是塑料的不值钱，真是令我们失望。

随后我们又发现了一些小手工艺品，我说“外国有个加拿大，我们这是大家拿”。战后回到连队，弟兄们把我的“战利品”一扫而光，我在旁边是一脸的“成就感”，来到这世上，我是第一次撞上“自己的东西”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却无动于衷，反而乐不可支。

在同登我们还碰上了陆军老大哥从火车站拉回的“战利品”，那是一卡车的精白面，面袋上都印着“中国”的字样。我向他们招了招手，问能不能让我们沾点光，匀几袋给我们？他们慷慨得很，一副暴发户财大气粗的样子大声说：“拿！拿！拿！尽管拿！随便拿！”既然陆军老大哥这么豪爽，我们实在也不好意思不拿了，上去就是一人一袋扔进我们的运输车。分手时我们还不忘拱手道谢一番，同时扔了一包“中华”香烟给他们，这是我30年来做的最成功的一笔交易。

这些面粉，都是当年中国人民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粮食，无私地支援越南的抗美斗争，听说他们全都用来垒工事挡我们的子弹。作战结束后，我们回到连队把面粉卸进炊事班，团部和其他连队闻讯都纷纷跑来炊事班，讨要共享。

（待续）

老哥哥

二十四、前往凉山fficeffice\" />

离开同登我们继续前往谅山。在同登、探某的一个三叉路口，我们看见一具越南少女的尸体。这个女尸仰面朝天，头向路内，躯体在路外，整个身子被坦克碾成碎末和泥土搅在了一起，但头却非常完整的，一头秀发铺在路面上。虽然死得很不爽，但面目并不狰狞，眉清目秀的。在同登时，我看到的活女人个个长得像车祸现场一样，现在看到这个死女子却是美若天仙，着实让人好生怜惜！

从探某到谅山的道路比较宽，车辆好走多了。这个时候，我们似乎对周围的崇山峻岭已经麻木了，没有了刚开战和初入越南境内时的那种警惕与恐惧感，甚至远远看到山洞口有几个越南人在生火做饭，还有人提议过去看看。唐组长制止了我们说：“现在不是让你们去炼胆的时候，任务完不成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我有责任最后把你们安全带回国内。”

说实在的，我们也挺体谅唐组长的，虽说他家里还有另一半，但他并不是怕死的人，从开战到现在，他跑上跑下没停过，经常冒着越军的炮火穿梭在通信组和气象组之间。再说了，当领导的考虑问题不能像我们那么轻率，更不能过于冲动，不但要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战斗任务，还要保证战友们都能平安。

我当即拍他的马屁说：“对！我们大家都要听头的话，谁也不能乱来，一切行动要听指挥！”

二十五、智慧之战

同登战役结束后，谅山的战役相对好打了许多，越军的二线主力一直都不敢上前来增援一线被困的部队，他们被打怕了。

在同登战役中，越军还有团一级规模的组织反扑，在遭遇多次失败后，他们才察觉出许世友是在利用163师围点打援，以尽量他们的主力和有生力量为目的。因此，在谅山的战斗中，再也没见过越军的大反扑救援行动。

其实打仗就是这样，军队靠的就是一股杀气、一股锐气、一股豪气，你的杀气能镇住对方，他就会兵败如山倒。当然，经过一些日子的战斗，我们的指战员们是越战越勇、越战越精、打出了智慧、打出了技巧。

在打谅山之前，163师首先是扫清了外围之敌，如扣马山、郭注山等周边的高地，还有探某、探垄等地区。每次我们的炮兵都要用上10多分钟的火力清障，我们的陆军则利用炮火封杀的机会，快速隐蔽接近敌人的阵地，然后击溃和突破越军的防线。经过一段时间的作战，大家都有了打仗的经验，也不再那么紧张了，更不会发抖或恐惧了。

郭注山一仗打得很经典。163师某连在副营长周元生的带领下接近了敌人的阵地，当发现山上静悄悄时，周元生料定情况不正常。山的左侧是同登至谅山唯一的公路，右方是扣马山，这样一个重要的地位，越军不设防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他命令炮兵做好准备，步兵全都分散到山脚下不准露脸。最后，他安排步兵们向山顶的越军阵地不停地开火并吹响冲锋号，步兵齐声呐喊假装冲锋。

不停的攻击架势，让躲藏的越军再也沉不住气了。越军成群地冲出山洞，拉开队形准备阻击我们。周元生立即对炮兵发出指令，炮弹像下雨一样倾泻到山上的阵地。同样的手法重复进行了两次，把越军给折腾得够呛，死伤许多。第三次周元生还是如法炮制，但不管我们怎么打枪怎么呐喊，越军认为是假的，死活也不出来露头了。

此时周副营长开始玩真的了，他叫几名战士利用地形隐蔽着摸了上去。当越军发现我军战士摸到面前的时候，想阻击已经来不及了，我战士一阵手榴弹扔过去，跟着就是跳入战壕一顿狂扫，郭注山的守敌被全歼。

事后，许世友大为赞赏：“这就是智慧，在军事上这就叫谋略，这个副营长会打巧仗。”当时就要给周元生记了战功，后来中央军委授予周元生“战斗英雄”的称号。

二十六、英雄很多

在战斗中，163师的坦克团7连李德贵连长带领坦克冲击越军的混合炮阵地，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连开炮带碾压，先后摧毁了越军两门火炮、两挺高射机枪和6辆弹药车，把越军阵地冲了个七零八落。不幸的是，李连长的坦克被越军的反坦克火箭击中，壮烈牺牲。

步兵班长朱建洛为了给坦克指引目标，将自己用绳子绑在炮塔上一路指引坦克猛冲狂打，所向披靡、大显神威。坦克冲向敌炮阵地见人就碾、见炮就压、见车就撞，敌人如火燎蜂房吓得连滚带爬、哇哇乱叫、四处乱逃。坦克回来后，战友们发现吊在坦克上没有反应的朱建洛，以为他死了，谁知他居然毫发无损，只不过是被震昏了。在后来的战斗中，英勇无畏的朱建洛还是壮烈牺牲了，被追记一等功。

某班班长张春才，在坚守阵地时遭遇7名越军从背后偷袭，他操起机枪射杀了其中两个后，发现子弹打光了，正在换弹夹之际，其他5个越军在一名当官的叫嚷下猛扑上来，开枪打伤了张春才。张春才挥动着没有子弹的机枪向那名军官打去，他们搂在一起翻滚、撕打，连牙齿都成了武器。几个越军将他团团围住，身负重伤的张春才死死抱住越军的军官，用尽最后一口气向战友呼喊：“快向我扔手榴弹！”等战友们将突入阵地的其他越军消灭完后，张春才已壮烈牺牲，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163师的工兵营在同登某处卸下4卡车的TNT炸药，准备实施爆破任务时，一战士在搬动一个炸药包的过程中，包上的铁丝意外钩住了另一个炸药包的拉火管，导火线嗤嗤冒出了青烟，眼看一场巨大的连环爆炸在几秒种后将发生，几十号人马顿时傻了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工兵战士叶建柏一手拖出冒烟的炸药包，一边大喊：“危险，闪开！”另一只手把身边的战友推下车，毅然把冒烟的炸药包抱在胸前迅速转身，用自己的身躯挡开炸药包，“轰”的一声，其它的炸药和几十位战友的生命被保住了，叶建柏却粉身碎骨化作天上的一朵白云。战友们悲痛地把叶建柏穿过的一套军装放进他的墓穴中，他被中央军委授予“舍身救战友的好战士”英雄称号。

163师时年54岁的李万余副师长，当年为了解放新中国，他曾经历过许多的大战役，荣立过八次大功和两次小功，是解放战争时期著名的战斗英雄。从外表上看，李副师长特别慈祥，但打起仗来却浑身是胆，这次就是他带领着一个穿插营第一个冲进谅山市。ffice:smarttags\" />1979年2月27日的中央电视台《新闻》画面上，观众们看到了在炮火中的这位老军人的镜头，他拄着木棍打穿插、打阻击、打攻坚、打谅山。在1979年的对越作战中，中央军委只给了两位师级干部立一等功，李万余就是其中的一位。

163师的英雄很多，如“舍己救人的卫生员”吕志经、“战斗英雄”马旭旺、陈日升等等，他们的事迹都很感人，这里就不一一讲述了。

二十七、就要回国

仗打到3月5日，我们在电台中听到了新华社播发的关于中国政府的声明：“由于越南侵略者不断对我国进行武装挑衅，中国边防部队自2月17日起，被迫自卫还击，现在已达到预期的目的，中国政府宣布，自1979年3月5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全部撤回边境。”并且还重申了我们不要越南的一寸土地，但也决不允许别人侵犯我国的领土。我们要“正告越南当局，中国边防部队撤回后，如果越南当局再对中国边境有挑衅和侵入，中国保留继续还击的权力。”后面还说了些中越两国人民具有传统的友谊，中国人民十分珍惜同越南人民的这种友谊，希望中越两国人民能够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听到后面，我把电台关了。其实打就打了，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外交辞令？我肯定，当时要是越南政府听到了，会气得肚子鼓鼓的，这就是政治家们玩的把戏。

消息传出后，很多人都在欢呼雀跃、互相拥抱、兴奋不已。我却独自呆站了很久，心里满是五味杂陈，说不清当时究竟是什么感觉？就这样便宜了小越南，为何不一鼓作气再推进他几十公里，反正谅山山之后就是平原了。

我十多天没有洗过澡了，身上的那个脏啊，简直和叫花子没两样，我好想洗个爽爽的澡。虽然新华社发表了声明，但我们所有的部队都还在原地待命，有十几天根本没动，还在张着大口袋等着越军来钻。偏偏他们就是不来，你不走，他们也不露脸，偶尔像老鼠逗猫一样，骚扰一下掉头就跑。

部队开始撤军后，担负殿后警戒的我军某部，还打死了一名日本《赤旗报》驻河内的记者。这名记者在获悉中国的军队将要撤出谅山的消息后，为了急于搞到第一手的爆炸性新闻素材，在几名越军的陪同下闯入谅山市。也活该他倒霉，如此“敬业”的他偏偏乘坐的是越军的军用吉普车，结果被早已等得手痒的我军部队一阵狂扫，吉普车翻车着火，他当场中弹身亡。据说，他是在我对越作战中唯一阵亡的外国记者。

二十八、一席密话

当战斗趋于平静时，我们的嘴巴闲不住了。晚上，在猫耳洞里睡不着，我总喜欢和通信组的王台长在一起海阔天空瞎扯淡。有回，我们讲着讲着，话题就扯到了战前大部队到达南宁后，在大青山发生的枪走火事件。

因为随团来广西的有一个电话总机班，共六个人全是女的。负责在大青山接转空司前指和广州空司至我们团及各营连之间的电话。那次枪走火事件，就发生在总机班一个曹姓班长的身上。

因我从兰考赶上大部队，比大家晚到了十几天，枪走火的事件我没遇上，只知道团长发了很大的脾气，还关了曹班长两天禁闭。王台长听我说后，大为曹班长鸣不平。王台长说曹班长平时对女兵的管理很严格，女兵班的内务工作总是井井有条的，大家都很遵守纪律。况且，枪走火的事件也是很偶然的，谁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而已。

后来扯到王台长的身世，王的父亲原在山西的某部队当营长，很早就患肝病去世了，妈妈的身体也非常不好，他从小是由姐姐带大的，所以他对姐姐很钦佩，也有很深的感情。他说他将来要是找对象，也希望找个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能像姐姐一样管着自己。

我当时就觉得王台长的这些话里包含着某种“暗示”，不用借我一双慧眼，就可以把王台长的心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我和王台长是同年兵，他这批报务兵都是很小年龄就招进来的，学习报务知识，对收、发报的要求较高，年龄大了可塑性就小。

既然我们大家无话不谈，我干脆就一语点破道：“你是不是看上了曹班长？”我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虽然我夸下了海口，可是我连6个女兵中谁是曹班长都不知道，长得什么样也没见过，我赶到大青山仅一个礼拜，就上前线来了。

王台长说：“不要讲，让连里知道了影响不好。”可我从他半推半就的口气中，已经揣摩到了他心里的向往。我决定回到连队后一定要想方设法，成就这桩美事。在过后的几天里，王台长又不止一次地让我回连队后不要将他为曹班长打抱不平的那些话说出去，我虽然满口答应了他，但心里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我暗下决心扮一回“月下老人”，我就不信这活比上前线参战还难！

二十九、友谊关口

我们终于接到撤回国内的命令。

进入友谊关时，我们看到了不少的女兵和学生，正列队挥动着手中的鲜花夹道欢迎回国的部队，虽然规模不是太大，但人们的热情却非常高涨。有一些不成队的“散兵”坐在友谊关外的小凉亭上歇息。这个小凉亭，据说是当年越南的胡志明主席来中国时，经常在这此歇脚的地方。我们也过去在亭子里逗留了一会儿。

自开战以来，我们这帮纯爷儿们还没见过女兵，可惜当时我们谁也没有相机，不然在这历史的时刻，我们一定要和女兵们找点相、留些影。

我们在那大约转了有七、八分钟，唐组长说这里目标太大，还是不要停留的时间太长。我们听后都开起了他的玩笑，说他在惦念家中的那位，说他这是归心似箭。我们说，在越南都没事，回到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唐组长也不好再说啥，既然大家都留恋这，那就多玩几分钟吧。

说笑归说笑，但头头的话还是要听的，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嘛！我们也就多磨蹭了几分钟，然后上车开进友谊关，回到了我们通信车当初的掩体位置。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我们猛然间听到了已数日听过的猛烈炮声，排山倒海、轰轰烈烈，估计有一百多发。一个月的对越作战，我们多少有了一些经验和感觉，大家都肯定这是越军发射的炮，而且打到了我国内。

没多久，就见有救护车风驰电掣地拉着笛声，由友谊关的方向往凭祥市区飞奔而去，后面紧跟着几辆大卡车。我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称越军发起炮火攻击，打到了友谊关，那几辆卡车上拉的都是一些少年儿童和一些军人、民兵，有二十多人。听此消息，我们不禁向唐组长吐起了舌头。好险啊！要不是他的提醒，也许我们就在那几辆卡车上了。

从那天起，群众欢迎部队的凯旋门，被移到了凭祥火车南站附近。

三十、复仇行动

对于越军的这次追杀行径，163师采取了异常猛烈的复仇行动。

从谅山到友谊关的铁路全被拆除，公路上和许多小道都布下了密密麻麻的地雷，运不回来的弹药、手榴弹、爆破筒全绑上了高压电杆和通信线杆引爆。军事、商业、厂矿、行政等设施，还有谅山奇穷河大桥，甚至包括民居建筑等3000多个目标物件，全被300多吨的烈性炸药吃定，遭到无情地、毁灭性地摧毁。每个山头、每个山洞，无论是石洞还是土洞，先用无后座力炮或40火箭筒轰，再用喷火器喷射，最后再倒上汽油，将所有面向我国的山彻底烧得光秃秃的。

在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观察所能看到的越南之山，任何动静都在我们的眼前暴露无余，没有了可藏身的地方。

据说，当年越共中央总书记黎笋战后带队视察同登和谅山，面对眼前的一片废墟目瞪口呆，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其他随从哭得似泪人一样，泣不成声。

三十一、铭记历史

我们在金鸡山的后面又驻扎了一段时间，直至接到南宁前指要我们返回南宁的命令。

我们要离开凭祥了，临走前，我们不忘去卡凤隧道附近的烈士陵园，看望长眠在那里的战友田拥华。当时的烈士陵园内，只有一个个普通的小坟堆，坟前插着一块写着烈士名字的小木牌。

来到小田的墓前，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轮流拿着铁锹给小田的坟头上培土，目标引导组的十几个成员站成两排，集体向烈士默哀、致敬！想着一个多月前我们一起组成战斗团队，一起离开南宁来到凭祥，一起呆在掩体中聊天、一起学习训练值班，我们同吃一锅饭、同睡一排铺，今天我要离开这里回南宁、回广州了，他却独自留在了这冰冷的墓穴中。他将他的青春、热血和生命，全部献给了这块血染的红土地。

30多年过去了，虽然后来田拥华烈士被追记二等功，但这能安抚他亲人们破碎的心吗？2010年清明节，田拥华烈士94岁高龄的老妈妈滕清莲，在社会众多好心人的帮助下，在南宁空军指挥所官兵们的关心、关怀和支持下，老妈妈终于实现了三十一年后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墓碑的夙愿，与其说我们感到的是欣喜，不如说我们的心在滴血。我们愧对英烈啊！

当我从越南踏进友谊关，准确地说是回到祖国的第一步起，我就在想：从今天起，我每活一天就是多赚的，对于那些永垂不朽的烈士们，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从此失去了后悔的权力，我们军人永远无悔！我会告诉我们的后人、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在共和国的旗帜上，也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请历史不要忘记我们，我们也将永远不会忘记历史！

三十二、后话追叙

文章正要搁笔，忽然想到那晚的密话，还是最后给个交代吧。

凯旋归来，我回到了连队。为了兑现我拍胸膛夸下的海口，随即展开了工作。我不知道6个女兵中谁是曹班长，只好找到一个73年入伍的河南兵打听，因为曹班长也是73年的兵。岂料那个兵听到我的打探后满脸疑惑，用猜测的眼光揣测着我的企图，以为我要打什么歪主意。

无奈之下，我只好倒出原委。他听后非常高兴，并说促成这件事关键取决于王台长。因为王是干部，曹是战士，况且曹面临复员，好事能否成，把握不大，但答应帮我去游说他的曹老乡。我叮嘱他要绝对保密，防止扩散。谁知那些当兵的，哪是守口如瓶的人哟？没两天，这事情就传了个遍地开花，一发不可收，把我搞得尴尬极了。

更没想到的是，大家对这事都没看好，加大了难度的系数，道路变得越来越曲折。消息传开后，当即就有几个70年底当兵的山西干部先后来找我，叫我别瞎忙活，否则两头都落下埋怨。

后来我们部队开始分批撤回广州，女兵们安排在第一批，我被安排在第二批。轮到我走时，正好团里有一些纪念品让我回去后交给那6个女兵，这真是天赐的良机。我问王台长有什么事要委托我办的？我的问话王台长心知肚明，很快就交给我一封写给曹班长的信，有了这个“尚方宝剑”，我感觉已离“胜利”不远了。

当我将王台长的信交给曹班长的时候，她满脸通红地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像做贼一样地把猫耳洞里的故事讲给了曹班长听，并说我和王台长这次一起出生入死，经过了血与火和生与死的考验，作为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人品方面我可以绝对担保。

我对曹班长说：“王台长已经主动给你写了信，怎么品味和发展，今后是你们两人的事了。以后我也不方便再来这里了，我衷心祝福你们俩！”

回来不久，我离开空军调到了陆军。但“王和曹的故事”依然精彩。据说他俩的事被团里的领导知道后大发雷霆，这次可不亚于枪走火。因为部队里规定战士不准“谈恋爱”，团里立即决定“棒打鸳鸯”，让曹班长当年复员。

虽说曹回到了河南，仍然与王台长鸿雁传书不断，王台长去西安学习还专程千里寻爱，拐道去河南的曹家。两人的关系朝着健康、有序的方向大踏步前进。后来王台长当上了广州空军教导大队的大队长，再后来当上了广空通信团的团长、广空空司电子对抗处的处长，再再后来成了广东省级某重要单位的副局长。而曹与王结婚后，随军调到广州某金融系统工作，现在也是单位里的负责人。

他们的婚姻虽然经历了种种的艰辛与磨难，现在依然幸福得像恋爱初期，佳偶天成，光芒耀眼。现在认识我的战友都说我做了件大好事。自打那以后直到如今，我撮合的对象成功率为百分之百。因为这几十年来，经我撮合的对象，仅此一对。呵呵！

（全文完）

老哥哥

就目前来看，只是二楼里有出现了一些“※”号，就那事，不碍事。看看过两天是什么结果咯。

子睿

上传几张作者“重义老兵”悲壮历程的照片呀，图文并茂才更精采。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战友啊

革命军人要“有禁就行、有令就止，没事别找事，有事会来事”。爱护论坛大家有则。

simonchan

好文章要重新发，也真的是很郁闷。谢谢老哥哥啦。

以后发文章时一定要先写在word或者wps上，万一不符合上面的上上上级的河蟹限制被锁掉了，也能有个备份修改一下重新发上来。既达到发帖、发好帖与众分享，也达到河蟹境界。

针对新敌情，咱们只能采用新战术咯，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