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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十七天(更新至第二天第一节)
[这个贴子最后由射天狼在 2005/10/18 01:39pm 第 4 次编辑]
引 子
2005年3月5日,越南,谅山,奇穷河南,通往河内的公路上,一辆大巴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急停在路边。车身上花花绿绿的广告和中越两国文字表明了它的乘客是中国赴越旅游团。陪随着司机、导游及乘客诧异的目光,那位刚才忽然间大声叫停的头发已略显花白的中年男子走下了车,两眼有点茫然地紧盯着路边的一块路碑,没过几秒,像是确定了什么,他紧走几步的来到近前,嘴里嘟囔着“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这是一块普通的石质路碑,高不足半米,厚不过三十厘米,伤痕累累地斜插在地上。
路碑面上厚厚的灰尘下露出几个淡红色的数字,207。
第一天 一
1979年2月17日凌晨,中国,广西,凭祥,友谊关,中越边境线。
淡淡的月光铺撒在一片崇山峻岭上,为这宁静的夜色平添了几分祥和。忽然,空中冉冉升起三发红色信号弹,紧跟着隆隆的炮声如惊雷般响起,一颗颗拖着红光的炮弹如流星般急驰而去,顺着光迹看过去,远处升起了一团团的烈焰,像是火山爆发般,把夜空染成了一片暗红色,随着排山倒海的轰鸣,大地不停地颤抖,群山也开始摇晃,刚才还是朗朗睛空片刻即被一堆堆狰狞的乌云所覆盖。举世瞩目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了。
步兵5X军1XX师4XX团二营六连进攻预备阵地,二排五班战士李梁正脸色煞白的看着那宛如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几分钟前那种临战时的激动、兴奋及被指导员鼓动起来保家卫国、立功受奖的欲望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十九岁的李梁是高中毕业后参军的,在那个年代,可以算是连队里的知识份子了,平常闲暇时也常帮别人写写家书,凭着一点小聪明编几首精忠报国把枪扛之类的打油诗,“连长才是个初中生,还没老子文化高呢。”他曾这样洋洋自得的想。可军队里不是靠那套混饭吃的,下连以后各种高强度的训练常常让他这个城市兵觉得痛不欲生,让他苦苦坚持下去的是初恋情人的一句话:“我要嫁给一个英雄。”为了这句话,他放弃了母亲四处托人给他要到的招工指标,也不顾政治嗅觉敏感的父亲对战争的预期和警告,在恋人款款深情的眼波中,晕乎乎地戴着大红花来到了部队。
他也曾觊觎过连队文书那个相对松闲的差事,有传闻说文书今年就要去考学上军校,并且连长也把李梁这个唯一的高中生新兵列入了下任文书的候选名单,然而一纸战备命令让这一切都成了空。李梁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比往常又加强了几倍的训练。武装越野、刺杀对抗、土工作业、单兵爆破、班组进攻、排连进攻、雷区破障、射击训练,甚至是连级装备各种火器的简单操作,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关节发木皮肤紧绷几近虚脱,可晚上还不敢睡熟,因为连长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吹紧急集合哨,如果没有按时集合的话,那下半夜也不用睡了,到操场上跑到天亮再接着下一天的训练……连长把这称之为“提高警觉性训练”。
不过这些高强度的训练也让拥有“特殊动力”的李梁除了体能这个天生弱项以外,其它对体能要求不高的科目都取得了良好以上的成绩,并且体能也在随着日子的过去慢慢加强,总算熬到有一天连长在早操结束后宣布休息一天晚上会餐时,李梁有种从地狱突然跳进天堂的感觉。可班长王荣华却摇头晃脑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要打战了。王荣华,二十四岁,五班班长,山东人,农村兵,近五年的老兵了,因为文化程度不高,提干已经是肯定没指望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退伍前把党入了,回去后可以竞争一下村支书的位置,常以兄长自居,仗着部队里老乡多,四处打听卖弄小道消息。
坐上闷罐车不知日夜的摇了几十个钟头来到前线后,亚热带的独特风光着实让李梁开始时兴奋不已,可接踵而来的针对战区环境的山地作战训练却让李梁又从天堂跌回了地狱。不说别的,单是那山林武装越野,想起来就让李梁有吐血的冲动。
李梁抱着半自动,缩成一团,把自己紧紧的贴在战壕上。战前听连长说过,我方炮击开始后,敌人的大炮很快就可能报复还击,目标大约就是我军炮兵阵地和步兵前出攻击阵地,在冲锋前不想死的话就尽量缩小目标趴在战壕里。李梁的耳朵里尽是上空那炮弹飞过时撕心裂肺的尖啸声和落到对面敌人阵地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觉得那天上的炮弹随时都有可能是敌人打过来的,落到自己的头上,把自己炸成战前教育时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照片里的殘肢断臂,他的全身都在跟着地面传来的震动开始发抖,喉咙由于急促的呼吸变得十分干糙,胃也由于过度的紧张开始扭动痉挛,他大张着嘴干呕了一阵,虽然没吐出什么,可眼睛却被刺激得不由自主的流了泪,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背,并且大声在自己的耳边喊“别害怕!”这是班里吴强的声音。
吴强,十八岁,五班战士,步枪手,湖北人,农村兵,和李梁同年兵。大嗓门,头脑简单,身材魁梧,力大体健,生性胆大,连里唯一回回不拉的报靶员,当然,这也导致他的枪法奇臭无比,勉强在合格边缘徘徊,不过其它那些对体能要求较高的科目到是颇多优秀。特别是那近八十米的立姿投弹,给他赢得了“二炮”的绰号,由于自己文化较低基本上来到部队上才脱盲,所以家书一向都找李梁帮忙,而且李梁也当仁不让地作起了吴强的半个文化教员,平常两人关系也算较好的那种,李梁武装越野的枪,土工作业的坑,十有八九都着落在吴强身上。
李梁点点头,费力的转过身去感激的看了一眼吴强,却看到吴强那也是煞白的脸上表情从关切忽的变成惊愕,“你他XX的居然吓哭了?!”这时我军的炮火已经开始延伸,隆隆声比刚才要小了很多,吴强的这声喊别说五班,整个二排都差不多听到了。附近纷纷有人抬头向这边张望,即刻便传来班排长趴下注意隐蔽的喝骂。李梁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把揪住吴强的衣领大声说:“我没有!我这是呛的!”“闭嘴!”伴随着班长王荣华刻意压低的声音是他的脚和李梁屁股的亲密接触。李梁趴在地上,一边揉了揉被踢得生疼的屁股一边恨恨地看着吴强,吴强抓了抓头,冲着李梁裂嘴一乐。李梁愤愤的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就听旁边有人小声说:“快看!五连打响了!”
五连在六连的左侧,正对着它的目标,敌人的312高地,而六连的任务是在五连发起攻击后,从右侧绕过312高地,前插攻占312高地后相距仅五百多米的383高地,拦住312高地上敌人的退路和为下一步行动取得支撑点。四连则是在312高地左侧牵制,相机策应。
李梁爬起来伸出头看去,前面两挺重机枪在不停的喷吐着火舌,,后面配属到营里的85加农炮连和团里的100迫编成的炮群以及营里的八二迫、五连的六零迫开始为五连进行护送射击,火光中闪现出一个个人影端着枪弯着腰,做出各种战术动作,紧跟着火线前进,不时射出一串曳光弹,为炮火指引目标。这时,旁边的人拍拍李梁的肩膀“检查装备,嘿嘿”。那是周大雷,十九岁,步枪手,河南人,农村兵,两年兵,平时最喜欢拿人打趣,开玩笑,连里的活宝,他那河南梆子腔唱的自编天津快板堪称一绝,曾让满脸寒冰外号包黑子的连长包长春哈哈大笑。包长春,二十九岁,山东人,性格耿直,不苟言笑,认真负责,能力较强,爱面子,为人极为护短,容不得连里弟兄在外人面前受半点委屈,这也是他在六连说一不二的部份原因,不论在上下级面前都永远摆一张臭脸,参军十多年了,按说早该提副营,就因为那副臭脾气还在原地踏步。
李梁没有理会周大雷那声嘿嘿的暗藏寓意,使劲拍了拍吴强的肩膀“检查装备!”
拉开枪机,顶上了李梁在这场战争中的第一发子弹。子弹袋,手榴弹袋,防毒面具、雨衣、挎包,水壶绑腿钢底胶鞋,背包里的雨衣、毯子、吊床,衣服,压缩饼干罐头他之前就已经检查过无数遍了。轻轻地拍了拍左胸的口袋,那里边有她的照片和写了一半的遗书,再摸了摸挎包,那里有她一封封情意绵绵的来信。心里悄悄的念到“等着我!”
“上!”班长王荣华看到连长的示意后,跳出了战壕,平端着冲锋枪,微弓着背,带着尖刀五班战战兢兢,跌跌撞撞的向前冲去。
哑巴了半天的敌军火炮终于开始结结巴巴的发言了,稀稀拉拉的炮弹有几发落在了刚刚离开的阵地上,弹片噼噼啪啪的打在石头和树木上,泥土、碎石、草屑,木渣飞溅起来。李梁回头看了一眼,眼皮一阵跳动,一阵气浪隐隐压来,他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几乎和王荣华齐头并进了,王荣华看了李梁一眼,没有说话,默默的把自己的速度又提高了一些。李梁没有发觉,念头里只是想着紧跟着班长。这样的事情又接连发生了几次,于是,行列变成了李梁和王荣华在最前飞奔,后面是五班的其他战士和靠前指挥的副连长,再后面是四班六班、三排、一排、机炮排,炊事班,在敌人的火力范围内,拉开架势,以急行军的姿态,大模大样的向383高地扑去。
被炮火准备覆盖过的前进路线上,已经不存在有什么危险的悬念了,需要担心的,是天上飞过的鬼知道是向哪儿打的敌方炮弹和312、383高地上敌人的拦阻射击。奇怪的是,除去炮击不算,战斗打响了十来分钟了,312、383高地似乎不存在般,一枪未放。而根据战前侦察的情况显示,312高地上驻有敌人的两个加强排,383高地上驻有敌人的一个加强排和连部。难道是侦察有误?还是敌人在临战前悄悄的撒了?又或是这沉默背后隐藏着什么陷阱?
李梁一面在高速奔跑中闪避着被炮弹犁得满地都是的坑,一面努力尝试想从炮弹的飞行轨迹和声音去判断弹着点。至于敌军为什么没有动静,他实在没有心思去想也轮不到他想,他现在最想搞清楚的就是如何判断那该死的弹着点,连里没有一个人有实战经验,代代相传的叽吱嘘咻声判定法实在让人满头雾水不得要领,况且再真实的演习也不可能让士兵到着弹区去练习避弹。至于找隐蔽卧倒趴弹坑,前面的班长都没动作,他更不可能也不好意思再背上胆小的名份去做了。可惜却幸运的是除了刚才那几发炮弹,附近就再也没掉下来更多。李梁抬起头回望一眼,敌人的炮弹拖着乱七八糟的轨迹,向我军后方飞去,也许,是去攻击我军的炮兵阵地的吧。
副连长张德贤感到有些不对劲。张德贤,二十三岁,四川人,军校学员,战前为了加强一线部队基层指挥力量调派到六连来的,原副连长半年前因公负伤,职位一直空缺。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到团里的学员大都担任代理排长副排长,只有他被直接任命为副连长。来到连队近半个月,大部份战士还认不全,仅混了个脸熟。开始时张嘴巴顿闭口拿破伦的引经据典常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时间一长大伙见了他不是低头就是绕路,原因无它,高强度的训练搞得人身心疲惫,哪还有心情听他讲洋鬼子的辉煌史。
“为什么敌人还没有射击?”张德贤心里琢磨“敌人没有发现我们吗?不可能,从六连出发地到383高地距离不过1.5公里,炮击开始后只要敌人留下观察员,火光早把我们暴露了,敌人会这么大意吗?也不可能,我军在战线上砺兵秣马那么长时间,敌人又不是瞎子看不到还会不提高警觉吗?还是敌人有什么阴谋?设了埋伏?难道第一次领兵上战场就要碰上我的滑铁沪吗?”张德贤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停止前进!”他低喝一声发出命令。这个命令三分钟前无疑是正确,但是现在,张德贤并没有注意到,六连的大部已经绕过了312高地的右侧,直接暴露在312高地和383高地间近五百米宽七八百米长的中间地带,这片开阔地除了零乱的有几个小土包外,还稀稀拉拉的长着几十棵矮松树及东一堆西一堆的灌木丛,脚下是齐踝高的野草,对着383高地坡势相对较缓的方向,出于敌人可能布雷的考虑,炮兵炸了一条近四米宽满是弹坑的路,六连的大部现在都趴在这条前进道路上,由于使用的不是大口径火炮,弹坑仅有几十厘米深,从383高地向下射击的话,这里根本找不到任何有效的隐蔽物。行进的队伍随着张德贤的命令马上停了下来,李梁和王荣华几乎同时卧倒在地上,不约而同地打开保险瞄准前方微微抬起头张望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又回过头疑惑的向张德贤看去。
张德贤也正在观察383高地的情况,李梁和王荣光的目光让他感觉有点不自在,他低下头“敌人究竟想干什么呢?”这时包长春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什么情况?”“没发现什么情况。”张德贤的声音有点踌躇,“但是383没有动静,他们没有还击。”包长春忽的睁大眼睛看了张德贤一眼,张开嘴顿了一下跟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左右上下看了看383高地。回过头贴近张德贤压低声音问他“战前的命令是怎么说的?”张德贤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回答“在五连发起攻击后,从右侧绕过312高地,前插攻占383米高地,尽量隐蔽前行,如果偷袭不成立刻转为强、强、强攻!务必在凌晨一点三十分前点领383高地!”“继续前进!”“是!”
“继续前进!”张德贤向前一挥手,发出命令,有点尴尬的别过头去,没有理会身边战士望向他那略显异样的眼神“我这是怎么了?我害怕了吗?就算是战死了,至少我也能成为一个烈士!可我现在、、、、、、”张德贤甩了甩头,努力忘掉这些想法,站起来跟上队伍,把自己的位置又稍稍靠前了一点。
李梁和王荣华对望了一眼,关上了保险,迅速的站起来,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383高地接近,两三百米的距离预计不超过五分钟就能到达,383高地在李梁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隐约中白天看到的383高地现在已经面目全非,预定的攻击路线和敌人的阵地上满是弹坑,四处都燃烧着奄奄一息的余火,硝烟弥漫了整个山头上空。
“二排居中,三排靠左,一排靠右,占领冲击出发阵地!机炮排立即展开火力构置阵地!全连做好战斗准备!”当李梁和王荣华距离383高地接近一百米的时候,包长春的命令速度传到了二排,二排长段祥也很快发出了他的命令“五班居中,六班靠左,四班靠右,目标正前方山脚线!”段祥,二十二岁,广东人,性格开朗,为人豁达,但说话尖刻。
看到班长王荣华卧倒爬在山脚一个小土包李梁也迅速把自己摔在地上,其它人也随后纷纷在到达自己的位置后乒乒砰砰的卧到在地,不到三分钟,地面复又安静下来。李梁解下左胳膊上用于夜间战场识别的白毛巾,脱下帽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用右手和牙齿又把它绑上去,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活靶子的感觉,他探过身子,把这个想法悄悄告诉了王荣华,王荣华笑了笑“我宁愿被敌人打死,也不愿倒在自己人的枪口下。”李梁眨眨眼睛,觉得王荣华的话颇有道理。
“准备战斗!”各班排长看到战士们已就位,一面下命令一面向连长报告。包长春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383高地上的情况,旁边指导员张铁突然捅捅他“看!312拿下来了!”张铁,二十六岁,河南人,作思想工作一流,连里的好好先生,人称六连的半个妈。包长春回过头向312高地看去,火光闪动中,312高地上红旗挥舞,镜头里有人在雀跃,有人在打扫战场,有人在匆忙的把重武器架设到对着383高地的方向,也有人在向毫无动静的383高地张望,其中就包括同样举着望远镜的五连长。包长春似乎看到了五连长脸上得意的笑容。“按计划五连占领312后我这边还没打响,就得等五连把重机枪和迫击炮架好后才能动手,我六连真的需要他五连帮忙才能拿下383吗?”包长春看了看表,做出了决定。
“通信员!通知各排排长,五分钟后,1点零3分发起冲击!……等等!回来!”383高地的异常情况包长春并非没有看到,他当然也不会视而不见,相反,他的心里一直在嘀咕。“刚才的命令撤消,各排原地待命,通知二排长,先派一个组上去看看情况,发现敌人不要接触,立即撒回来!再通知机炮排随时准备火力支援!重复一遍……去吧!”
“李梁组,跟我来!其他人原地警戒。”接到命令的王荣华卸下背包,曲腰站起身,又不放心的回头跟副班长刘勇嘱咐了一句“看清楚了,别乱开枪。”刘勇重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注意安全!”刘勇,五班副班长,二十岁,湖南人,性格稳重,沉默寡言,不喜张扬。
王荣华向前跃进了十几米,找了个小土包卧倒趴在了右侧,探枪出去瞄了几眼,回头等李梁、周大雷和宋成上来。宋成,十九岁,五班战士,爆破手,河南人,憨厚老实,居说老家条件不好,平时非常节约。李梁冲上去,在王荣华旁边半蹲下来背靠土包,双手持枪斜指天空,转背伸出头去瞟了瞟,又缩回来对后面趴着的周大雷和宋成做了个注意警戒的手势,凑到王荣华身边问:“班长,怎么样?”“我打头,间歇跃进,你们一字队形,间隔五米,注意隐蔽,小心余雷,受到攻击立即交替掩护撤退。”“班长,不如先火力侦察一下吧?”“少废话!行动!”
第一天 二
四个人组成一个松散的三角形稳稳的向山顶跃进,每走上十多米,王荣华就会找隐蔽物趴下停留观察几秒种,很快,几分钟过去后他们离山顶的距离只有一百米左右,已经接近敌人的第一道防御工事,虽然期间几个人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尽量压低身形,但却始终没有遭到敌人的拦阻射击。
敌人阵地的正面本来就已经扫清了射界,再经过炮火准备覆盖过后,除了弹坑已找不到其它的隐蔽物了,王荣华左闪右蹿忽得跳进一个比较大的弹坑,紧跟着李梁、周大雷、宋成也跳了进去,几个人喘着粗气使劲的对眼,李梁直起身子探头出去瞟了两眼又缩回来,敌人的堑壕被炸得像一串弯曲的糖葫芦,隐蔽部,支撑点就像一砣砣烧焦了化得差不多就剩个底的红糖,上面还横七竖八的摆着几根长短不一黑漆漆漂着火苗的木头,火光下隐约看到一些类似人形的物体“班长,这算什么鸡巴意思?”王荣华转了转眼睛“难道XXXX的被炸光了?”李梁几个闻言脸上明显一阵放松,“不太可能吧?”众人皆一脸的疑色,“上去看看再说,李梁!你跟着我,你们两个原地掩护。”
周大雷和宋成爬到王荣华左右的坑边上,抻出半个枪身,猛的撑起前胸,仅露出半个头,左右瞄了几眼“上!”王荣华左手一撑,跳了出去,就势抱枪滚进到第一道堑壕前,李梁也学他的样子跟了过去,两人趴着对望了一眼,李梁突然站起来举着枪瞄向堑壕里边,与此同时,王荣华向前一滚跳了下去,马上站起来举起枪,左右看了一下,鬼影都没一个,到是王荣华扑腾起来一阵浮土,搞得他灰头土脸,他抹了一把脸,汗水和着泥马上就给他来了一个上好的面部伪装,王荣华感觉到李梁望向他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老子本来就黑!”抬手做了一个搜索前进的手势,又回过头不服气的加了一句,“就你XXXX的白!”话音刚落,“哒哒哒!”上方响起枪声,几发子弹呼啸而至,擦着李梁飞过去打在地上溅起几团泥沙,李梁的腿马上就软了,“啊”的叫了声就一个跄踉躺倒在地。
王荣华飞快地伸出手去一把把他拉进堑壕,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着“打着哪儿了?打着哪儿了?”“嗯…..”李梁哼了一声,“没打着!”“没打着你XXXX的叫什么!”“我…..”李梁话还没说完“哒哒哒!”上面的枪又响了,子弹打在李梁王荣华身后的堑壕边缘上,一发打在石头上的跳弹擦着王荣华的脸钻进了泥土里,王荣华急了,“周大雷!宋成!你们XXXX的还击啊!”说着把枪举过头顶超出堑壕朝着上面胡乱打了几个长点射,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弹匣里压着几发曳光弹,而且弹着点离自己只有十几米,“没发现位置!”周大雷喊了一声,李梁回过神来了“你XXXX的不会扔手榴弹啊?!”这时就听下面六连阵地那里打开锅了。
刚听到枪响时大家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那有可能是李梁他们打的,而且只响了一次,并没有听到还击的枪声,也没有子弹向他们飞过来,搞不清楚位置和情况,同时连长也没有下命令,到第二次枪响的时候,大家都紧张起来了,等看到王荣华的曳光弹,不约而同的一起开火了,不到十秒钟,几千发子弹和三四发迫击炮弹落到了王荣华的弹着点上。李梁和王荣华抱着枪缩着头蹲在战壕底,向上瞪着眼睛看着头顶上如瓢泼大雨般飞过的子弹,心里拜托了十数遍迫击炮手千万别打偏了,“打得真准啊!”李梁说,其实根本就是在安慰他自己,“现在还撤个球啊,我可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上”王荣华看了李梁一眼,又大声叫道“宋成!周大雷!你们两个没事吧!?”“没事!”两人同时回答,“趴着别动!注意隐蔽!”
王荣华从身上摸出几发曳光弹,卸下弹匣压上,装上弹匣举起枪对着天空一扣扳机,一串红绿光冲天而起,六连阵地上的枪声慢慢稀疏下来,只有迫击炮和重机枪还在不停开火,只是拉开了距离,弹着点离他们有近三十米了,那是在掩护他们撤退,王荣华一翻身,攀到了战壕边上“走!”“班长!”李梁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好像只有一个敌人!”王荣华没回话,只是伏下身子停了一下,又转过来滚进堑壕,看了看李梁,“你确定?”李梁眨了眨眼睛说:“我听到枪声好像就是从一个地方传来的,嗯,是冲锋枪。”
看到王荣华向天空打的那串曳光弹,包长春再也忍不住了,“司号员!准备吹冲锋号!通信员,通知各排准备冲击!”从机炮排阵地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二排的阵地上,来到二排长段祥面前,还没站稳抬起手枪朝天就是一下“冲击------前进!”
听到山下传来的冲锋号声和战士们“冲啊!”的吼声,王荣华又问了李梁一遍:“真的就一个人?”李梁踌躇了一下“班长,我也没看到,不过,听枪声的位置估计应该就一个人。”王荣华自言自语的盘算了一下“妈的,要是就一个敌人我还撤回去不知道便宜谁了呢。”他直起身子抬起头向敌人阵地看了看,回头大喊“宋成!周大雷!过来!小心点!”周大雷、宋成闻言连忙爬出弹坑,匍匐前进,将到堑壕的时候,一个滚进一前一后的掉了下来,李梁和王荣华伸手扶了他俩一把,周大雷喘了口粗气问道:“班长,怎么了?”王荣华看了李梁一眼回答:“上面就一个敌人,全连上来不够分的,就咱们五班吃了吧!李梁和我从右边,你和宋成从左边,间隔二十米,看我手势口令向刚才敌人枪响的地方”说到这停了一下,看了看正翻白眼的周大雷,“就是以我的位置向前六十米偏右三米第三道堑壕疑似敌人火力支撑点的地方!看我的手势口令向刚才敌人枪响的地方冲击!交替掩护前进,准备好手榴弹!注意投弹提醒!看清楚了!别他妈瞎扔!”“知道了!”周大雷撇撇嘴小声说道“真啰嗦”
王荣华瞪了周大雷一眼,拿出罩着红布的手电筒,靠在面对山下的壕壁上,单手举着手电筒对着山下按了几下,嘴里也不闲着,“我也是为你们好!别到时候敌没杀一个,倒把自己人给报销了………”很快,迫击炮就停止了射击,重机枪也沿伸了相当的距离,几乎是在向着山尖射击。“行动!”王荣华回身沿着堑壕向右运动。
李梁跟在王荣华的后面,曲身枪口高过王荣华又不露出堑壕迈着小碎步一路摸索前进,拐过一道弯的时候李梁探出头去向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敌人压制的战士们正怒吼着向上狂奔,几乎不做什么战术动作,最前面的刘勇和其他五班战士已经接近了一百五十米等高线左右的位置,“注意脚下!”王荣华提醒道。李梁还没转过头去就脚下一绊哎的一声差点扑到在地,王荣华回过头来一看,马上伸出枪托把李梁差点戳到他的枪刺挡开,“你小子发什么呆!”李梁手扶着壕壁重新站稳,回头看了看刚才绊他的东西,那是一只手,从泥土里伸出的一只血肉模糊略微变形的手,李梁觉得一阵头皮发麻,顺着那只手向前看去,地面凹下去近一米宽长长的一条,很明显,那是我军大口径炮弹在附近爆炸而被震塌的敌军防炮洞,里面不知道还埋了多少敌人。
“别看了,跟上!”王荣华几乎是用吼在和李梁说话,李梁转过头去,跌跌撞撞的跟在王荣华后面继续前进,没过几秒钟,王荣华停了下来,爬出堑壕直起半个身子前后看了看,“宋成他们也到了”说着转过身抬起左臂向山下用力的挥动示意着,缩回手接着又拉了李梁一把,“快点!等会儿连汤都喝不着了。”
“冲击------前进!”王荣华边喊边向前猛的挥了一下右手,甩开脚丫子和李梁一前一后向前冲去,在他俩的斜对面,宋成和周大雷也在飞快的向着目标跃进。
四个人就像是一把钳子的钳嘴一样,迅速的向着刚才打枪的地方咬去,很快就越过了第二道堑壕,离那个支撑点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了,“投弹!”那边周大雷一声大喊,李梁和王荣华赶紧卧倒在地上,过了两秒钟,轰的一声炸响,李梁晃了晃头爬起来问了王荣华一个过时的问题,“班长,咱们干嘛不走交通壕?”王荣华头都不回的答道:“你很想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死尸吗?”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依稀听到刘勇的呼喊“班长!李梁!你们没事吧!?”王荣华就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马一样,忽的一闪就跳进了敌人的工事,大喊了一声:“诺松空热!(缴枪不杀)”举着枪四处瞄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呆住了,李梁也向王荣华跑去,翻身一跳落进了工事再一个前滚出枪指向王荣华瞄准的方向,嘴里还念叨着“班长,你的越语真棒,嘿嘿”话说完他也呆住了。
这里并不是火力支撑点,而是一个比较大呈长方形近二十平方米的隐蔽部,在隐蔽部差不多正中的位置,是一个深凹下去近一米略红泛白的炸点,沿着炸点四周呈放射状躺倒了近二十具形态各异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一些已经变形且不完整的武器电台电话机头盔弹药箱桌椅纸片之类的残骸,在李梁王荣华前四五米处,唯一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正四肢摊开斜躺在朝向李梁他们进攻方向的工事边缘沙袋堆成的墙上,全身血肉模糊,左腿齐膝以下已被炸飞,身上破碎的军服被血浸出一种紫黑色,左腹有一个长长的被弹片划开的伤口,两边翻开的蜡黄色脂肪下露出森白色的肋骨,看起来已经受伤很久了,伤口基本上没有血液流出,左腿断口处流出一些深黄色的体液,混合了半干的黑血和泥土,形成一种奇怪的黏稠物质,他的右手捏着一支平放在地上的冲锋枪的握把,颤抖着似乎努力想把枪举起来向李梁他们射击,嘴唇不停的磕碰着流出一些血沫,透着惨白的黑瘦的脸上一双布满红丝的金鱼眼灰暗的死盯着李梁和王荣华,有进气没出气的微弱呼吸着。
昏暗的光线下,整个隐蔽部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这时周大雷、宋成也跳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他们也愣了一下,周大雷吸了吸鼻子“我扔的手榴弹这么厉害!”谁也没有理他。“班长”李梁顿了一下,“他活不了了。”“嗯”王荣华哼了一声,突然,那个垂死的越军忽的睁大了眼睛,抬起头张大嘴腹部下陷深吸了一口气,抖动的右手不停的晃动着把冲锋枪抬高了两寸,“砰砰!”王荣华和李梁同时开枪了,一发子弹正中那人的眉心,穿过他的头部,带出一堆红白相间的组织,瞬间涂抺在他身后的沙袋墙上,另一发子弹钻进他的左胸,同时,那人的头猛的向后一挺,手里的冲锋枪也掉落在地上,全身僵直,死了。
李梁走过去用枪刺轻轻地捅了捅他,回头看了看脸色慢慢变白的王荣华,王荣华回望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第一次杀人对他俩的心理冲击同样巨大,虽然那是敌人,而且是将死的敌人,但对于第一次上战场的他们,无论做怎样的心理准备也是不够的。“班长………”李梁小声说,“闭嘴!大雷,看看同志们上来没有。”王荣华转过头去看着周大雷说道。
“班长!”刘勇出现在堑壕上面,很快,冲上来的战士把这里围成了一个圈,连长包长春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拍了拍王荣华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他们四个几眼“没事吧?”“没事,报告连长,我们共击毙敌军一名,缴获冲锋枪一支!无人负伤!”王荣华正色立正,包长春点点头,走了一圈四处看了看,横七竖八躺着的敌人尸体几乎个个都是军官,看领章最高的一个是上尉,可能是连长,还有几个中尉少尉上士,被李梁王荣华打死的是一个中尉。
“同志们别围在这里,赶紧打扫战场,注意安全!”跟在包长春身后的指导员张铁挥了挥手。张铁又四处看了看,叫过副连长张德贤,“连长,你看。”“我估计”张德贤看了包长春一眼,“我估计这里是敌人的连指挥所,当时敌人在开连务会,炮弹碰巧正好穿过了隐蔽部的上层,把他们的连排干部全部,嗯,大部击毙,失去指挥的敌人士兵在我军炮火下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避措施,以至被我军炮火大量,很可能是全部杀伤,失去了抵抗能力,我想五连的情况很可能跟这里相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军进攻时几乎没有遭到敌人反击的原因。”包长春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德贤,点点头,“只能是这个原因啦,报话员!”包长春看了看表,“向营部报告,我连于二月十七日凌晨一点二十一分攻占383高地,目前正在打扫战场,稍后报告战果,请指示。”张铁笑了笑,转过身走到王荣华李梁几个面前,“你们几个辛苦啦,休息一下吧。”“没事儿没事儿”第一个回话的又是周大雷,“为人民服务呗。”王荣华伸手拍了周大雷的头一下,“走吧!”
吴强挤了过来,用手捅了捅李梁,关切的看着他问道:“咋样?李梁。”李梁没有说话,挤出个笑容看着他摇了摇头,抱着枪走开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吴强刚想跟过去,就听到刘勇喊他打扫战场,他有点不放心的看了李梁一眼,李梁向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才转身向刘勇跑去。
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和血腥混合的刺鼻味道,看着周围走来走去打扫战场的人影,偶尔传出“这还有一个重伤的!”或是“好家伙,看我缴获了什么!”这样的喊声,李梁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吗?”他心想,“还真是残酷啊。”
就这样,李梁在这场战争中经历的第一次战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战场心理学研究表明,讲粗话有助于缓解战时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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