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春之烈焰

姐妹

[这个贴子最后由姐妹在 2004/04/24 05:26pm 编辑]

                         青春之烈焰
                             ——献给我青春时代的朋友冯振京和所有的老山军人
     “青春者，人生之王者。”李大钊如是说。
      在老山有这样一群兵，他们的青春或如绚烂的焰火，在一瞬间迸发出最壮美的色彩，或如永不熄灭的烛光，在寂寥中静静地燃烧。
      无论烟花般地转瞬即逝，还是烛光般地寂静燃烧，他们的青春都属于火焰，属于人生之王者那无私无畏浩气荡荡的烈焰。
      在无边的长夜里，我时常想起他们。想起他们就会一次次心痛、一次次流泪、一次次骄傲。
      我自幼向往军营，只叹今生无缘从军。上个世纪80年代祖国南疆发生了一场战争，那时我在读小学。80 年代中期，战争依然在进行，已经在师范学校读书的我和全国热血的后方人民一样心牵南疆、情系南疆。
      通过写信，我和老山前线一名刚走出军校的见习排长冯振京建立了书信联系。冯振京的字很大很漂亮，字字句句都流露着军人的刚毅和洒脱。他在信里告诉我这是在战斗的间隙，他正伏在猫耳洞的弹药箱上给我写信，阴暗潮湿的洞内有蚊虫的叮咬，洞外有零星的枪炮声。他说他随时准备冲出去，为祖国不惜牺牲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他像大哥哥那样对我说他们在这里吃苦受累流血牺牲就是为了我们在后方能够幸福地生活，他希望我努力学习。也就是从那时起振京成为我生命中的一点星光，美丽而充满着我的灵魂。
      17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只是那时我们都太年轻，我们几乎有时一个星期通一封信，近一年的通信中我们竟然全写的是革命的理想，没有一句提到彼此的年龄、家庭、故乡。也可以说一年的通信振京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我对他本人却依然知之甚少。
      振京在最后一封信里给我寄来了一张阵地纪念照，那是一张上甘岭主峰纪念碑，他告诉我他的照片已经照好了，洗好后，下一封信寄给我。
      然而，我们从此失去了联系，转眼就是17年了。17年后，有人说他失踪了。17年，语言怎能描述我心中魂牵梦绕的牵挂？
      后来，我两次长途跋涉上老山都没有找到他的足迹，我只有把一封写给他的信留在老山主峰，让那风和巍峨的群山去传递我的思念和忧伤。
      今年4月6日，在清明的细雨中我登上了与老山毗邻的东山，在东山上甘岭主峰，我终于看到了那块纪念碑——振京留给我的唯一具体线索。抚摸着那块已被岁月之痕打磨残旧的碑，我失声痛哭。
      这就是他当年的阵地，幻觉中到处都有他的气息，有那个年青的见习排长的身影。而现实中，到处可见的“雷区，严禁入内”的标志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不敢想振京是怎样失踪的。
      4月8日，我又一次去了东山。在年轻英武的陈副指导员的带领下，我走进了阵地营房，我想振京当年一定象他一样英气勃发。
      陈副指告诉我他从陆军学院毕业后分配在某军区机关，他要求下基层锻炼便来到了这边防哨所，后来，有机会调回机关，可是他已经离不开这里的兵了。他望着苍翠的群山，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意味着什么，每一次的巡逻意味着什么，我肩头的责任意味着什么！”
      和陈副指朋友式的谈话是随意而平淡的，但这样的交谈还是让我想起17年前和振京在信中彼此的豪言壮语、理想追求，我真切地记得收到振京每一封信时的激动。我相信面前这位军人朴实的话语同样闪烁着和振京当年一样对祖国、对军队最高尚的情怀和最执着的忠诚。
      因为山高路远，地处偏僻，战士们的生活非常艰苦。周末，他们难得改善生活。陈副指留我吃饭，我没有拒绝，我根本就不想拒绝。
      17年了，第一次走进军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走近我崇拜已久的军人，竟然就是在振京当年的阵地，是坚守在振京同一个战斗岗位上的军人。看看那些字迹已然模糊的纪念碑，看看那战争气息犹存的坑道、振京当年躲在里面给我写信的猫耳洞，真是百感交集。我想在这里多一些停留。
      在厨房，18岁的战士小李大勺一挥娴熟地炖起大锅烩，陈副指却拎着大扫把和其他的战士去打扫阵地了。我站在屋檐下，看雾一阵阵涌来，又一阵阵退去，想起振京在信里说：“长久的潮湿，皮肤都捂烂了，真想洗个澡。”
      我压制伤悲，轻声问群山：“振京，你在哪里？”
      群山无言。雾，越聚越浓。
      我知道我一生都无法忘记振京了，但是我愿意相信他们就是振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17年，无数个振京从远方流来，无数个振京从这里流走，又有无数个振京从那里流来，无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要在这里停留过大家就亲如弟兄，亲过弟兄。就像陈副指从战士手中接过菜铲从容煎鱼，不时给小战士夹菜、拎着扫把告戒大家小心地滑、和战士们轻松说笑......点点滴滴，无处不象一个大哥哥。
      战士们告诉我说阵地上时常会停电，停电时大伙做不了什么，就点着蜡烛打牌，有时蜡烛用完了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各自的家乡、亲人。他们说战士韦琦参军前有工作还有女朋友，可是，因为来当兵工作没有了，女朋友也飞了。
      我把目光投向韦琦，韦琦正一下一下卖力地劈柴，间歇还直起腰来若无其事地哼一句“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韦琦是个黑瘦的战士，但是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光辉，属于火焰的那种光辉。我看到战士们下山走泥泞崎岖的山路去背米、抬水；看到他们在浓雾中、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跌倒；看到他们带着干粮从清晨出去，到黄昏回来，在漫长的国境线上忍受着烈日、暴雨、潮雾、蟥虫、毒蛇、暗雷做艰苦的巡逻；看到他们的青春象雨打芭蕉一样在阵地“滴答、滴答”寂寞地度过；看到他们的夜晚围着一点昏黄的烛光欢笑；看到他们每个人眼里都跳动着火焰......

      是的，火焰！那种属于青春的火焰！
      18岁，他们18岁！有多少18岁的孩子还在依恋父母无法自立？
      记得第一次到老山，一个18岁的四川籍小战士握着拳对我说：“阿姨，这里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吧！”说完，他笑起来，两颗小虎牙流露出稚气。而腼腆的韦琦后来对我说：“我知道复员的时候我一定会象老班长走时那样哭的。”
      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当然放心！这是一块经过战火和鲜血洗礼的土地、一块曾经被祖国人民日夜牵挂的土地、一块一代又一代的军人奉献了青春鲜血和生命的土地。从振京充满硝烟味的书信，到陈副指不愿离去的坚守，到韦琦话语中深挚的内涵，我明白这块土地、这漫长的边境线在每个人心中的分量。
     “青春者，人生之王者。”我感受到李大钊说这句话时心中跳动的激情，然而，我要说他们——共和国的卫士，他们才是人生之王者。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不知道振京是怎样失踪的，我不敢想那“隆隆”的炮声，地雷炸响时那冲天的火光；在一切向钱看的、利欲熏心、纸醉金迷的今天，他们远离家乡，远离各种诱惑在艰苦平淡的寂寞中守卫国土的青春本身就是最具王者风范的青春。一代又一代的军人在这里默默地传递着使命，传递着荣誉和骄傲，也传递着青春。无论壮美的烟花，还是闪烁的烛光，他们的青春都属于火焰，属于那光芒四射的烈焰，他们的人生也将因为这烈焰而瑰丽而璀璨！
     “青春者，人生之王者。”李大钊如是说。
      军人者，青春之王者。我，这样说。

老山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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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兰

老   山：当年让许许多多有志青年向往的地方！一个造就时代英雄的地方！如今依旧能够让你回忆的地方！

姐妹

[这个贴子最后由姐妹在 2004/04/24 06:09pm 编辑]

谢谢孝敏的图片http://www.laoshanlan.com/club/Announce/Announce.asp?BoardID=112&ID=2165
第一张就是振京寄给我的纪念照
刚才我才搞清楚那上面的文字是“东山团立于一九八七年八月一日”。
我的心碎了！
纪念碑立于1987年8月1日
振京寄给我照片的时间是1987年9月
我和振京失去联系的时间是1987年9月
17年了，我一直在分析那几个字
我一直以为是平山什么的，那个“团”字我一直没有看出来
多年来我一直不明白“平山”与老山是个什么关系
振京把87年建军节这一天刚立了一个月的碑的纪念照送给我
而粗心的我在此刻才知道它当年如此簇新的原因
1987年9月我收到的那张照片现在在北方
17年我一直把它珍藏
很多年了，我没有勇气看它
但是，在上甘岭主峰
我一眼看见它有雷击的震动
我哭着喊：“我认识它，我认识它，就是它啊！”
它，那么破旧，沧桑无言地望着我
冰冷地任我无助地伏在它身上痛哭
振京
对不起
对不起，我17年后才来
我来晚了
振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范文

情深义重！

fule

姐妹 是 80年代中后期师范大学中文系 高才生。
亲身经历有感而发， 写出美文惊天地，泣鬼神，
和女兵阿姨 赚了无数吨网民眼泪。包括我的 几滴：）

ursa

你得赔我面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