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系列]往事流伤 之一

南越雨

    是哪位哲人说的：不恋爱，会有匮乏的痛苦；恋爱，会有倦怠的烦恼。不结婚，会有形而上的痛苦；结婚，会有形而下的烦恼。
    北北今年上高三。
    就在这个时候她失恋了。男孩说起来比较不仁义，可到如今北北也只好把这根刺入手心的玫瑰刺紧紧攥住，任凭鲜血沿着指缝流淌——她没有时间将它拔出来了，因为那会血如泉涌，包扎会贻误决战的时间。
    看来她要带着这根刺，直到它成为她身体永远的一部分了。
    北北没有母亲，她母亲离开他们家的时候父亲还穿着87式军装呢，她当然没有任何印象，也从来没问父亲为什么。没有人可以诉说。在结束了学校的题目轮番轰炸以后，她回到家里就只剩止不住的忧伤——家里很空，她的心里也很空。
    北北崇拜自己的父亲，这个时代还崇拜自己父亲的女孩不多了。父亲当年当士兵的时候参加过边境战争，虽然没有战功，但是北北相信父亲是作战英勇的。她几乎是带着敬仰的目光看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那一拨军人是上个世纪最后一拨上过战场的军人了。
    老郑是自发现自己的酒瓶每周末莫名其妙地降低海拔看出自己的女儿比较郁闷的。
    老侦察兵了，还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火眼金睛？
    不过家里拢共就俩人，女儿一个星期回一次家，不是她还会是谁？想到这一点老郑又有点泄气。
    女儿从小比较像自己，说的好听是豪爽，说难听是没女人味，大大咧咧粗枝大叶，小时候和男生吵起来三下两下就把人放倒了。不过也有不像的，比如说老郑即使离开了部队被子还是叠得和豆腐块似的，而北北要是叠被子简直就和陈什么扁支持一国两制一样稀罕。老郑对于这点比较纳闷。
    北北偷偷交的那个男朋友老郑是多少知道的，说实在的小伙子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比自己强多了，老郑就是看不顺眼，他打看了那男孩第一眼就想起以前一个词，“面首”。北北别看性格和李逵似的可读文科的读多了写起东西来还满文绉绉，她写信管那面首叫什么来着？“张郎”，我操，还蟑螂呢！那时候女儿在他面前装淑女装得那个像老郑都暗暗替她累，高三了这是开玩笑的吗？！当爸的却不知道拿女儿咋办，要是有个做妈妈的就好了。不过看来现在两人是没戏了。
    可北北什么时候学会酗酒起来？！这天老郑就直接推开她房门，北北正喝得醉眼朦胧呢。老郑面色严峻地看着双郏酡红醉态可掬的女儿，坐了下来。北北也不动，父亲迟早是要知道的。老郑也不说话拿起酒瓶子就喝，北北这才有点惊讶地抬眼看看爸爸。
    老郑喝下去大半，脸上渐渐火烧火燎的了。这个女儿是他唯一的珍宝，他实在看不得她憔悴委屈！这个女儿出世的时候，他还在山那一边那个国家的某个山上的洞里窝着，窝了近一年，公（功）的母的没捞着，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何况有了一个天赐一样的女儿！
    老郑说：“高三开学了，怎么样？”
    “高三的生活都舒服死我了，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是没日没夜地做题，没事挂个MP3在校园里晃荡晃荡，要么拖个破单车在外边飙一圈又回来，网也戒了Q也封了信箱也锁了，那叫一个无忧无虑啊，那叫一个与世隔绝啊，就差没把手机BIU一声丢南湖里了……”北北傻笑着说。
    “你心里真没那个姓张的了？”
    “真没了。”
    真没了，就是真没了。北北头晕晕忽忽的。“我干吗还惦记那家伙啊，那家伙忒没人性了我自虐有瘾还是怎么着啊！本人现在是专心抓经济建设，追我的人一火车皮都装不完哪，我再怎么品行恶劣估计都不愁嫁嘿！”老郑听话知道北北是真醉了，得，总比装淑女强。他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很久。他也没有制止女儿继续借酒浇愁。
    他用一种很久违了的，对兄弟一样的口气说：“心里不痛快吧？我也给你讲一个我最不痛快的事情。”
    那时候早已经结束轮战都回到各自部队驻地了，你还没上小学呢！我们那有个战士的老婆到医院去打了一次胎。那战士已经一年没回家了，他老婆也没来队，你说他老婆去打的哪门子胎啊！他老婆几乎是在鲜花、掌声、报告团的热泪和《恋星空》的歌声中和他高唱爱情主旋律的。如今她鼓捣上别人的孩子，却由她自己写亲笔信来告诉男人有关她打胎的事情，你说那娘们儿又在思恋哪颗星？她还提出要离婚，说历经有关事变，丈夫的形象已经从她心坎上被人挤掉了，她也是女人，也有权利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无法忍耐守活寡的日子。军功章里她的那一半尽可悉数奉还，军人小可爱大可不爱，遇有战事的时候全民族期待你们出血出力，战争时期的军用爱情完全是另一码事云云……
    “我操，这什么皮比肉厚的娘们儿啊！还他妈‘事变’呢！她要‘正常’，咱们当兵的不正常怎么的啊！”北北索性粗鄙地骂道，满口酒气，估计那面首要是看到一淑女成这样，还不吓得花容失色。
    北北干脆把她的愤慨发泄出来，这就是军人该着的娘们儿？给别人刮了宫然后再来逼宫？猪狗不如啊！你在前门站大岗，可老有人撬你的后窗户，在你屋外放把火，你连后门都守不住，这算什么啊！
    老郑不说话，几杯酒还真能浇一肚子愁，再喝下去他就该把没心没肺的娘们儿和着呕吐物一起吐出来了。
    那也是五尺之躯的真男人啊，边疆杀敌都不眨眼睛虽说不是军功等身可好歹能教个奸夫淫妇给上了眼药？
    “那你说怎么搞？”他有点迷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不理她，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别离婚，军婚要离，只要军人那一方不同意就休想得逞，你就是再明铺暗盖，还得守一辈子活寡！”
    北北说着说着，忽然蹲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那是怎样的哀恸与悲伤，怎么都控制不住。她喝酒喝了那么久，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而此时，她的泪水却如决堤的邕江……
    父亲爱怜地看着自己读高三的北北泪出痛肠，那是混合着怎么样的泪水啊。曾经，他这样熟悉的，他把头仰得像那座永远在他心中的山那样高，痛痛快快的液体滴在了两页鲜红的领章上。
   他打了个酒嗝，滚你丫的吧，什么“面首”！

南越雨

北北日记
      
     “从单身到单身，应该什么都没发生的。可偏偏插进了个不和谐的音符。
     “我能把张从记忆中彻彻底底地抹去吗？像以前一样，恢复成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这些年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山盟海誓，爱得伤心断肠。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抗美援朝，从38线开始，到38线结束。
        可你能说那么多年的雨雪风霜，那么志愿军战士年轻的热血和生命，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地动山摇，那么多的惊天地泣鬼神——都可以从历史上忽略不计么？”
      “谁说文科生失恋就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就得伤春悲秋作葬花吟？就得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是文科生，我每天手捧的是地球仪，我心中装的是所有的大洲大洋和整个宇宙；我每天记的是上下五千年，我目光所及是古今中外所有的王侯将相才子佳人，风流在兴衰成败中雨打风吹去另外关心的是国际风云变幻，民族气运苍生，我喜欢看杀伐征战中的兵气和军魂……
        “我是文科生，我不是骨瘦嶙峋的文人也是不皓首穷经是酸儒，我也会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我更会用一种博大的胸襟——爱世界！”
        “为什么自己仍牵绊于往事中暗自伤怀呢，北北，你知道一天没有24小时的黑夜。世界上的美好那么多，多得我来不及去欣赏，天地那么广阔，九天之上的群星并不因为你看不见而停止闪烁，那些来自千万年以前的光明依然在尘埃云雾后面默默等待。
         “我也见识够了世上的丑陋。如果没有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父亲是这样爱自己。在他与母亲离婚的时候什么都不要，只要女儿。我突然恨自己不是个儿子，要不当时的父亲至少还有点安慰，孩子能在多年后成为一个好兵！
         “你找到了一片贝壳，却误以为那是夺世的奇珍，只顾沉醉在它的奇特与绚丽的时候，却对整个夜空视而不见。贝壳被潮汐冲走了，你万念俱灰，似乎整个海洋都包容不了你忧伤的眼泪。抬起头来对天笑一笑啊，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你看见了吗，属于自己的是一颗星星啊。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记得，头上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星空。”
         “我想起幼时曾经在边境处游玩徘徊，也不知是不是无意间就跨了过去……
         “回想起以前经过友谊关的时候，比起长城能填满人寂静空旷的情怀，友谊观却了一分宁静与恢弘，古老与淳厚，但山风怡人，树木葱茏，雨中尽展朦胧恬静之美。
         “那一段历史走得有点仓促了！
         “但城墙兀自挺立，硕大的墙砖叠印着历史的絮语。
         “经历了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从镇南关，睦南关，从苏元春，冯子材至今，一身傲骨，几世威名。
          轻飘飘的，广西的雨。我陡然间开始讨厌我自认清高小资的一点点文人的淡淡伤感，开始崇尚另一种精神……”

         ……

牧

……

牧

顶上去!

继续革命

牧哥  怎么有空来转转啊  

真极度深寒

下面引用由牧在 2005/10/29 05:06am 发表的内容：
顶上去!

牧，你是不是在占着发帖~~

牧

就是~~~怎么样,气死你~~~

ymyc

南越雨：好文笔、好文彩！继续写，读文人文章是一种享受！

牧

那是当然的,哈哈哈!
Y叔好!好久没见您了!我有紧急情况要找您,麻烦您给个联系方式!

牧

那是当然了,哈哈哈!
Y叔好!好久没见您了!我有紧急情况要见您,麻烦您给个您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