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凭祥人

  儿时最遥远的记忆，是母亲在家里正给我换开裆裤，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叫喊：“快跑呀，越南放毒气了……”老妈立即抱起我给我戴上口罩，抓起放在床头的早已真被好的包裹，飞一样冲出屋子。村里的人都在往村口跑，人们都戴着口罩，或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躲进山洞后，人们挨挨挤挤围坐着，谈论着关于战争的事。后来才知道，当天越南并没有放毒气。
    那时候在山洞里过是常事，主要是为防炮击。因为常在山洞里呆，人们头上都长了虱子。但一直到战争结束，村里没落过一发炮弹，而且以后也一直没有。
    有时早上在山洞 里还眯眯糊糊的，就被隆隆的声音惊醒。爬到洞口轻易看：长长的坦克在村口公路上排着整齐的队伍，隆隆的朝越南方向开去……每到傍晚，整个天空红通通一片，那不是晚霞，晚霞没那么壮观没那么炽烈，还伴闪光……那是炮击。每到此时总听到老人在嗫嚅：这当儿有多少人在流血呀，有多少生命在消失呀。刚开始还听到爆炸声，后来就听不到了，虽然“晚霞”还是那么壮观——炮弹已经是在越南的纵深地带爆炸。
    记忆里还有这么一幕：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站在穿过村里的公路旁，翘首望想越南的方向……而路旁，早以准备好几大锅开水。村里的老人、青年，手捧着茶碗。不多时，公路那头走来一支队伍，他们显得很疲惫——应该是刚从前线下来的。近了，看清了。有几个人骑马，更多的人步行。尽管显得疲惫，但队伍依然很整齐。他们很多人衣服都烧焦了，好几个孔。村民们给队伍端上茶……尽管疲惫写满他们的脸（笑容是找不到的），他们仍礼貌的朝村民点头致谢。
    记忆里，儿时的玩具除了弹壳就是弹头，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黄铜的红铜的铁的还有涂上绿色油漆的……还有练习用的手榴弹。而村里的姑娘们拿手的手艺活就是编扇子：将竹篾削薄薄的一条，再一条一条编织。图案也很奇特，有“友谊关”，有“八角”……还有字，如“凭祥”、“友谊关”“1979年”、“自卫还击，保卫边疆”、“友谊地久天长”……很多战士在离开凭祥是都会得到一吧这样的扇子。据说有一支队伍离开村庄时有一个战士得不到扇子，竟然放声痛哭……
    弹壳今天已经找不出几个了，当年乘盛茶的碗到还在，但已经不用了。而扇子以及编擅自的工艺，似乎也和凭祥的山歌一样淹没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而记忆，永不会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