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鸣鹤在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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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征程——太爷爷的抗战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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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SK858
  随枣会战结束,钟毅因战功荣获陆、海、空甲等奖状,尽管获得最高荣誉。而整个84军战绩不佳,会战结束检讨会上84军遭到严厉指责,指挥作战不利,173师的表现只挽回了84军一点点面子,说白了是凌云上团主动出击才为173师争了光。
  据家父回忆;在塔儿湾阵地1033团分兵时,他所在的一营与重机枪连还在战场,后来疯狂的日军施放毒气,全营官兵与其他团才转移到励山防线。好险当时一营里有许多新兵,老兵只有两个排。
  刚到新阵地,蜂拥而至的日军就把一个新兵连士兵打垮崩溃了,日军紧跟着溃兵冲上来引起混乱。如果我们再退就会直接影响整个1033团空虚的防线,日军就有可能包抄端84军的军部,坚守不了新到的阵地,那是要师长与团长的脑袋。
  这时日军炮也不打,也不开枪。似乎要俘虏眼前的这些中国军人,他们上来的可是有三百多人,于是我与几位连长大声呼喊溃兵,扔下武器赶快往我们这边跑,扔了武器的新兵奔跑的速度当然要快,迅速拉开与日军有三十几米距离。因为是高地这时我们轻重机枪就是摆设,什么武器都不能使用,一开枪就会伤到自己人,一投弹也会伤到奔跑的士兵,只能等候使用手榴弹与步枪实行白刃战御敌。 战场上我们的新兵哪见过这样的阵势慌忙把头低了下来,我不要他们出击,命令等我们冲出去,如果回不来时有了距离再开枪阻击。
  最后时刻来到了我们老官兵只有60多号人,一手拿着手榴弹一手紧抓带着刺刀的步枪隐蔽在战壕里,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心里想的就是只要溃退的新兵一跨过战壕,就先扔手榴弹。
  阵地上没有枪声,只有匆忙的脚步声和日军的狼嚎声,当新兵连刚跨过第二线战壕与散兵坑时。我大叫一声卧倒,随着喊声六十几枚手榴弹用力甩出。那爆炸声如同一片地雷杀倒一片日军,同时爆炸形成一堵墙把日军隔断在阵地上,乘着日军混乱之际。冲啊!六十多名官兵蜂拥而出,大意的日军被眼前的这么一击,连武士道的精神都不见了一下就被捅死一片,我们士气旺盛满身被日军鲜血染红如同红魔, 等后面日军回过神来再想拼刺刀已经处于劣势,高贵的日军只有转身就逃,哪有那么便宜放他们走,这时高地的重机枪搬出掩体欢送了这帮狂妄之徒。友邻的部队看到这一幕都为之欢呼,这就是著名的励山白刃战。
  173师在武汉会战中曾编入第七军,参加太湖、宿松、黄梅地区的反击战,这个战场靠近长江为湖泊沼泽地带背靠大别山余脉。日军进攻的机械化彻底没有发挥出来,只是靠空军的狂轰乱炸,一次1033团由张家榜增援前线就被日军的飞机紧跟着轰炸扫射行军一天仅走了30里地,眼看前面部队顶不住了,一营长贾俊优大喝一声“不怕死的跟我来”,整个团士气大振不仅巩固了阵地,而且还攻下日军一个高地曾家山。
  勇敢不怕死并不是以死来战斗,胡家大湾反击战就是一个快、准、狠。由于日军袭击了胡家大湾野战医院,数百名伤兵都被日军捅死,接到命令的凌云上团官兵火速增援,很可惜只晚了几分钟而已,凌云上迅速决定在日军麻痹之际隐蔽接近。利用地形复杂先敲日军指挥系统破坏日军山炮、迫击炮阵地,复仇的怒火使日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突然打击搞蒙了。其实日军人数大大超过1033团,结果还是被该团穿插击溃丢了几个高地,战后清点我方总共才损失了一百二十名,日军损失大大超过我军达到四百多。
  第二次国共合作期间,“凌云上团”容纳了千余名红军战士本来这也没什么。抗战中期“皖南事变”发生了,国共两党的宣传工具互相指责,把徐州会战中的蒙城保卫战牺牲的红军将士说成是国民党是为了消灭异己,而有意制造的。全国哗然一下子好像是特大新闻“凌云上团”成了关注对象,刚刚经历了枣宜会战,还没从伤痛阴影中走出来的凌云上气愤的在部队里发表“国家还要不要抗战了”的演说,谁的立场都不站,抨击两党分裂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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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城——陷落与屠杀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被屠杀,自己却不敢吭声 ,更无能为力 ,更痛苦的。那种悲呛痛入心扉,那种愤怒,撕破嘴唇,咬碎坚牙。
  鬼子已经攻破蒙城四门,剧烈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被鬼子分割包围的兄弟们在城内仍然与鬼子进行着殊死搏斗。从燃烧的屋子里,从破墙断壁中。一粒粒子弹,一颗颗手榴弹砸向冲进城的鬼子。打光了子弹的兄弟们,甚至挺起刺刀向鬼子扑了上去。直至被鬼子的机枪扫倒在地。蒙城的街道到处是中国军人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城内的大街小巷。
  下午一时许,蒙城城内仅存的八十多位的战斗兵员在副师长周元的带领下,从北门突围。几场激烈的战斗下来,八十多号人,最后突围而出仅仅只有二十一人。副师长周元阵亡在了北门外的一个小操场边。突围逃亡的兄弟们来不及掩埋他的尸体,只好扯下他的领章,做个标识后,匆匆地离去。但还有更多的尸体没有掩埋,还有不少的兄弟被困在城里,没法逃去。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太爷爷都不知道。此刻的他已经被埋进了城楼下的瓦砾堆里,被鬼子当成了一具尸体。
  被困在城里的几百位的伤员还有那些担架排,输送排,通信排,救护所里的非战斗人员都被鬼子俘虏了。拿下城池的鬼子在肆意的庆祝着胜利。而被炮火轰得千疮百孔的城墙和满目疮痍的城门楼子就成了鬼子眼中最好的庆祝地,摄像点。
  一浪接一浪的'板载‘(万岁)呐喊声中,鬼子的铁甲车碾过破败的城门洞驶进了蒙城。而在鬼子肆意庆祝声太爷爷也渐渐的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
  传入他耳里的鬼子呐喊声把太爷爷惊了一身的冷汗。原本还想哼哼两下,动动手脚,这一吓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两个鬼子拿着几幅膏药旗就钻进了城门楼子。
  大皮鞋踩在砖瓦砾上,沙沙做响,直刺入太爷爷贴在地面上的耳朵里。
  “要死罗。”
  一个念头传进了太爷爷的脑海里。战场上,胜利的一方,肯定会细细的打扫战场,对于敌人的尸体,不管如何都会补上一刺刀,不会轻易的放过一个。太爷爷只希望鬼子那一刺刀能更好刺中的他的要害,让他死得痛快一点。
  钻进了城楼里的鬼子兴冲冲地挂上了自己的膏药旗后,又兴冲冲地跳了下去。和站在城门口他的鬼友们合影欢呼。根本就没有那眼去瞧太爷爷一眼。在他们的眼里,这不过是一具支那人的尸体。
  太爷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被鬼子补刀。其实这也怪不得小鬼子马虎。而是小小的蒙城整整拖住了鬼子三天,已经大大延误了鬼子的进攻速度。而鬼子还要继续向徐州进攻,包围歼灭中国军队的主力。对于蒙城,这个阻挡他们三天的小城,他只会攻而不守,打下后就立即前进,绝不留下兵力守卫。所以打扫战场这种细活,只能草草了事罗。但对于那些被俘的中国士兵,他们还是要下手的。
  一直趴在城楼上装死尸的太爷爷的耳根里又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但这回不一样了,这不是鬼子的大头皮鞋踩出的声音,而是兄弟们的穿着的草鞋踩在地上传来的声音。声音不是夸夸做响,而是沙沙有声。不时还传来人的呻吟声。
  太爷爷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透过城楼里砖瓦梁柱向下看去。三四百的弟兄正被鬼子从城里押解出来,赶到了城外的河滩上。
  “ 鬼子要做什么?”
  可这个问题还用得着回答吗?河滩上的鬼子亮起的刺刀,架起的机枪就是答案。太爷爷顿时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河滩上,那几百名被俘的兄弟们也静静地聚在一起。虽然有绳索铁丝的束缚,但弟兄们仍然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腰板,一张张污黑不堪的脸庞下,一双双眼睛不屈地藐视着面前的鬼子。落在鬼子手里,没有人会想过还能活下来。更不用说这三天来的血战他们给鬼子带来了极大的伤亡。鬼子又怎会放过这些给他们带来极大伤亡的中国士兵呢。
  鬼子狞笑着散了开来,’哗啦‘的枪栓声让人群里起了一阵的骚动。
  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保持冷静。更不用说这些人里不少人还是初上战场的新兵。骚动的人群里有人怒骂着,哭泣着。不少人开始绝望的闭上眼睛。还有些不甘心束手待毙挤上前来,想和鬼子拼命。但绑在兄弟们手上的绳索和铁丝束缚了众人的动作。挣扎反到使人群更加的混乱。
  “丢那妈,死就死了。大家都系广西人,怕咩也。黄泉路上都有伴。来呀,唱我哋军歌,吾背东洋鬼睇衰我哋中国人。”(他妈的,死就死吧。大家都是广西人,怕什么。黄泉路上都有伴了。来呀,唱我们的军歌,不要给日本鬼子看偏了我们中国人。)
  人群里一个老兵,大声喊了起来。骚动的队伍渐渐地定了下来。老兵们扶着软到的新兵,伤员们挣扎着站了起来,想拼命的弟兄,在队伍前面挺了胸膛。萧杀的河滩上,响起一首从广西唱到中原的军歌;
  中国省份二十八
  广西子弟最刚强
  天生会打仗
  个个喜欢把兵
  扛起枪来上战场
  雄壮,真雄壮
  敌人看见就要慌
  军队和民团本领都是同一样
  打倒一切恶势力
  定家邦……


  歌声随着春风漂进了城里,传来了趴在瓦砾堆里太爷爷的耳朵。他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往脑袋胸口里涌。差点就要从瓦砾里爬出来和小鬼子拼命。但就那一瞬间求生的念头,又把他的冲动给压了回去。沙哑的军歌在硝烟仍末散尽的战场上响起,撼动灵魂。太爷爷已经开始泪如雨下。
  河滩上的鬼子惊了。他们原本是想看中国军人在对面死亡时的恐惧和害怕的。可没想到这些中国军人反到用军歌还了他们一个大大耳光。
  “杀几几”
  鬼子的枪声响起了。步枪,轻机枪,重机枪的声音同时响起。瞬间就淹没了沙哑的军歌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太爷爷只感觉有一把刀直接捅进了自己的胸口。一股巨大的痛从胸口向全身蔓延。疼得太爷爷咬破了嘴唇,绷断了坚牙。
  枪声渐渐的停了,河滩上才也没有军歌的声音。鬼子嬉笑着挺起刺刀,走下河滩,对已经倒在地上弟兄逐一的补刺着。不时会有一声的闷哼声传来,那是还没断气的弟兄发出来的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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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人形畜生


  鬼子不拿我们中国人当人,就算是尸体,在死后也还会受一回罪。


  鬼子是不会给中国军人收尸的。在他们的眼里,中国人的生命比猪都不如。猪杀了还能吃肉,中国人尸体只能拿来喂狗。
  鬼子还没离开,一群野狗就寻声闻味来到了河滩附近。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戝如草。反到是便宜了这些个畜生,个个活得有滋有味。有打仗的地方,周围不远都会游荡着一群的野狗。这些个畜生,它们知道,只要枪炮过后,地上总会留有一堆堆的尸体,给它们吃上个够。    
  军人,都不忍心看着自己兄弟的尸体,成为野狗的腹中物。在战时都会及时掩埋弟兄的尸体。但如果打了败仗,或者全军覆没了,那这种事就没人做了。鬼子,是很少为中国军人收尸的。而战场附近,老百姓大多逃难,满地的尸体,就只能任由野狗糟蹋了。
  野狗群就在河滩不远处游荡着。不时传来的几声犬吠,引起鬼子的注意。还在给尸体补刀的鬼子,停下的手里活,商量起来。
  片刻之后,鬼子得出了主意。几个鬼子就从尸体堆里翻出了几个还没完全断气的重伤员,丢到了河滩上的空地上。一帮小鬼子远远的站在河滩对面,嬉笑着围观等待着。
  还没断气的伤员还在低声地呻吟着,野狗一边盯着不远处的人群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鬼子开始好奇站了起来。可没想到这一动作却把野狗吓了一跳。闪身又往回退了几步。
  “八嘎!”
  一声臭骂,鬼子又安静了下来。
  野狗发觉鬼子没有驱赶他们的意思,开始大胆的走上前来。
  躺在地上的重伤员,睁着恐惧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野狗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野狗嘴里流出水的口水滴在地上,血红的眼里,一股的贪婪和饥饿。
  “走开呀!”
  举起手,无力地挥舞着。可这动作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鲜活的血腥味激了野狗欲望,终于围在伤员旁边的野狗耐不住性子后,扑了上来。利齿咬在伤员的身上,引来一声惨叫。而惨叫又激了野狗的兽性,更多的野狗又扑了上来。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伤员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反抗。只能任由野狗在自己的身上撕咬着,地上的伤员渐渐地没了声息。
  野狗扯断了的肢体,撕开了内脏。在河滩上打闹争抢追逐着。阵阵犬吠声引得的围观的鬼子一阵阵发狂地欢呼和嬉笑。直到天快黑,鬼子才讪讪的离开了河滩。


  蒙城——逃亡
  当兵打日本的时候,最悲惨的就是被打散了,就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逃命,却不知道逃生的路。到处都有鬼子汉奸,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搞不好可能还被老百姓当日本鬼打死。 中国虽大,却无处容身。
  鬼子已经走了,趴在城楼上装死尸的太爷爷此时早已经泪流满面。白天的一幕幕场景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心如刀绞,泪如泉涌。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被屠杀,自己却不敢吭声 ,更无能为力 ,更痛苦的。可了活命,为了求生,他只能咬断了门牙忍着,扛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鬼子吹起了军号。骚动的小城,在军号响后,终于平静了下来。除了城外,野狗争食的犬吠声,就再没大的动静。打了三天,鬼子也筋疲力尽了。
  太爷爷终于可以把自己从瓦砾堆里刨出来了。
  先探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把压在身上的碎砖烂瓦给去掉,再慢慢的把身体从横倒下的梁木里腾挪出来。太爷爷不管发出声音,他怕一不小心发出的声音把鬼子的哨兵给引来了。动作是又轻又慢,而身体由于长时间的被砖石瓦砾压制,大多僵硬麻木。特别是两条大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太爷爷只好先用手扳动着关节,抒搓着肌肉。让血液流入大腿。渐渐的大腿开始有了知觉,关节也开始变得顺畅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又开始找寻身上的那只步枪起来。摸了半天,终于在几棵倒下的梁柱下找到了那支被压在下边的步枪。可连着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把枪取出来。他只好放弃,拆下枪口的刺刀,拿在手里。
  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河滩上的野狗填饱了肚皮后,早已经散去。而城里的鬼子,也都已经沉沉的睡去。就连放哨的鬼子兵也趴在哨位睡着了。
  太爷爷哆嗦着从城楼里钻了出来,几十米一个人影把他吓了一跳。那是站在城墙上放哨的鬼子兵。趴在地上的太爷爷足足盯着他看了半个多钟头,发觉鬼子没有动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又累又饿,一身的皮外伤,浑身是血,筋疲力尽。眼前睡着的鬼子,只要一刺刀,就可以解决了。可太爷爷现在就连把刺刀捅进人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他晃悠悠着从城墙的豁口里爬了下来。看了几眼河滩上的尸体,泪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转。强忍住心中千斤悲愤,挣起疲惫的身体,摸过了护城河。他钻进了城外不远,即将成熟收割的麦田里。
  半人高的麦子,给了人稍许的安全感。一个人孤独走在麦田里的太爷爷,就在这放松的瞬间泪流满面。
  三天前,他还有几千号的弟兄。可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了。他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伴的弟兄——一起逃过小河的兄弟,战场相逢的故人。听不那家乡那些个杂七杂八的方言——熟悉的丢那妈,吊那咪,古灭蒙。天下之大,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死了,就算想魂归故乡,都找不到家乡的方向。
  漆黑的夜里,拿着一把刺刀的太爷爷,在麦田漫无目地的走着。这时的他,只感觉自己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这些天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里浮现。所有的事情,历历在目,但却又似乎离去很远。唯有身上隐隐做疼的关节和还在流血的伤口在提醒着他,让他头痛欲裂。
  漆黑的天空,就在太爷爷的茫然无知,失落悲伤中,慢慢的泛了白。




 
  活着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虽然活是活下来了,可是一想起战场上的事,就直掉泪。军人也是人呀,泪水流出来的时候,抹都抹掉。活着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兄弟,咩住。”(兄弟,等下)
  草丛里钻出了两个穿着广西军装的士兵。
  太爷爷几乎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这两个和他装束一样的弟兄发呆好一伙。终于呵呵傻笑起来。精神一松,巨大的疲惫顿时袭来,太爷爷‘扑通’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


  当太爷爷再一次睡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
  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暖暖的照在身上。睁开眼的太爷爷,就被太阳照个正着。没办法只好起身坐了起来靠在铺位的墙壁上。舒展活动下筋骨。一抬眼就看见屋子里的桌子摆着几个馒头。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太爷爷跳下床抓起几个馒头就啃了起来。几个馒头下肚后,心里才踏实了些。回到床上又躺了下来,但一闭上眼,满脑袋里全是蒙城里事,直扰得他心烦意乱。窗外,传来了队伍的操练声。没法定下心来的太爷爷,跳下床,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真的很大,刚跨出屋门迎面射来的阳光就直直照在脸上,晃得人睁不眼。抬起手,搁在额前,挡住射来的阳光。站直身子,抬起眼睛太爷爷就望向了院外。远处,树林,村庄点点交错。天上白云在天上慢慢的漂着,不时还传来几声人声。这平静的场景让他都有点不敢相信。征征的发起呆来。
  “醒啦!”
  “啊?”
  这声音让太爷爷有些意外,他点点头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位老兵,正蹲坐在墙角默默地抽着水烟筒。
  “怎么不多睡一伙呀,看你这样,有好几天没睡觉了吧。”
  老兵向太爷爷招了招手。
  “醒了,就睡不着了。”
  太爷爷一边回应着一边走了上去。老兵抬起身子给太爷爷挪出了一个身位。太爷爷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喔!睡不着就跟我吹吹大炮(方言;聊天)吧。来,先抽口水烟。”
  老兵把水烟筒就递了上来,还顺手把烟丝给满上。接过水烟筒,凑到嘴边,太爷爷就狠狠地吸了起来,水烟筒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咳……咳……咳……”
  厚重的烟味呛得太爷爷直咳嗽起来,吸得太狠了,水烟筒里苦涩的烟水还直接呛进了太爷爷的嘴里,让他的整个嘴里都是苦味。
  “慢点!这水烟劲大。”老兵关心的说,伸出手在太爷的后背上不轻不重的拍着,为他缓缓气。
  “不会吸这个,还是你抽吧!”太爷把水烟筒又还了回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兵接过递过来的水烟,有滋有味地吸起来。
  缓过气,抹了一把被烟呛出的泪水,太爷爷倚身靠在了墙壁上,又征征的发起呆来。




  老兵坐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
  “麦子快熟了!”老兵悠悠冒出了一句。
  “嗯啊!老家也该下完秧了。再过两个多月就可以收稻了。好几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仰起头,望进天边的浮云,太爷爷也悠悠地说。
  “你是广西哪里的!”老兵问。
  “上林的。”
  “喔,那杨军长(杨腾辉)不就是你老乡了。”
  “嗯!跟我是一个乡,就隔壁村。”
  “喔!”老兵点点头。
  “老兄,你又是哪的!”太爷问
  “桂林的!当了十几年兵了,只回过家四次,加起来不到三个月,其他时间都是在部队待着,不是打仗就是训练。娃仔都快十岁了,见到我都不敢叫阿爸。”
  老兵自嘲地说。
  “我当兵也有三年了,家都没得回过。娃仔也有快十岁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那你也算老兵了。”
  “老兵又卵用呀,弟兄都死光了。”
  太爷爷有些悲愤地说,泪水又忍不住的开始在眼里打转。
  “活着都不容易呀。咱们老七军的种子,都拼光了。”
  老兵回了太爷爷一句,放下水烟筒,也靠在墙壁上。
  “你说,咱们能打赢日本鬼,还能回广西么。”
  “谁知道呀。也许,我们都得死。可要是不打,日本鬼子打到我们老家,谁来保护咱们的父老乡亲,老婆孩子。死就死吧,哪里的黄土不养人。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我就没当自己是个活人了。现在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日本鬼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要拉他们垫背。”
  老兵狠狠地说,拿起水烟,又狠狠地吸了起来。
  太爷爷静静地听着,眼前又浮现起了上海郊外的漫天炮火,蒙城里的尸山血海。阿良地嘱咐,老五的期待。默默地把刺刀捅进自己身体的伤员和河滩上弟兄们不屈的呐喊。军歌在耳里隐约的响起,让人心绪难安。
  “我们好几千的弟兄,把命都丢在了蒙城了。”
  太爷爷低头回了一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话音刚落,老兵就扔下水烟筒跳了起来。
  “你是从蒙城逃出来的?”
  老兵几乎不敢相信。
  “是啊,我是从蒙城逃出来的。”
  ”可你不是七军的么。守蒙城的是四十八军呀。“
  ”队伍在淮河被打散了,半路遇上他们,就入伙了。没想到却是去守蒙城。“
  老兵激动地跳了起来,扳起太爷爷的肩膀就大声说;
  “你的弟兄,可没死绝。我们团收容了一两百,走,我带去团部找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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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恶鬼催
  太爷爷就这样,被人带着领着,来到了荣誉团的团部。
  一跨进院子里,太爷爷就定住了。院子里躺下坐着的几十号人,个个满身征尘,衣服上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兄弟。
  虽然都不认识,但从衣着和神情上却都感觉到了——这就是我的兄弟。一股又喜又悲的情绪涌上心头。队伍里有几个人看见太爷爷走了进来,急忙站了起来,迎了上来。
  “兄弟。”
  两双手搭在了太爷爷的肩上,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太爷爷冲着站起来迎接他的弟兄点点头。然后也一起挤进了人群中坐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互相依靠着,没人言语,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响起地叹息声。旁边的一位弟兄,把一根卷好的烟卷递了过来。太爷爷接在手里,‘嚓啦’划着一根火柴,点上烟卷,就抽了起来。在吞云吐雾中,眼神不自觉的又茫然了起来。
  头上的蓝天,天高云淡,不时有飞鸟在空中掠过。院外,儿童的嬉戏打闹声隐隐传来。这平静安祥的日子,却是那么的陌生。衣服上仍然还沾有硝烟的痕迹,鼻孔里还存留着焦糊的味道,耳朵里枪炮声仍然在回响。昨天的战斗,在烟雾缭绕中,浮现在眼前,出现在脑海里。那一张张的面孔,熟悉完后又开始陌生。仅仅一天,却已隔世。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小声的油泣着,太爷爷也是忍不住的鼻子发酸,不禁潸然泪下


  一阵酒香肉味飘了过来。把弟兄们的有些错乱的神精带了回来。
  “各位弟兄,我们团备了几桌的好菜给众弟兄接风。“
  一位少校军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伸出手就招呼大家。可坐在院子里的弟兄们却没动。不是说他们不饿,而是他们现在的沮丧压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提起没大的胃口。
  ”走呀。阎罗殿里走了一回了。怎么样也要庆祝一下。就算明天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呀。“
  院子里的一位长官,站了起来,拉起旁边的弟兄就钻进了屋里。随后,一大帮子的人也跟着钻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摆了六七桌的好酒好菜。满满的都是广西的风味。有白切鸡,油爆大肠,卤水猪头肉,红烧排骨,三鲜汤,黑豆焖猪腿,甚至还有一碟的鱼生。兵荒马乱的年月,荣誉团的弟兄们尽力的给兄弟们张罗了一桌家乡的味道。
  已经有几个月没吃过肉了,这回见着这么丰富的酒肉,而且还是家乡的风味。肚子里的馋虫早已经奈不住了。吃饱肚子永远的是人最基本最原始的本能。
  没人招呼,也用不人招呼。弟兄们鱼贯的钻起屋子里寻到空位坐了下来。还没等长官训话,‘呼啦’一下子,就全开动了。
  太爷爷眼疾手快,抓着一个鸡腿就往里嘴里送,另一手拿着筷子刚想夹起有达里的一个猪脚,就被旁边的兄弟给抢走了。
  ”丢那妈嗨,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那位弟兄骂骂咧咧着,可他自己还不是嘴里啃着猪蹄,筷子又伸向了白切鸡。又不是喝喜酒那要那么多的规矩。
  撸起袖子,放下筷子,伸出大手抓起桌的酒肉就大吃。吃永远是人生存的第一本能,更不用说这些曾经在战场上搏杀后活下来的人,他们早已经把吃当做了他们释放压力,减低痛苦的一种途径。屋子里一片喧嚣凌乱。
  门口站着的那位刚才招呼兄弟们的少校军官,眼神透着一丝惊讶。但也并没有上前来阻止,但懂得这些人的心思,他也是从血里火里爬出来的人。他知道,对于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来说,他们此刻有权力享受着短暂地快乐。
  “一点中啊,落落咧呀,四红中呀,勾粉肠呀!”
  特有的广西的酒码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输了酒码的弟兄端起碗一饮而尽。又接着拉起刚才和自己对战的兄弟,吆喝着要扳本,再继续。屋子里,码声此起彼伏,哄笑声震动屋瓦


  一多小时后,桌面上的酒肉饭菜终于被兄弟们一扫而光了。吃圆了肚皮兄弟们歪靠在椅子享受着。一边抽着嘴角,一边用指尖剔着塞进牙齿的肉渣。喝醉了的弟兄,趴在桌上了,还在混混着吆喝着,唱着酒码。旁边不远,长官们的谈话也漂了过来。
  “真没有想到你们能冲出来,一七六师两个团解围都被日军击溃了,还以为你们全军覆没了,还是老天照应,不该我们广西人遭殃死绝。”
  “唉,你看我们团二千多号人,就剩下眼前这丁点了。打这种断子绝孙的仗,真他妈的窝囊。”
  “唉,这也是没办法呀。没你们团的阻击,咱们广西军就别想跑得出来。廖军长,已经下命令了。要你们到司今部去。他要亲自迎接你们。”
  “廖军长有心了。可蒙城还有我们一千多号弟兄的尸体,还没有人埋,总不能把他们的尸体丢在野外,喂狗吧。”
  “这个你放心,等鬼子走了。我就派人给弟兄们殓尸,好好安葬。”
  “那我代周师长和我们团所有的弟兄谢谢你们了。“
  ”都是广西人,别那么见外。“


  蒙城——葬英烈
  仗打完了,只要有可能,我们都会给弟兄们收尸。谁都不想自己的兄弟,抛尸荒野。尸体喂了野狗。那样,会让人寒心的。
  蒙城战后的第五天。
  太爷爷没有跟着一零三三团的余部一起到后方休整。一来他不是一零三三团的兵,二来他还要回蒙城找老五等一帮弟兄。他答应老五的,不能丢下他。
  打下蒙城的鬼子,并没有在蒙城屯兵驻守。稍事修整后,就大兵直逼徐州,抄袭中国军队的后路去了。见此机会,荣誉团立即抽出一个营的弟兄,由二十一集团军的作战参谋唐如儒率领,立即赶往蒙城为兄弟们收尸体。
  往蒙城的大道,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正在迅速的行进着。这支队伍,除了带有枪支弹药之外,每人的身上,还背着一包的白布,扎着白幡。领队的军官,正是二十一集团军作战参谋唐如儒。此时的他正不停的催促队伍加快行进速度。已经是第七天了,再不快点赶到蒙城,弟兄们的遗体散落在城郊野外,任雨打日晒下去,野狗撕咬,那就都烂了,不成人样了。
  大道上不少蒙城的老百姓跟着队伍推着手推车拉着家当三三两两地跟着部队一进前进。鬼子已经过去了,那就回家吧,麦子快熟了,得回家收庄稼。仗虽然还在打,但日子总得要过去下。中国人的根子里浓重的乡土观念左右着人的思想和行动。离乡景井?除非实在是无法在家乡生活下去。
  离蒙城已经不到两里地了,蒙城县城的城墙已经映在了兄弟们的眼里,炮火轰击的痕迹还在,倒塌的城楼和城垣仿佛在向人无言的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和激烈。众人的鼻子都有些酸酸了。太爷爷和一零三三团留下来几位弟兄跑向了队伍前面。
  一阵风扑面吹来,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尸臭味,让走近的人们顶不住捂住了口鼻。前边探路的几个斥候兵急急地赶了回来。
  “长官!”
  斥候兵向唐参谋敬了军礼。
  “前面什么情况!”
  几个斥候兵话末出口,眼泪却已经下来了。
  “吊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唐参谋不耐烦地喝问着。
  “河滩上一群野狗正在撕咬我们弟兄的尸体。鬼子把我们的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你说什么?”唐参谋几乎不敢相信。
  斥候兵已经哭了出来。
  “传令兵,命令部队跑步前进。驾!”唐参谋一抽马鞭,自己一个人就冲了出去。身后的队伍也加快了脚步。太公和一零三三团的几位兄弟更是发足拼命狂奔了。
  到了,到了。蒙城终于到了。
  一幅凄惨的画面出现在众兄弟们的眼前,让人忍不住泪如雨下,咬牙切齿。
  城外的河滩上,被日军屠杀的兄弟,尸体交错混杂的陈列在压在河滩上。
  “唔……汪……汪,汪,汪……唔……”一群野狗正在河滩争食着兄弟们的遗体。人群已经来到它们面前,它们也没有夹着尾巴跑开。呲着牙,瞪着吃了几天人肉而发红的狗睛,向身边的荣誉团弟兄威胁吼叫着。那几乎鼓涨涨几乎要撑暴了肚皮里,不知是多少为国捐躯的英烈们的血肉。河滩上的尸体,因为这些畜生的撕咬,不少已经残缺不全,不仅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内脏也是拖得到处都是。
  太爷爷把拳头拧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咯,但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扑哧,扑哧’地流下来。他心中满是愤怒,仇恨,痛苦,悲伤。
  河滩上的军人们看着这凄惨的情景都痛苦万分。所有人眼里都含满了泪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悲惨一幕。一股复仇的火焰在他们心中升腾。此刻他们的眼里除了满是泪水,更还很有那浓浓杀气。此刻,如果面前有一群日本鬼,他们就会像狼群一样扑上去,咬死所有的日本人,把他们都撕成碎片。
  “把这群野狗都给我杀掉,一个不留。”马上唐如儒大声地吼着。这位参加过淞沪会战,曾经光着膀子几次带着敢死队冲锋,见惯了战争残酷与激烈的铁血军人,在此惨景面前,也和兄弟们一样,流下滚滚热泪。
  “嗒……嗒……砰……砰……,吊你嗨,我叫咬,我叫你吃!”步机枪的子弹像泼水一样向河滩上的野狗扫了过去。刚才还在向人群呲牙吼着的野狗们,转眼之间就被打成了筛子。逃过火网的几只野狗,也被老兵的子弹咬上,放倒在地。
  "全体都有。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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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3 21:2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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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河里的尸体被日晒雨淋,野狗撕咬。已经开始腐败发臭。流出的鲜血杂着人体内脏组织把河水都染黑了。水面上漂着一层人体油污和尸体腐败后流出的液体,臭味刺鼻。
  弟兄们没有一丝的犹豫,长官的命令下来后,兄弟们就趟进了水面。水里漂着的尸体被兄弟们打捞了上来。再然后用清水擦洗干净,根据军服上的胸章,领章辨析出烈士的姓名,番号,由文书记下,最后用白布裹上。一些跟着部队返乡的老百姓也来了,看着这些残缺不全的烈士遗骸,乡亲们也在那儿直抹眼泪。没有人因为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而远远地躲避,走开,甚至连厌恶的神情都没有。几位战时没有离开蒙城,又侥幸躲过日军杀戮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流着泪对着兄弟和乡亲诉说;
  “太惨了,太惨了。娃娃们死得太惨了。晚上,我们都听到他们的口号声,喊杀声。那脚步‘刷,刷’地响着。到了阴间,他们都还要跟鬼子拼命啊!”
  乡亲们直抹泪,弟兄们更是泪如雨下。轰塌的城墙,毁坏严重的街道,房屋,和散落在县城内外的烈士遗骸,无不向世人无声地倾诉着那场战斗的残酷。
  太爷爷没人去理会河滩上的人群,他撇下其他人,来到了城内伤兵救护所。
  可当他来到了伤兵救护所,除了满地烧焦的尸骸和残垣断壁。哪里还能找到弟兄的影子。
  尸体已经被兄弟们从断墙里翻了出来,整齐的摆放在墙根墙根下。几十具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焦炭,面目难认。五天的日晒雨淋,已经让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一群大头苍蝇正围在尸体周围不停嗡嗡地叫着,无论人群怎么挥动扇子都无法驱走。


  太爷爷弯身蹲了下来。伸出双手赶开赶开尸体上附着的苍蝇。探下手,细细寻找着身体身上可以辨别出身份的特物件。可把墙跟下的尸体,连着翻了好几回,他都没有办法找出一样可以辨别身份的东西。尸体已经被汽油和大火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衣服也成了灰。赤条条的一具木炭般的尸体哪里辨别得出一个人身份。
  “还有没有其他人。”
  太爷爷发狂地追问仍然在搜寻烈士遗体的弟兄们。
  “能找到的都在这了。”
  身边人黯然的对太爷爷说。
  太爷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头黯然伤神起来。他眼前又浮现出了跟弟兄分别时那一段场景;
  “阿哥,别丢下我呀。”
  “放心,打完仗我就回来接你。”
  临别前,兄弟那一声声嘱咐和殷切期待的眼神。还有自己那千斤重的承诺。
  “老五呀,不是说好了,打完这仗,我就回来接你吗?你怎么就舍得丢下老哥一个人走了呢。”
  太爷爷蹲坐在地上,低声地抽泣起来。


  蒙城——葬英烈
  蒙城东门外庄子祠。
  在蒙城保卫战牺牲的一千六百多位烈士的遗骸已经被全部收集集中到了这里。
  弟兄们的遗体已经被白布全部包裹了起来,按级别编制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副师座周元,还有谢团附,蓝营长,李营长等几位营以上军官被用棺材盛殓着,摆放在了最前边。
  庄子祠周围早已经围满了一大群返乡的居民。一些人还批麻带孝来了,为烈士们送葬。返乡的乡绅和老秀才还特别制做了挽联挂在庄子祠的大门上。挽联白幡挂满了祠旁的树木和缠着白布的烈士遗体,互相映衬,让整个现场满是白色。
  太爷爷抬头望去,挂在最前边显眼处的一副对联映在他的眼里;“负弩前驱,以身殉国,壮中华之国魂。庄周祠畔,白幡飘扬,祭英烈之千秋。”
  他的一股热泪又几乎流了出来。
  “当兵打仗,哪死哪埋。但打的是国仗,死了要得有个碑。”
  山河万里,国之有殇!国家对得起为国牺牲的烈士,活着的军人就不会寒心,就不会退缩怕死。那这个民族才会有的希望。
  “时辰已到。”司仪大声地报着。
  “准备下葬!”唐参谋对等候在一边的士兵下了命令。回过身来,冲着站成两排的仪仗兵下了命令;鸣枪!”
  “刷!”
  站在两排的仪仗兵,同时举起手的步枪,枪口斜指向天空。
  “放!”
  “叭……叭……叭”
  一轮排枪过后,紧接着又是一轮,三轮过后,下葬仪式终于开始了。
  “敬礼!”
  随着一声口令,所有在场的军人全都持枪肃立,举起了右手。现在的气氛庄严,肃穆。老百姓们已经开始低声抽泣,抹眼泪。
  包裹着白布的尸骸被小心翼翼的一具一具放入早已经挖好的墓坑里。每放入一具,太爷爷和兄弟们心里就揪一下,胸口像堵住一样,闷得慌。看着自己的兄弟的尸体被一具具放入坑中掩埋,埋上黄土。和太爷爷一样从蒙城城内突围而出的兄弟们在也控制不了情楮,嚎啕大哭。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念着自己弟兄和长官的名字,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人群里一股悲痛的气氛在扩散。先是荣誉团的兄弟跪了下来,在接着后边乡亲也全都跪了下来。哭声在人群里传染开来。
  “干什么!是军人都给我站起来。”
  主持仪式的唐参谋大声地喊着,快步走到太爷爷等几位一零三三团的兄弟面前。伸出手,把太爷爷他们拉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牺牲的兄弟还等着你们报仇呢。都给我起来。”
  太爷爷和几位兄弟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唐参谋再次大声命令荣誉团的兄弟都站起来。仪式继续进行下去。
  一铲一铲的泥土被荣誉团的兄弟们抛下坑中,盖在师长和兄弟们的棺木尸体上。兄弟们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拼命止住眼中的流水。
  安葬仪式终于结束了。庄子祠畔堆起了一个一人多高周围好几十米的坟头。那下边安葬地是一千八百多位蒙城保卫战牺牲一零三三的烈士。
点击图片查看幻灯模式
  蒙城县城内,蒙城保卫战的阵亡烈士烈士墓遗址。
  我不求政府单位还能给他们立个碑。只希望地产开发商不要把烈士们的遗骨挖出来,还能给烈士们留一个清静和安宁。
  如果真的为了利益,要挖这个烈士墓,只希望能把消息公布出来。广西烈士的后代们,愿意把先辈人的遗骨迁回广西,重新安葬。就葬在漓水岸边,红水河畔。

  给大家说了一个太爷爷老了之后的一个小故事吧。
  梦驼铃
  初三那年,我喜欢上了一首流行歌,就是梦驼铃。在学校里唱,回家也唱。哥的嗓子还是不错的。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可是学校文艺晚会的主角歌手兼中专时期文艺团的主唱呀。
  有一回在家里我正唱得嗨时。太爷爷就把我歌声打断了。
  “你唱的这首歌,挺好听,给阿祖在好好的来一遍。”
  我一听,可高兴了。挺起身子很认真把这首歌唱了一遍。太公认真的听完之后,点点头说了一句;
  “这是当年,我们那个年代的歌。怎么现在你们小年青也会唱。”
  我一听就急了。急忙辩解;
  “太公,这是流行歌,你们那个年代唱的就是什么大刀歌,哪有这么好听的歌。”
  我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太公立马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我鼻子就大骂;
  “什么流行歌。这首唱的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思乡之歌。'海棠血泪'指的就是中国在流血,中国在哭泣。秦关指的就是故乡和或者故国。'历史的血痕'说的是我们中国的历史悠久,但却充满苦难。在给我乱说,我打断你的腿。”
  太爷爷生气了,我没敢再解释。但脑中的疑问却从没消除。随着年龄的渐大,历史的功底越深,我终于明白了。
  当年的中国,形状确是如一张秋海棠。抗战时期,中国的确在流血,流泪。太爷爷和所有无数人先辈的确是八年不能还乡,在日日夜夜,在梦中时时刻刻的思念家乡。中国的历史是沉重而让人无法释怀的。
  但当我明白这些的时候,太爷爷却早已经过世。临终前,他还喃喃的念叨着;
  “阿哥,你等等我呀。”
  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些曾经和他共生死,同患难的兄弟。他要走了,兄弟们来接他了。在黄泉,他不会孤单的,早有人在等他了。
  与君世世为兄弟,共结来生末了因。如果有来生,愿太爷爷和他的兄弟们能安定的生活在一起。不用过那些血肉横飞,炮火连天的岁月。

  太爷爷上过学校,是半个文化人。

  风阳花鼓
  太爷爷喜欢抽烟,而且烟瘾很大。别人抽烟论包,而他却是论两。
  每逢圩日,他都会到集市上买上半斤八两的烟丝备用。
  而我在放学回来后,总会被太爷爷叫住。帮他把烟丝切细切碎,把买来烟纸拆开,剪切好,为他卷上一根烟点上。然后在烟雾缭绕中,太爷爷总会慢慢的讲起当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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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的相处,再加上大家又都是从蒙城一起拼杀活下来的兄弟,一零三三团的几个兄弟。一直想说服太爷爷跟他们一起回一零三三团算了。可他一直犹犹豫豫不敢答应。他还在找他老部队消息,他得知道自己那帮兄弟还有没有人活着。
  四个人跟着荣誉团从蒙城退下来到六安县城。眼看着就要分别了,乘着这些天的好天气,几个人干脆一起出来到县城逛逛,找个地方喝顿小酒。
  六安县,安徽大别山脚下的一个偏僻的小县城。
  抗战全面爆发已经快一年了。随着大量的难民商贾官员及军队涌入,这个曾经偏僻落后的小县城一下子被撑得满满当当。商贾官员带来的物资,大洋,让这个县城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繁华。
  几个人跟着人群从大路上向县城赶去。今天应该是集日,因为大道上山民们挑着自家地里产的东西和从山里打来的野物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大伙的心情都特别的好,看来今天出来真是对头了。一路上边走边笑的吹着哨子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六安县城。
  一进城,大家都立马被吸引住了。人可真多啊,整个县城熙熙攘攘一片热闹,唱戏的,吆喝卖东西的,赶集的,还有沿街要饭的,把本就紧窄的街道挤得更窄了。这份热闹可比老家的圩日要大多了。
  几个人沿着街道这里走走,那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瞧瞧,反正也不急着买东西,就是出来凑这份热闹。难得一年来血里火里的拼杀这能能有份清闲的日子,那当然要出来走走,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免得到时打完仗回到广西没有跟兄乡亲兄弟们吹嘘的资本。
  “咚咚咚……锵……咚咚咚……锵……”
  一阵节奏轻快鲜明的锣鼓声把太爷爷他们一行人吸引了过去。一堆人正人正围成一圈的看着热闹呢。几个兵佬挤上前去,拨开人群就挤了;
  哗!原来有人在卖唱呀。先别理那么多,看看在说。四个人挤到了最前头,背着手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咚咚咚……锵……咚咚咚……锵……”卖唱的两位青年男女见围着人群越来越多,把锣鼓更加的响亮了。伴着锣鼓的节奏,这对看似兄妹的男女,跳着轻快的舞蹈唱了起来;
  “左手锣
  右手鼓
  手拿着锣鼓
  来唱歌
  别的歌儿我也不会唱
  只会唱个凤阳歌
  凤阳歌来咿哟嘿
  得儿铃咚飘一飘
  得儿铃咚飘一飘
  得儿~飘得儿~飘
  得儿飘得儿飘飘一得儿
  飘飘飘一飘…………”


  歌词清新美丽,在伴着节奏鲜明轻快的鼓点,加上两人优雅的舞姿,还有默契的配合,不禁让人击节叫好。周围的人群都在点着头,晃着脑袋跟着两兄妹的歌词节拍轻轻的哼起来。
  太爷爷和兄弟们听着也暗暗叫好,可又不太明白他们唱的是什么。
  “老乡,他们唱的是什么?”
  太爷爷捅了捅旁边一位听得入迷正在跟着哼唱的中年汉子。
  “嗯!你说什么?”中年汉子回过神来。
  “他们在唱什么?”李容接着再问一次。
  “花鼓戏,风阳花鼓戏。”中年汉子回答完问题又回过头听花鼓戏去了。
  风阳花鼓?太爷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头的雾水,但又不好再问。身后的一位老者看出了门道,伸手拍了拍太爷爷的肩膀。太爷爷转过头来。
  老总是外地人吧?”
  “嗯,广西的。”
  “怪不得不没听过风阳花鼓戏。知道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不?”
  “知道啊!但朱元璋跟这戏有什么关系?”太爷爷不明白地问。
  “南蛮子就是不明白,唉!老汉我就告诉你吧。朱元璋是我们安徽风阳。他当了皇帝以后,本来想把都城安在风阳的。为这事他还把几十万的工匠士兵,还有江南的十几万富户都迁到风阳了。费了好大劲想把都城建起来。可风阳这地方山穷水僻,根本做不了都城。到最后不了了之,建了个半拉子的都城,也没人住。
  他这样做可害苦了风阳家乡的乡亲。为啥呢。这几十万的工匠士兵还有江南的那十几万的富户涌进风阳,吃喝拉撒怎么解决。风阳本来就是个小地方,哪供得起这么多人,所以呀没几年这风阳就给吃穷了,吃苦了。老百姓为了讨生活,只能跑出来要饭,可要饭总得有个脸面吧,所以就编了这个花鼓戏一路唱下去,讨下去,就为了混一口饭。等伙他们唱下一曲就是《说风阳》,里边就说朱元璋的,不信呀,你继续听下去。”
  “看来这当皇帝都不管老百姓死活呀!”太爷爷说。
  “嗨!没听过一句古话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年头,有几个当官的关心老百姓死活的。行了,行了,莫谈国事,听戏,听戏。”老者感慨地说,抬起头继续听花鼓戏。
  “好!”
  人群里发出一片叫好声和掌声。把太爷爷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去。
  “各位乡亲父老,大娘大婶,叔伯兄弟。我兄妹二人避难逃到此地。为了混口饭去,在街头为大家奉上风阳花鼓。唱得好的,大家喝个彩,给个掌声。我们兄妹会继续奉上。”
  青年小伙拿着锣,举起手对围成一圈的人群说。
  “唱得好,再来一段。”人群里有人大声的叫喊着。
  “妹子,继续。”
  众人的叫好声让两人兴奋了不少,青年小伙使了一个眼神给身边的少女。锣鼓又咚咚咚……锵……响了起来。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年年遭灾殃;
  三年水淹三年旱,三年蝗虫闹的欢
  多少人家去避散,多少人家断炊粮
  奴家为了求生路,天南海北去逃荒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百姓苦难当
  捐税多租子重,官府逼人似虎狼
  那年能过太平年,那年能找爹和娘
  奴家走遍千万里,到处饥寒到处荒……”
  这次唱的曲子凄婉,悲凉,听着伤心,看着落泪。一曲罢后,人群里只有少许人发出了叫好声,一片沉默。不少人都在叹息。
  站在大街上看戏的,有几个是有钱人。大多的普通的乡民,还有逃难的百姓。这首风阳歌,不只是唱出了风阳乡亲的心声,也是他们的心声啊!在这个国破家亡的年代, 哪里不是到处饥寒到处荒。
  “各位乡亲,我兄妹二人在这唱了许久,口干舌燥,望各位乡亲能打赏点茶水钱。”
  年青小伙抱着拳头,向围观的人群致谢,而身边的少女托着一个盘子向人群走了过来。
  “哗!”
  围观的人群向潮水般散开了。中国人喜欢凑热闹看热闹,但要自己平白无故的掏钱做善事,恐怕没几个。只有几个年长的大伯大娘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些干粮放进了盘子里。少女忙不迭停的弯腰道谢!
  少女很快就走到太爷爷几个人旁边。但看见太爷爷几个身上的军装却犹豫地躲开了。转完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兄长身边,把得来的东西交了回去。
  太爷爷和几个弟兄静静地看着他们。醒过神来,太爷爷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
  “小兄弟,你过来一下。”
  “老总,叫我吗?”
  “对了,就是你了。”太公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大洋。
  “老李,你做什么?”身边的兄弟不明白地问。
  ”给他们几个赏钱。”
  “这可是我们拿命换来的。”
  “就两个,没事!”
  正说着,小伙子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太爷爷抓过他的手掌,伸手把几个大洋就按进他的掌心里。
  “老总,太多了,太多了。”青年小伙惊讶地说。
  “叫你拿着就拿着,别那么多废话。”太爷爷不容辩驳地说。身边的几位兄弟见状也掏出了钱。你一个,我两个,凑了七八块大洋给递了上去。
  青年小伙子手足无措。
  “ 我们当兵的命不保夕,留着钱也没多大用。我看你也是个懂道理的年青人。拿着这些钱把你妹妹安顿好了,也参军抗日吧,国家都要亡了,家怎么还能保得住。”
  太爷爷说着,转身拉上自己的三位兄弟跑开了,留下那对兄妹在那征征地看着他们。
  “老李呀,你怎么舍得给那对兄妹那么多钱。这可是我们在蒙城拿命换回来的。”弟兄们不明白的问。
  “我刚才不是说了吧,我们当兵的命不保夕,留着钱又个屁用,给他们几个还能让他们吃上几顿饭。这也算做一件积德事吧。”太爷爷辩解说。
  “放屁,八成是看上人家妹仔了。刚才我看你一直盯着人家妹仔眼都不眨一下。那细妹长得还挺不错的啵!干净,秀气。唉!老李你把她买下来了,晚上就做新郎了,我们给你闹洞房。”
  “吊那眯的(他妈的),乱说我撕烂了你嘴巴。”太爷爷生气地跳了起来,那位开玩笑的兄弟一看这架势立马嘻笑着跑开了。太爷爷追了上去,其他人也跟了上来。几个人在集市上打闹追逐着,把老百姓们惊得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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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破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兵荒马乱,人命如草的年代,这话更让人感觉刻骨。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刺痛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的心。
  当兵的能走出军营出来逛街,那是相当的开心的。可太爷爷等哥几个,逛着逛着就慢慢的开心不起来了。
  六安城内,到处是饥寒交迫的难民。从平原富裕地区涌来的难民把小县城挤满了。小小的县城哪里容得下这么多的难民。找不到住处的难民,只好挤在街道两旁边的屋檐下。听凭他风吹雨打。屋檐挤满了拖家带口的难民,面黄饿瘦的脸上神情一片的茫然,目光呆滞。任凭着孩子在旁边饥饿的哭闹,妇人们只能默默地哭泣。男人们的叹息中是老人们的黯然目光。太爷爷一行人,不敢直视乡亲们的目光,因为这目光就像刀一样的锋利,任你如何的铁石心肠的都会为之破碎。
  肚子早已经开始叫了。兄弟们赶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一阵香味漂风,抬头看去。一个新开张不久的一家酒楼。就在兄弟们眼前不远的地方。
  “吊你妈的,留着钱做什么,命做不了主,还拿不了那几个钱。走,喝酒去。”
  队伍里有人骂骂咧咧地说着,几个人前后脚就跨进了酒楼。
  一跨进门,一股浓浓的酒香肉味就扑了过来。光看店里的装潢,恐怕在六安城它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四个人不声响地上了二楼找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四下打量,店里来吃饭的人可真多。桌位差不多都坐满了,每张桌上都摆满了大鱼大肉美酒好菜,衣着光鲜的各色人物正在那大口的啃着,大口的喝着,吃得满嘴流油。中国从来不缺醉生梦死之人,就算是国难当头,依然如此。弟兄们没心机看他们那副吃相,太爷爷搭在窗台被楼下一阵的喧闹吵架给吸引住了。
  “爷,赏口饭吧!我爷孙两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楼下的酒楼门口,一个衣裳破烂的老人背着一个幼小的孩子,拿着一个破碗卑微低贱地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伙计哀求着。
  “滚,滚,滚!到别的地方讨饭去。这是你叫花子讨饭的地方吗?”
  “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爷俩吧,给口剩饭也行呀。”老者哀求地说。
  “臭要饭的,你走不走。”
  “唉哟!”
  门口的伙计扬起巴掌,向老人的脸上删了过去。老人惨叫地瘫倒坐到了地上,破碗落在地上,滚出了好远。
  太爷爷一声的叹息,脑子里冒出了今天早上看花鼓戏的时候,那位老者对他说的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山河破碎,朱门冻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兵荒马乱,人命如草的年代,这话更让人刺骨寒心。


  当兵的能走出军营出来逛街,那是相当的开心的。可太爷爷等哥几个,逛着逛着就慢慢的开心不起来了。
  六安城内,到处是饥寒交迫的难民。从平原富裕地区涌来的难民把小县城挤满了。小小的县城哪里容得下这么多的难民。找不到住处的难民,只好挤在街道两旁边的屋檐下。听凭他风吹雨打。屋檐挤满了拖家带口的难民,面黄饿瘦的脸上神情一片的茫然,目光呆滞。任凭着孩子在旁边饥饿的哭闹,妇人们只能默默地哭泣。男人们的叹息中是老人们的黯然目光。太爷爷一行人,不敢直视乡亲们的目光,因为这目光就像刀一样的锋利,任你如何的铁石心肠的都会为之破碎。
  肚子早已经开始叫了。兄弟们赶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一阵香味漂风,抬头看去。一个新开张不久的一家酒楼。就在兄弟们眼前不远的地方。
  “吊你妈的,留着钱做什么,命做不了主,还拿不了那几个钱。走,喝酒去。”
  队伍里有人骂骂咧咧地说着,几个人前后脚就跨进了酒楼。
  一跨进门,一股浓浓的酒香肉味就扑了过来。光看店里的装潢,恐怕在六安城它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了。四个人不声响地上了二楼找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四下打量,店里来吃饭的人可真多。桌位差不多都坐满了,每张桌上都摆满了大鱼大肉美酒好菜,衣着光鲜的各色人物正在那大口的啃着,大口的喝着,吃得满嘴流油。中国从来不缺醉生梦死之人,就算是国难当头,依然如此。弟兄们没心机看他们那副吃相,太爷爷搭在窗台被楼下一阵的喧闹吵架给吸引住了。
  “爷,赏口饭吧!我爷孙两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楼下的酒楼门口,一个衣裳破烂的老人背着一个幼小的孩子,拿着一个破碗卑微低贱地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伙计哀求着。
  “滚,滚,滚!到别的地方讨饭去。这是你叫花子讨饭的地方吗?”
  “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爷俩吧,给口剩饭也行呀。”老者哀求地说。
  “臭要饭的,你走不走。”
  “唉哟!”
  门口的伙计扬起巴掌,向老人的脸上删了过去。老人惨叫地瘫倒坐到了地上,破碗落在地上,滚出了好远。
  太爷爷一声的叹息,脑子里冒出了今天早上看花鼓戏的时候,那位老者对他说的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老李,看什么呢?”
  “东看西看。”
  “喔!”
  “吊你妈嗨!坐了这么久,怎么没有一个伙计来招呼的,伙计!。”另一位兄弟不满地大声叫起来。
  “来罗!”一位装束利索的伙计闻迅跑了过来。
  “几位老总有什么吩咐。”
  “我们都在这坐了半天怎么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几个人不满的说。
  “老总,招待不周,请您见谅!几位老总要吃点什么?”伙计点头哈腰地说。
  “你这有白切鸡吗?”
  “有,当然有。不过就怕老总们吃不起。”伙计有些不客气地说,脸色挂在那有些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没钱付账啊。”弟兄们拍了拍口袋里的大洋。‘叮,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他们的更发的军饷和赏钱。
  伙计立马变得馋媚起来。
  “几位老总要点什么,我叫伙房马上给您做。”
  “一份白切鸡,一份红烧肉,一份清蒸鱼,一份蛋花豆腐汤,再来一个炒白菜!还有两壶酒。就这些吧。快点啊,兄弟们肚子饿着呢。”
  ”好洌!老总,你稍等一下,菜马上就给您上。你先喝口茶等等。”
  伙计屁颠屁颠地跑开了。兄弟们扫了他一眼,几个人又围在继续聊了起来。估摸着过了关不多半个钟头。菜终于端了上来。
  “菜来罗。”
  几位伙计一声吆喝,托着盘子跑上前来。把太爷爷他们点的菜和酒端了上来,往桌上一摆。满满一桌,香味扑鼻。兄弟们看着桌面上的菜色满意地点点头。
  “再给我们拿四个酱碟和辣椒过来。记得要放香菜和拍碎的蒜头。”(酱碟;吃白切鸡专用的佐料)太爷爷大声说。顺手掏出一个大洋,摊到伙计的手上。
  ”搞一些大饼,给门外的老头子送去。“
  太爷爷说。
  “老总,你真是好心。这六安城里,哪天不饿死个十几个人。你救得了那么多嘛。”伙计有些不解问。
  “叫你去你就去。管么多闲事做做什么。”
  太爷爷有些火了。
  “是,是。”
  伙计连连点头。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兄弟们的筷子已经伸向了那一盘白切鸡去了。
  这道菜可是我们两广第一名菜,不知道在北方能不能吃出这个味来。
  “嗯!不错。”
  已经吃进嘴里的弟兄瞪大了眼睛连连赞着,太爷爷只恨动手太慢。
  鸡肉放进口中,一股清香的味道就占满了味蕾,充斥了整个嘴巴。鸡煮得刚刚好,不多一分火候。肉滑皮嫩,入口带香,又有嚼劲。是家乡的味道。
  四个人贪婪地吃起来。伙计拿着酱碟送了上来。
  “伙计,你们这的大厨是哪的?做的这道菜这么有两广的味道。”弟兄啃着个鸡腿问。
  “老总,做这道菜的厨师也是你们两广的。”
  “喔!怪不得味道这么正。替我谢谢他啊。”弟兄们边吃边说。
  “应该的,应该的。老总您慢用。”伙计点着头哈着腰退了下去。
  “行了,别光顾着吃肉,来,来,喝酒。”
  一行人端起了酒杯,一磕一碰。酒立马灌进肚子里。
  酒逢知己,佳肴相伴,人生一大快事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个人也吃喝得差不多了。两壶酒早已经见底,桌面上的菜也是一扫而光。
  弟兄们也打起了饱隔。
  掏出身上的大洋,结完了酒钱,太爷爷他们就下了楼。






  刚走出饭店门口不远,两具一老一少的尸体就横倒在街道上。老人怀里还紧紧抱着死去的孙儿,嘴里还咬着半张带血的大饼。
  惨死在大街上的尸体,刺痛着太爷爷的神经,在加上酒精的作用。太爷爷只觉得热血上涌,怒发冲冠。
  他掏出枪,二话不说就冲进了饭店里头,把店小二给拖了出来。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爷爷把顶上火的驳壳枪顶在了伙计的脑门上。恶狠狠的骂着。
  店小二早已经吓软了,哭丧着脸哀求着。街道上的人群最就也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呆了。最近的人傻呆着看着这一切,身后的人却在不停的往前挤着,想看个热闹。连兄弟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劝还是不劝。
  “老总,我照着你的吩咐给他大饼了啊。”
  ”那人怎么会死了。“
  太爷爷追问着。
  ”我刚把饼给他,这帮人就来抢了。“伙计指着周围衣衫破烂的难民。
  老头子年老体弱,护不住大饼,被人打倒踩翻在地。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伙计辩解地说。
  太爷爷抬起头怒视着周围的那些人。旁边的人没人敢回答,纷纷躲避太爷爷那杀气腾腾的目光。
  “老李,得了。不关伙计的事。”
  搞明白事情的弟兄们,上前来解下太爷爷的枪膛。生怕太爷爷情绪激动,枪走火了,搞出人命。
  怒视着人群里那些个不敢面对太爷爷眼神的男女老少;
  “中国要亡,你们这帮人也有罪!”
  一声怒骂大街上响了起来,直上云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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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5 16:2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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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此长文之前,原本打算在小说网站首发的。比说起点,铁血。并且也到小说网站里去了调查了一下。发现网站内的关于抗战的小说大多是穿越题材,要么就是抗日神书。主角光环高万丈,各种神通。而且小说对于历史事实的描述太过离谱,缺乏基本的历史常识,对于军事常识甚至武器基本常识都是一知半解。
  
  荣誉团,桂军之花
  我曾经问太爷爷什么是荣誉团。
  太爷爷说;荣誉团就是从医院伤痊归队后的老兵组成的伤兵团。这批人都是战场上受伤的老兵。打仗狠狠的。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照进屋里的时候,太爷爷就被一阵嘹亮的起床号惊醒了。
  这军号声他太熟悉了。三年来,只要不是行军打仗。每一天的黎明,他都是在军号声,七手八脚的爬起床,穿上军服,背起行装,拿起步枪奔向操场的。
  “起床了。”
  大爷爷一巴掌拍在睡在旁边的弟兄屁股上。
  “老李,你做什么。”弟兄埋怨地说。
  “到外边看看。”
  “一大早的有什么好看的。”
  “看他们操练。”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是都练过吗?”
  “你赖在床上还想生蛋啊。起来!”
  太爷爷掀开了盖在兄弟们身上的被子。弟兄们嘟喃地爬起来。太爷爷顺手把放在床边的也裤子扔了过去。
  几个人穿上军装,系上裤带。
  收拾好行装跨出了院门。荣誉团的兄弟早已经列好队,排成列。迈着整齐步子从太爷爷面前跑了过来。
  “一二一”
  这声音,兄弟们好熟悉,好亲切。没久没有喊口号,一起操练了。四个人随既也混在了队伍中来了村外的打谷场。荣誉团几百号兄弟都已经在那集结完毕了。太爷爷他们几个没混进队伍里,四个人站在操场旁边和一帮孩子们混在一起看热闹。
  “一排,二十里拉练;二排,越障练习;三排,拼刺对练。”
  “是!”
  站在小土台上的长官大声地命令着,下边的班排长带着各自的队伍根据指示,执行命令去了。


  太爷爷他们几个人看在眼里暗暗佩服。不愧是荣誉团的老兵,令行禁止,行如风,坐似松。命令刚下,各个班排既按要求执行去了。忙而不乱。
  一队人离开了操声,奔向了村外的原野。别一队人跑出队伍跑向村外的小树林。那里有荣誉团搭建的战术训练场。还一队人留在操场内,拿出准备的木枪,摆开了架势,就要开始一对一拼刺训练。
  口号声,喊杀声,呵斥声在打谷场上,小树林里,小路边响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是那那么的嘹亮。
  太爷爷看得津津有味。但看着,看着,心里渐渐地发起毛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也当过几年兵的太爷爷终于看出荣誉团训练的门道。吊那妈的,这哪是训练呀,这就是在玩真的打仗啊。看看这些练对刺的士兵,个个眼里都充满了杀气,好像对面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日本鬼子。老兵打仗有两手是不错,可是这帮家伙连训练都拿出了真本事。拼刺出招是有狠有准,力道十足。本来已经把人刺中了,还非要扑上来,再补上一下,放翻了再说。就好像跟小鬼子拼刺的时候,已经刺中了,但还要来最后一下,要他小命不可。倒下的兄弟也是不甘心,拍了一屁股,又跳了起来,吆喝着又扑了上去。长官们来回不停的巡视着,看见哪个兄弟偷懒耍滑的,上前就是一顿臭骂。
  再望望小树林那边,尘土飞杨,却没有一点喧嚣叫喊声。
  似乎是在较劲,每一项的战术练习都是在,比拼练习。
  越障练习;长官一声令下,准备好的士兵立刻像箭一样,猫着腰窜了出去。那战术动作,跟在龙州教导大队时教官的示范一模一样。
  过桥,跨障,跳沟,翻墙,动作连贯干净迅速,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没有喊叫,噌,噌几下下也冲了过去。太爷爷这个老兵油子心里都暗暗叫好。
  看是看在眼里,但太爷爷心里还有些不太明白,这些战术演练所需要的东西,比如;木枪,护板,单杠,独木桥,障碍物,木马,深沟,战壕,土墙等等,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大家可是刚住进这个村子一周啊,而且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撤离。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看来是从来的第一天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东西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弄出来了。
  “妈的,真不愧是荣誉团!一群老兵油子连训练都这么狠。”弟兄们心里暗暗赞叹道。
  身后的弟兄把一支烟递了上来。太爷爷赶紧点上。
  “嘿!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正在带队练习拼刺长官发现了太低你他们,虎着脸冲他们吼起来。
  太爷爷几个赶紧站起来,跑了过去,向军官敬了个军礼。


  “为什么不入队训练?”
  长官大声的责问着。
  “报告长官,不是荣誉团的兵。是从蒙城退下来的兵”何志报告说。
  “那也得训练,在我荣誉团没有吃干饭的士兵。黄班长,你过来招呼他们一下。”
  军官扬手把一位正在跟士兵对刺的刀疤脸的班长招了过来。
  一看到他脸上那两块刀疤兄弟的脸都白了。
  这是要拿他们做拼刺的靶子呀。
  “你们几个,谁敢跟老子单挑。”
  刀疤班长拿着两支木枪挑畔地说。
  回头看看了下身边的弟兄,哪个敢上前呀。太家伙的心里都有些发虚。刚才可都亲眼看见了这个刀疤脸捅倒了几个敢跟他一对一的兄弟。哪个还有胆敢跟他一对一呀。
  “我来试试。”
  太爷爷站了出来。刀疤脸扫了太爷爷一眼。
  “老兵吧。”
  “吃过两三年军粮。”
  “那我就不客气了。唉,弟兄们也好好招呼这哥几个。”
  刀疤脸对着身后的弟兄们说。太爷爷身边的几位弟兄也荣誉团的老兵吆喝着拉走了。
  “兄弟,开始吧。”
  刀疤脸把木枪递了过来,又在自己的小腹上塞了几块竹板。摆开弓步,做好准备。
  “杀!”
  一声大喝。刀疤脸出手,木枪带着带着杀气刺向太爷爷。
  “妈的,来真的。”
  太爷爷心里暗骂着,手臂一甩,想磕开刺来的木枪。却没想刀疤脸这一下只是虚晃一枪。趁着太爷爷晃动木枪露出的空档,他用力磕开李容的枪头,一个前趁,木枪直刺向李容的小腹。李容吃了一惊,侧过身子闪开了。可占了优势的刀疤脸哪敢给你脱身的机会,一步向前,卡死木枪出刺的位置,接紧收回步枪,第二下又向的小腹刺来。
  没法还击的太爷爷只好自卫,他垂下枪柄,侧身荡开刺来的步枪,接着闪身跳到二米之外,拉开距离。就这几




  下,已经是十分的狼狈。心里暗暗的寻思着;论拼刺刀本事,自己可不能不是这个老鬼的对手,那就贴上去和他比功夫,比力气。刀疤脸死死地盯着太爷爷,心里也在寻思着;这家伙有两下子,打不过还会跑。八成应该是龙州教导大队出来的。
  周围拼刺的人都停了下来,让开位置围成一圈看他们对练。高手过招,看看也是收获。
  两人又开始较上劲了。这回没有人主动出击。大家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刺出去那一下没有中,那那漏出破绽就不好办了。
  终于在兄弟们面前拉不下脸的刀疤脸出手了。
  刀疤脸又扑了上来,连着几子又突又刺,搞得太爷爷手忙脚乱。逼急得太爷爷一把磕开步枪后,撒下木枪就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就往地上滚。
  “喔呀,唉呀!”
  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滚在地上的两个人可没收手。也不知道是谁激起了谁的火气,撒丢了木枪的两个人在地上拳脚相向。太爷爷一拳头砸在刀疤脸的鼻子上,让他鲜血直流。刀疤脸也一拳头捶在太爷爷的小腹子疼得太爷爷直抽冷气。操场里两个人滚了好几圈。这哪里是拼刺练习呀,跟本就是老家的村族野斗,青年仔的打烂架。
  身边的弟兄们赶紧冲上来,把两人拉开了。
  被拉开的两个人,刀疤脸上,鼻子直流。太爷爷捂着小肚子,躬着腰差点没背过气来。
  “丢你妈嗨。你这是拼刺刀呢,还是打架呀。”
  刀疤脸抹着脸上流出的鼻血有些恼火地说。
  “拼不过你,我还打不过你吗?又没说不能丢枪。”
  太爷爷辩解的说。
  两人还想争辩,可长官们早就上来打圆场了。两个人只好悻导地退去。 
  太爷爷还算好些,可其他的几位弟兄可没这么好的事了。一个被老兵在训练场上折腾得半死不活,还有两个被老兵们当成了拼刺刀的靶子,捅得上身青一片,紫一块的。直接趴下了。后来还是老兵给架回了营房。




  没了魂的弟兄


  每一次伤亡惨重的大战过后,活着的人,情绪总会很低落。没有一个愿意接受曾经朝夕相处的弟兄,转眼之间,阴阳相隔。
  调理不好,绝望和沮丧不良情绪很容易在部队里蔓延。大多数弟兄挺过来了,但也有一些人挺不住了。成了一个丢了魂的人,行尸走肉般活着。
  “
  “老李,你怎么还活着。”
  这是太爷爷回到老部队后弟兄们问他的第一句话。他已经懒得再解释了,像他这样失踪了近一个月的士兵,早就已经列入了阵亡的名单里了。现在回来,把长官和弟兄们都吓了一大跳。
  连里的弟兄,又少了很多张熟悉的面孔。虽然有些难受,但经过了淞沪会战的洗礼,太爷爷也已经变得麻木和坚强了。
  人是回来了,团长却犯愁了。原本已经把他列入阵亡名单上报了军部,可现在他又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是蒙城保卫战立下战功的功勋人员。可真不好安排。下边部队缺额不少,但新兵还没有补充。安排他下部队,也还不是时候。那就先只能留在团部,和一批刚收拾回来的散兵待一块吧。等新兵到了,再补充下去。
  这些天的日子整天的就没事可做。吃饱了就睡,要不就是在团部里瞎转悠。团部的随员,他已经不认得几个了。老面孔调的调,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有几个认识。
  在团部的文书那他看过,正在整理着一长串烈士名单阵亡将士名单。也听文书絮叨地讲起那些个归队后的散兵,在他这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翻看着阵亡名册,最后嚎啕大哭。
  人死留名,虎死留骨。文书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留个名字。给家里捎个消息。
  在这个时代里,军人都可能会死,但死了至少得让家里人知道死在什么地方。沙场征战,不怕马革裹尸,只怕被遗忘。不远千里来到北方抗战,如果弟兄死了都没人知道,不仅会寒了活着的人心,连死人也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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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喧闹的人群里,却有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一边。对着嘻笑怒骂的人群没有一丝的兴趣。偶尔惊起的呼声,只会让他惊慌地起头来,扫向这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来。对于弟兄们的嘻闹他根本就漠不关心,无动于终。
  他身上仍然穿着厚厚的冬衣,已经许久没有清洗更换,衣服上斑驳乌黑点点,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污迹。整日里喃喃絮絮念叨着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人和事。
  没有人去理会他,他也不太愿意和人沟通,大家能知道的就是,他也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到了吃饭时节,弟兄们乱哄哄的地抢上前来,他却仍然坐着不动。好心的太爷爷,打了一碗饭递到了他的面前。
  “兄弟,吃饭了。”
  他茫然的抬起头来看了太爸爸一眼。那眼神到现在太爷爷仍然记得清清楚楚。眼神没有一丝的活人的气息。目光呆滞,没有集聚,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差别。
  “你见过我弟兄不。”
  失了魂的弟兄没有接过太爷爷递过来的碗,而是问了太爷爷这一句。
  一声叹息,太爷爷把碗放在他的面前。
  看着落寞寡欢,神情呆滞的样子,太爷爷没有一丝办法。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知道这样的痛苦,可他却没办法帮助他从绝望的状态里走出来。
  吃饭时节,队伍里有了解他的一些情况的人,唠叨的讲起了他的故事。
  “唉,这小子也惨呀。他们村好个兄弟和他一起出来当兵,就在一个班里。撤退的时候,他们被鬼子的铁甲车给追上了。一班人全给铁甲车压成了肉饼,就他一个人躲在烂水坑里活了下来。但也被吓癫了。被部队接回来后果,他整天蹲在那哆嗦。晚上老是做恶梦,念叨着他兄弟的名字。吵得一屋子的人睡不着。”
  老兵叹息着述说着。周围的人一片的沉默。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哪个没有这种体会。


  夜里睡觉,太爷爷被一阵喃喃的声音惊起。还真如老兵所说,那疯子又在絮叨了。
  ”阿哥,你们来接我了。
  老弟呀,我们一起回老家……“
  然后就是一阵抽泣。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高。搅的得人心烦意乱。被吵醒的弟兄,抓起一双草鞋就扔了过去;
  ”哭够没有?”
  哭声随即低了下来,变成了抽泣。就这抽泣声中,太爷爷待到了天亮。
  一个失了魂的人,没有人能帮他打回丢失的灵魂。一天的夜里的,他用一根草绳结束了自己年青的生命。
  清晨,阳光从窗外射进屋来。太爷爷被一声惊呼惊醒。抬起眼来,一具尸体,正吊在房梁上晃荡。
  屋里的人都起来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尸体从房梁上解了下来。看着已经冰凉的尸体,众人沉默了。
  有人找来担架把尸体抬出去掩埋,屋子里的弟兄们也跟了出去。尸体就在营房的外不远的地方挖个坑埋上了。
  当铁锹铲起泥土,盖在尸体上的时候上时候,人群中有人念起了广西家乡道公班的安魂曲,还乡歌。
  那如诉如泣的低沉声音一声声的敲打在兄弟们心里,一下两下三下,让人隐隐作痛。


  真实啊,原以为广西兵都是最优秀的士兵,在战争失去兄弟的痛苦面前会更加坚强起来,没有想到抗战时代的广西兵跟其他省的士兵一样也有被战争刺激得了精神病的。
  那个年代连心理医生的名词都没有,更没有心理医生治愈士兵的精神创伤了。难怪很多老兵都不想回忆当年上战场的经历。他们内心的精神创伤我们又能理解多少。
  看看现在那些穿越抗战的神作,对比这部真实回忆的小说,天涯人心中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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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之间同生共死的兄弟情谊,和平年代的我们很难理解了。我在qq群聊天讲了一个46军的勤务兵流落在香港无怨无悔照顾长官的老婆孩子好几年的故事。很多人怀疑是情深深雨蒙蒙的桥段,不能怪他们,
  他乡遇故知
  每一次新兵的到来,都会成为一场认亲的大会。离乡数年,老兵们迫切的想知道家乡的消息。而新兵也希望能在部队里找到可以依靠的同乡。

收容所里的日子过得虽然热闹,但嘻笑过后,大家的内心仍然感觉到了阵阵的空虚。没人喜欢无所事事的日子,更何况在这山河破碎的年代。弟兄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新兵能快到补充到位。那这样他们就可以打听到家乡的消息,早点下放到连队。


  新兵下来的日子,弟兄们早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在今天。得到确切消息的弟兄们,一大早的就守在了军营门口。探着脑袋向营外的大路看去。


  日头从东升到正挂当头。六月初的阳光已经很强烈,大太阳晒在兄弟们的头,汗水一滴滴的落下,可堵在营门口的弟兄却仍然没有散去。大家伙都在急切的等待着新兵的到来。


  “唉!来了,来了。”


  站在前头人群里发出了一阵惊呼。太爷爷被夹在人群中间,拼了命的想往前挤,可哪里拱得动人群。有哪个兄弟不想挤到前对去。又有哪个兄弟愿意被拉在后边。


  新兵的队伍已经越来越近了。人群开始欢呼了起来。太爷爷更急了。


  “有没有桂林的。听讲桂林挨日本炸了。


  我是百色的,有百色的没。


  容县的,容县的有没有……”


  挤在前边的人群大声嘈杂的向新兵们探问着。但在带队军官的严厉的眼神和喝斥下,没几个人敢回答他们。


  新兵们很快就在部队的操场里集合了起来,等待着军官的训话。一堆的老兵们也呼啦啦地围了过去。太爷爷和一众老没几人有心去听长官们在台上讲什么。大家伙都想着在新兵里找到同乡,探听到家乡最新的消息。长官的训话刚结束,一帮老兵们就呼啦一下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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