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对越作战兵

simonchan

[这个贴子最后由simonchan在 2006/12/13 03:07am 第 1 次编辑]


前言
当我背着背包游走在中越边界上，我不过是那一群群游客当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罢了，只是，当多数人都沉醉于那碧绿的苍翠、茫茫的群山以及边界上中越双方的特色城市时，我却在捕捉大多数游客都不留意甚至不关心的痕迹——战争的痕迹
当我进入到边界上那一个个的陵园，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相反只有一种莫名的感慨。当我面对那成百上千的坟冢，那永远定格的姓名与年岁，我只感到心灵的震撼。
漫长的岁月，改变了人的容貌，改变了山河的景色，但是却改变不了历史。在那个时空中，曾经有那么一群人为了彼此的信仰和家园，在一个有限的地域进行了长达10年的残酷战争。
很多美丽的景色被摧毁了……
很多年轻的生命消失了……
多年以后，消失的生命永远躺在了山上，被摧毁的景色也美丽如昔，那么，那些依然活着的人怎样了？
于是我不断追寻。
很多人这样问我，为什么你会对这10年的时空如此的专注？
我回答：“为了那不被遗忘的岁月”……

simonchan

[这个贴子最后由simonchan在 2006/11/21 02:59am 第 1 次编辑]

采访手记1
——79老兵访谈 2006-5-22 佛山罗村 雨
区伟能，广东佛山人，网名79老兵，1978年12月初入伍（算79年1月兵），原广州军区41军122师365团3营7连3排战士（原广东湛江53020部队），参加1979年对越作战，81年11月退伍并转服预备役，1992年1月编入广东陆军预备役步兵第一师步兵2团，预任团政治处俱乐部主任，后改任团司令部副营职作训参谋。1995年10月参加广东预备役预任参谋尖子集训与考核，1996年7月被授予预备役上尉军衔，1997年7月被广东陆军预备役步兵第一 师评为预备役部队建设先进个人，1999年8月推出预备役部队，现任佛山市工人文化宫副书记。
与老区的认识，源于黄丽琴女士（网名79女兵，79年在广西某部医院服役）的介绍。通过黄女士的介绍，老区认识了《燃烧的血》，并发表《难忘的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回忆我参战经历的点点滴滴》，作为网站的版主，于是我有幸在佛山与老区见面。
21号当天的天气非常不好，沥沥的小雨持续了一整天，毫无停止迹象。回广州以后，已经是夜深，浑身湿透，这是后话。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如期在佛山聚会。同聚会的还有麦时清老兵、刘爱平老兵等。老区外表朴实无华，为人诚恳忠厚，与我后辈交谈毫无架子。
1、关于战争的定性
战争的正义与否，老区说：“老兵有这样的看法：战前，部队对所有参战人员进行了大量的爱国主义教育，战士们深信，他们是出于一种正义并且响应国家号召而对越南进行自卫反击作战。这是他们心中的信念。”尽管多年后的今天，他们这些参战的退伍老兵有机会接触到很多当年他们无法知道的资料，今天的老区也承认当时是进行了越境的作战，对越作战是国家间的利益冲突引致的战争。但老区坦言，仍然有很多的老兵仍然不接受否定这场战争正义性的说法，因为，如果全盘否定了这场战争的正义性，老兵们心中的信念支柱将荡然无存。人可以不怕死，但最怕人生的价值不被认可，这是最为重要的。作为士兵，无条件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哪怕当时知道一些事情，但仍然会义无反顾地执行命令。况且，他们当时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么多的东西。也许他们知道有个柬埔寨，但绝对不知道柬埔寨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中国当时的周边情况，不了解当时国际上的政治和军事局势。老区坦言：“那只是政客们的事情。”
今天的老区已经步入中年，20多年的人生路使得老区能够坦然面对很多事情，所以，当我与老区说了我对当年中国的周边情况、国际上的政治和军事局势，以及因此而导致中越间进行战争的看法时，老区并没有想象中的反驳，而是在很认真的倾听。
2、关于“督战队”
网络上有很多人对我军是否存在“督战队”持有不同的意见，就这个问题，我特意询问了老区。老区说：“当年部队里面并没有这样一个单位，但是却存在这样一种情况：战前，针对一些思想、情绪不稳定、有某种言论看法的战士、干部，为防止作战中出现特发情况而危及他人性命甚至导致作战任务的失败，特意设定某些战士、干部予以重点“照顾”，在作战当中必须“形影不离”，如果发生上述特殊情况，他们将立即执行战场纪律——击毙这些人！”
这个情况我是认可的，因为我的好友许可告诉我，85年他在1军在老山前线参与轮战时，部队里面正是这样做的：由某些确实可靠的人监视某些可能出问题的士兵、干部，发现任何不利情况将立即执行战场纪律。老许的回忆与老区的回忆是不谋而合的，唯一不同的是，时间上相差了， 但实质并没变。实际上，这种做法并没有错，无论是我军或是外军，当某个个体的行为危急多个群体的生命乃至导致整体的失利时，这种潜在的隐患一定会被消除掉。和平时期这种消除方式也许会是温和的，但在紧急情况下，肯定是极端的。
其实，关于这个“督战队”，我询问过好多参与79年对越作战的老兵，他们均否认有“督战队”这个单位。
3、关于评功
老区回忆，在战前，部队已经定下了一定的标准：如果击毙一个或者若干个敌人，可以获得几等功，炸毁火力点、工事、碉堡等可以获得几等功，缴获武器、俘虏敌人可以获得几等功……但是，评功却是有名额限制的，所以，实际存在这样的情况：达到立功的人很多很多，但很多的人却不可能获得评功。在战场上，很多曾经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或在一瞬间就倒在自己身边、或在自己旁边撕心裂肺地叫唤……很多人，一闭上眼睛，总能看见血肉模糊的躯体以及撕心裂肺的声音，于是，多数人都把自己获得的功劳主动让给已经阵亡的战友、伤残的战友……把功勋让给烈士、让给伤残的战友，可以让兄弟们带着荣誉上天堂，也可以让烈士的家属、伤残的战友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面对这些阵亡、伤残的兄弟，能够做的事，也只能是这些了……
2006-5-30 晚 0：45于单位随笔


与老区讨论

simonchan

[这个贴子最后由simonchan在 2006/12/13 03:10am 第 1 次编辑]

采访手记2——闹市中的侦察英雄
2006-11-12 南宁 晴
2006年11月10日～12日，原55军163师佛山、南海、三水籍的老兵到广西边陲重镇凭祥市的匠止、南山、夏石烈士陵园扫墓。我一直想去广西、云南的旧战场走一走，看一看，于是借此机会跟随他们到广西走了一转。
11日当天完成所有的扫墓活动后，他们临时决定12日去德天游玩，由于我还要赶着回广州上班，于是我一人先行返回。临行，他们托我带款给南宁的一个战友委托其代购回程火车票，于是，我认识了这位老英雄。
早上9点，我从凭祥出发，两个半小时后，抵达南宁的琅东车站，由于约好了老张12：00在火车站等，一出车站我就赶紧招了辆的士拼命往火车站赶。由于我和老张从没有见过面，硬是在南宁火车站用手机来回折腾了好一阵后才终于见上了面。初见面，人并不起眼，50开外的男子，满头白发，头发剪得很短，步伐有力行动灵活，显得非常精神。显然，他只是把我这个年轻人当作是他战友的朋友，因此寒暄几句就忙着搞火车票。在攀谈当中得知我为了搜集对越作战的资料前后已经花了接近9年时间的时候，老张突然一下子热情起来。中午就餐后，我打了个人力三轮车，他则蹬着电动自行车，热情地把我引到了他的家。
老张的家位于南宁一个安静的小区中，房子很整洁，只是我进去的时候他养了十多年的狗对我狂吠不止，倒把他家的一个小娃娃吵醒了。张太太很和蔼有礼的招呼我一下就赶着去哄小娃娃了。由于彼此已经开始熟络了，我老实不客气地喝着瓶可口可乐，他则点了根香烟，话匣子就开了。
79年以前，老张本来已经从部队中退伍，因为情况紧急，作为有经验的老兵，他被重新召回部队，分配在55军163师488团特务连77分队。2月17日战斗打响后，他作为侦察兵深入到越南的同登地区，与两名战友在同登附近俘获了越南两个修女，后关押在一幢房子里，后来友邻的兄弟部队爆破房子旁边的大楼。他知道了，但爆破作业已经开始，他没法去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楼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坍塌在关押修女的小房上，两个修女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了……还有一件令老张印象深刻的事：作战后，他们捕获一批越南俘虏，一列排开静静地坐着，在队列的最边上是一个女兵，小腿受伤了用绷带包扎着。负责看管的几名小战士好奇，轮流用刺刀挑女兵腿上的绷带，没几下，绷带散开了，腿上的血哗哗地直流。越南女兵很坚强，整个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动也不动，腿也不挪，不喊也不哭，但看得出是咬着牙拼命在忍着，老张看不过去了，制止了那些小战士，然后把越军女俘挪到他附近的地方，尽可能地保护她。说起这两件往事，老张都似乎感到很感慨，这就是战争，既然是战争肯定就是残酷的，里面太多的无法预测与无奈。是的，我也曾经看过一张从越军阵亡女兵身上搜出来的照片，穿着军装一面稚气地依偎在妈妈的怀抱中。因为战争，一个如花的少女就消逝了，人的生命本来就脆弱，而在战争中更是渺小得不足一提，一转眼，就飘走了……
也许是和我这个年轻人投缘，老张把他的一些宝贝给我摆了出来：一些过了塑保存得很好的老照片，几个纪念章、一个二等功勋章，我这才发现，原来老张还是一个二等功臣！当我提出要把这些东西都摄入我的数码相机时，老张欣然应允。
如今的老张进入了知天命的年龄，心态很平和，生活过得去，比起那些躺在山上的弟兄，比起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弟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由于我要赶火车，在老张家逗留了两个多小时我就告辞了，热情的老张抱着娃娃下楼来送我，一直看着我上了出租车，远远的还挥手致意……
后记：回广州后，我给老张寄去了一个“老山情”普洱茶饼，84年与79年，本来就不属于一个时空，参战的部队以及作战的方向均不相同，但从整体上看，84年以后的战斗实则是79年对越作战的延续，因此，对对越作战的参战军人而言，“老山情”普洱茶饼同样具有纪念意义。而电话中的老张也显得很高兴。
2006-11-14 晚 随笔
2006-11-21 凌晨 修改

1979年3月在越南同登火车站，老张指着照片说：留意，铁路上的铁轨都没有了，全拆走了，我清楚的记得是10**条（后两位数字倒是我忘记了）

simonchan

3老山女兵——谢楠

2006年10月14日，163师佛山、南海、三水籍老兵在南海金海渔港聚餐，我与谢楠在渔港前合影

simonchan

白衣天鹅——张犁教授

张犁为人风趣幽默，在我眼中，是一个很义气的人。当然，人没完人，教授好酒，喝酒以后就开始疯了，不过我却以为，这是最好玩的时候。

simonchan

5法卡山战士——翟卫国

2006年5月21日，翟卫国与我一起去佛山罗村吃饭，当年的枪弹留下永不恢复的伤痕

simonchan

55军163师489团卫生员——麦时清

华军与我在清代炮台上留影。我们身后，就是越南，从这个位置可以俯览越南的各个山头。由于当天雾大，所以无法看得很远。在晴天的时候，可以观察越南很远的地方，金鸡山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simonchan

许可


2002年，重走在清水口子吊桥上，盘龙江水依旧不断的奔流，而桥头，则依旧布满累累的弹痕

hb-wu

期待继续......

simonchan

下面引用由hb-wu在 2006/11/22 12:31pm 发表的内容：
期待继续......

我尽力啦，后面那几个家伙接触得多，当时没及时留下些整体的记忆，现在都开始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