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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越军女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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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6 10: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个贴子最后由射天狼在 2005/04/26 11:57am 第 1 次编辑]

狙击手苏阳已经潜伏第六天了。
一九八四年春，南疆的边境战斗变得残酷而激烈。双方从团以上规模的战斗到单个士兵的袭扰，一直没有停歇。由于我军在火力和兵力上一直占有优势，敌人在逐步失去有利的阵地。但是战争远没有结束，顽强的敌军不断变换手段进行反扑。整个前线都面临新的考验。

交战双方都是游击战的行家，因此在争夺阵地的攻防战斗中，始终伴随着小部队的游击活动，冷枪冷炮时刻威胁着战线上军人的生命。最近，敌方的一个行动诡异的82无（注）炮班就给我军造成不小威胁，他们快打快撤，飘忽不定，几次伏击了我方上下阵地的官兵。我军立即作出反应，组织了数个游动炮班和狙击小组。苏阳和助手就是被派来猎杀流动目标的狙击小组之一。

苏阳潜伏的小高地，处在我方主阵地的侧后，基本被前面的阵地遮挡。向南的低洼处布满地雷，因此不必担心敌人较大兵力的突袭。他潜伏的位置是经过精心选择的，正对敌方山口的空隙，可以看到敌方侧后山脚，并控制竹林中延出的小路与小溪的交会处。而在对面其他角度望过来，却很难看到他的潜伏位置。按照狙击手的习惯，他没有选择引人注意的坡顶，而是选择了较低的侧面，一块不太平坦的山坡。他认为这里容易伪装，便于观察，可以较长时间潜伏。

瞄准镜的十字线，锁定着一小块宁静的世界。

南国的初夏，满眼是生机盎然的绿色。郁郁葱葱的植物、绵延起伏的大山、温暖湿润的空气，构成一个美丽的绿的世界。苏阳多么想自由自在地伸展四肢，躺在阳光下的草丛中，享受大自然的爱抚┅┅但是，这不可能，他苦笑了一下，太阳现在照不到他，也许很多天也照不到他。他被覆盖在一张专用伪装网下，面前是一只支架固定的7.62毫米远程狙击步枪。伪装网的颜色和质地酷似青草，顺着地形和周围的草木自然衔接，上面本来撒有一些草籽，昨天的一场小雨，竟使小草发芽抽绿，使得这块人工的草地与大地完全融合。苏阳透过网眼的缝隙向左观察，左侧几米外，稍高一点的地方，有他的助手，同样隐蔽得很好。他应该一直在用20倍的望远镜监视500米以远的敌方。

主阵地的上空始终硝烟弥漫，枪炮声时断时续。但是侧后的小高地却相对平静。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发现敌人，苏阳总是觉得战争离他还很遥远。此刻，苏阳扫了一眼枪托边的夜光表，正午12点。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安妮要出现了。

安妮是个漂亮的越南姑娘。她的第一次出现是在潜伏的第二天。那天中午，苏阳远远看到小溪边似乎有人活动，立即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前，右手食指迅速压住扳机。“发现目标，村民一人”助手同时报告。苏阳的瞄准镜中，出现了一个正在小溪边准备提水的越南姑娘。苏阳松了口气，没想到潜伏的第一个收获竟是一个女孩。他换了望远镜仔细观察。

——望远镜里的姑娘青衣青裤，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一头略微曲卷的秀发，很有西方女人的味道。也许是这点触动了苏阳，他把“目标”命名为“安妮”。“安妮不会是越军的什么特工吧”，苏阳还是首先想到确定身份，他换回狙击步枪，眼睛贴近瞄准镜，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苏阳警惕的目光中，瞄准镜里的安妮放下水桶，迅速四下看了看。然后，在小溪边单膝跪下，伸出手在溪水里荡了荡，白净匀称的小臂如水中的鲜藕，卷发瀑布般披散，半遮了脸，很有些朦胧的美感，使苏阳想起柯罗的油画《蒙特芳丹的回忆》。灌满了水，安妮站起身，很快整理了一下扁担，然后，挑起水桶，扭身灵巧地快步离去，瞄准镜的黑色十字线追踪着越南姑娘摇曳的后背，一直到她消失在竹林小路。苏阳放下枪：从安妮从容又小心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武装人员的痕迹。

第三天中午，安妮依然到小溪边提水，特工该不会这么轻闲。也许是前线的普通服务队员，这不是苏阳的猎杀目标。没有了威胁，就觉得安妮有了些亲近感。而安妮仿佛在证实自己的纯洁，她在苏阳的注视下，弯腰屈膝，舒展秀美的长发，认真地梳洗起来。看着安妮跪坐在小溪边，姿态优雅，安详而文静，与竹林流水构成青春自然的和谐画面，如有泼墨山水的灵韵和工笔仕女的柔美。苏阳甚至希望时间停止下来，能够保留这美丽宁静的景致。保留这战争中难得的一点温馨。
第四天，或许是因为潜伏的孤寂，苏阳觉得自己好象是在---等待安妮。
他的视力变得越加清晰。现在，小溪边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就象他熟悉安妮。

她来了。安妮仿佛在赴苏阳的约会，她从翠绿的竹林里款款而出，长发披肩，丰满的前胸和柔软的腰肢，招摇着青春的美丽。修长的双腿，步伐轻盈，健康而自然。苏阳真的有点依恋上她了。他目视安妮依然取水，端坐在溪水边，伸展身体小憩，而且她的目光也在遥望苏阳的方向，然后，挑起水桶，从容离去，依然是美丽的背影。依然是标尺800米的距离和两个世界。
但是，战争并没有远去，浪漫的时光转瞬即逝。

安妮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平静被打破。越军的游击炮班与伏击他们的我方118A师“神炮班”几乎同时发现对方，双方大打出手，我方“神炮班”炮位移动三次发炮十一响，而敌人竟移位四次，打出十三发炮弹，并主动脱离战斗。炮战仅七分钟，我方炮班一人牺牲，全数负伤。估计敌人炮班也遭重创。这次小小的战斗立即招来双方营团炮火的报复射击，激烈的炮战又持续四十分钟，两边的阵地山崩地裂、弹片横飞，硝烟弥漫。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大地不停地颤抖。

苏阳的潜伏处虽然没有落弹，但是被震得耳朵发麻。空气中也充满刺鼻的火药味。傍晚，得到通知，已查明对手是越南山北军分区“英雄炮班”，素以机智勇敢，军事过硬著称。在边境活动积极，多次逃脱我军打击。在这次战斗中，苏阳陆院的同学简强受伤。通知要求：挫敌锋芒，务歼此敌。

第五天的上午，双方没有大的动作。中午，安妮如期而至，她的卷发系在脑后，似乎有些疲惫,脸上和裸露的小臂上不知是泥土还是烟灰。显然昨天的炮战使敌方受到了大范围打击。好在安妮没有受伤（苏阳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天，苏阳感到自己离安妮很近。他看着安妮仔细地洗了头发和脸，又洗净了手臂，她没有马上离去，坐在溪水边端详着自己清新美丽的倒影，似乎在想什么┅┅然后，安妮抬起头，面对苏阳的方向，端庄而青春，苏阳的心竟然突的一跳。
再看时，安妮已悄然离去。

下午，战事又起。简直不可思议，越军游击炮班居然在昨天战斗的位置再次设伏，以突然的动作，连发三炮，摧毁了我方一个炮兵观察哨，我方措手不及，两人重伤。几分钟后，我军营属火炮报复射击，覆盖了敌发射地域。直到硝烟渐渐散去，敌人也没有还击。

今天早上，苏阳总觉得会有事发生。他的眼睛紧紧贴在瞄准镜的遮光套上，警惕地监视那条小路。轻柔的薄雾如稀释的乳液般弥漫，小溪和小路有些模糊不清。四下里静得出奇，苏阳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紧张了一个小时。他握枪的手心微微出汗，眼睛也看得酸了。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早晨平静地度过了。
上午，艳阳高照，苏阳的心情就舒展开来。

主阵地时断时续的枪炮声，苏阳已经习惯了。现在，他又扫了一眼枪托边的夜光表，差一刻下午一点，安妮今天竟然没有来。苏阳脸上的微笑逐渐退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下午的阳光也似乎不再明媚，苏阳一周来第一次感到有些失落。
傍晚，晚霞似火，所有的阵地都平静下来。苏阳也准备后撤了。
“有情况！”耳机里突然传来助手急促的声音。

苏阳全身的细胞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迅速握枪观察。瞄准镜中，那片竹林轻轻摇动，熟悉的小路上，几个人影幽灵般地出现。淡淡的薄雾正在弥漫，夕阳在植物的顶端撒下无数金色斑斓，温暖的光芒透过竹林也照亮了小溪，和溪水边的三个人。苏阳已经看清，这是三个越南女人，准确说，是三个越南女兵。她们都受了伤，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女兵，腿部扎着绷带，费力地拖着炮架；中间的矮个女兵头部受伤，身背弹箱，帮着同伙。最后的一个，受伤最轻，左手臂缠一圈纱布，秀发后挽，青春美丽，正是安妮。此时的安妮，身着军装，肩扛炮身，步伐坚定而敏捷。
“妈的”苏阳马上明白了┅┅

恼怒、羞愤，交织着怜悯、心痛。

在悲凉的绝望和战斗的冲动中，狙击手苏阳并没有迟疑，他稳稳地倨枪，瞄准镜的十字线首先压住安妮，这是最容易逃脱的目标。他应该首先击伤安妮，以吸引另两人来援，这是职业狙击手惯用的手段。但是，枪响处，中间的小个子女兵腿部中弹，身子一歪，跪倒在水里，苏阳在击发的最后一瞬间让过了安妮（此举后来被弟弟苏晓及林枫等人嘲笑为妇人之仁）。突然的袭击，并没有使女兵们惊慌，安妮迅速蹲下，放下炮身。她果然没有逃走。苏阳冷冷地瞄准，又是一枪，大个子女兵的手刚拉住小个子，就胸部中枪，扑倒在伙伴身边死去。这时，安妮突然跳起来，不是逃跑，她飞快绕过小个子，在苏阳惊异的目光中，双手奋力拖起水里的炮架，踏起一路水花，转眼就跑回到小溪边。苏阳感到一阵寒意，瞄准镜中，安妮正在沉着敏捷地支起炮架，如同军事表演般熟练。水里的小个子女兵也挣扎着，解下身上的炮弹，向岸边爬。苏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别无选择，安妮应该已经发现了他。苏阳从小弄枪，曾是弟弟苏晓及其同伙方小军、林枫的崇拜偶像，枪法一如其父，弹无虚发。第三声枪响，这次，小个子女兵的背部被打中，她抱着炮弹箱，再也不动了，鲜血染红了溪水┅┅

苏阳的心里,宏大的悲壮四散开来。这就是战争，没有美丽、没有柔情、没有温馨，也没有自己。

军人只能为他的祖国尽职。

安妮已经组装好炮身，炮口的方向正对苏阳。不知为什么，苏阳没有感到一丝恐惧，他静静等待，那个最后的时刻┅┅

在曾经梳洗和小憩的溪水边，女兵安妮最后一次独自完成了操炮。她已经不再为胜利的希望所鼓舞，只想为自己的死索取更高昂的代价。她再次弯腰冲进小溪，毫不犹豫地掀开战友的尸体，拖出炮弹箱，这时，她站起了身，栗色的卷发舒展飘逸，苏阳最后一次看到她美丽的脸，依然清秀纯洁，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在她的脸庞勾出温柔的红晕┅┅

标尺800米，瞄准镜现在锁定了女兵安妮，黑色的十字线压在她健美的胸脯上┅┅

“别了，安妮。”苏阳轻轻扣动扳机。

子弹呼啸而去，准确射入安妮的左胸，血花飞溅。女兵双臂一扬，象折翅的鸽子，软软地倒在两个伙伴身边，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残阳如血。

苏阳小组完成任务，奉命转移。他默默无语，向小溪的方向投去最后的目光：
──别了，曾经的战场；
──别了，竹林小溪；
──别了，安妮。